第33章 起死回生
虞半凡的身子因為生氣而不停地顫抖着,面色慘白不已,恍若失去了半個身子的鮮血一般。
傅和同這是在逼她,在兩條人命上做出個選擇的了。
她是大夫,素來也是受了向寧的照顧,如今向寧危在旦夕,若是不去施救怕是命不久矣。可是若是自己前去救向寧了,這路澤接下來又會受到如何的處置,她卻又是無能為力的。
人命關天的事情,為何在他傅和同的眼裏不過只是一個選擇罷了?
前後都是人命,分明他向寧是傅和同一手帶起來的侍衛,就是如此瞧着他生生失血過多而死去,他傅和同究竟是否還有着人性呢?
虞半凡心兀地一沉,眼眶發疼的厲害,豆大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順着臉頰滾落。
傅和同心中一怔,他只是想要瞧瞧這虞半凡究竟會做個如何的選擇,原先他也是不可能現在就把路澤給殺了的。終究路澤是這大傅的守邊大将軍,平白無故殺了這麽個大将軍,若是傳了出去,怕是自己的名聲不得保的了。
二弟現如今做出這般的手腳來,想必也是因為父皇那邊有些猶豫不決的,大抵也是聽得醫女虞半凡成為太子妃的緣故。可是若是自己在這麽個節骨眼上殺死了一個大将軍,這名聲不單單是保不住的,就連父皇的猶豫怕是也要變成果斷了。
犧牲自己前途的法子,他傅和同萬萬是行不得的。
不過是個尋常草芥一般的人物,若是說着不放在眼裏倒是真的,可如果讓他成為了自己的絆腳石,這卻是萬萬不可的。
可傅和同卻是不曾想到,面前就來那日被自己杖責都不曾落過一滴眼淚的虞半凡,今日卻是淚如雨下。
那雙皎潔的眼眸中如今卻是盛滿了悲戚,卻不見半分的憤怒。
應當是會憤怒才對,自己強逼着她去做出這麽個近乎是殺人的選擇來,依着她的脾性來應當是要與自己争吵辯論才是的。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會哭呢?
虞半凡心中的憤怒早已被悲戚之情所盡數取代,憤怒,這種情感于她又是有着何用的呢?傅和同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百姓疾苦,人間悲喜,又怎會是自己的所謂憤怒而能夠将他給感染的呢?
她悲的不過是自己當下的無能為力,悲的乃是這無法反抗的現狀,以及無論都會因為她而受罪的其中一人。
這世間究竟,該是有着如何的選擇呢?
“傅和同,你到底,有沒有心呢?”
虞半凡徑直地望進了傅和同的眼眸中,不見半分的閃躲和回避,直直地,似是要從那雙眼眸中問出什麽個來才肯罷休。
可是那雙眼眸仍舊不過是如往日一般的冷冰冰的,不見一絲絲情感的起伏,像是一塊浮冰罷了。
“罷了,這個答案我早就是應當知道的了。”
正堂
虞半凡的腳步走的飛快,她生怕自己走的慢些了,向寧的性命就是不保的了。
她的心早已從疼痛變作心急,她早該料想到的,這傅和同的脾性本就是個喜怒無常的,先前她未曾嫁進這太子府上的時候便是已經知曉的了。
只不過這些時日自己卻是被他的這副面具給迷惑了一些神志的了,不曾想過,他的骨子裏仍舊是那個傅和同的了。
愈是如此想着,虞半凡腳底下的步伐便愈是快了些,腳下步步生風,這一回,她身後的白玉卻是不敢再耽擱半分的了,腳底的酸痛感也讓她不敢稍作停留的。
到達正堂的時候,向寧已經依着先前虞半凡教人吩咐的,給擺端正在了一張長桌子上。
向寧的臉上已是不見一絲絲的血色的了,若非胸脯還在微微地起伏着,虞半凡甚至會覺得他是不是已經死掉的了。
所幸,他鼻翼間還噴灑出了淡淡的熱氣來,虞半凡俯下身子去也是聽到了他的心跳聲。
路澤的這一刀很明顯,是沖着要向寧的命刺了進去的,更兼之後向寧為了制服路澤而讓這刀刃更深入體內三分,現如今三尺來長的大刀,竟是只剩下了分寸在身子外面的了。
先前虞半凡再三囑咐,不可在她不在的時候将這刀拔出來,故而一旁的下人們也是無人敢多觸碰向寧的。
虞半凡先前在醫館将垂死的傅和同給救回來,這個消息可是已經傳遍了整個京都的了,外頭的傳聞更是将虞半凡傳的神乎其神,好似神仙下凡一般。
虞半凡自己是不曾多聽這些傳聞的,可是這些個下人們卻是聽在心裏,暗暗将這虞半凡給神化的了。
故而虞半凡所囑咐的半句話,都是不敢懈怠的。
“人太多了,留的白玉在我身邊就好,其餘的人都守着門去。”
虞半凡此話一說,有幾個小婢子悉悉索索地低頭交談了幾句,似乎是大不願意走的樣子。
虞半凡耳尖,方才的一番事情早已将她的耐心盡數耗盡,她也不願再跟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講個什麽太子妃的規矩禮貌了,冷冷地觑了一眼,說道,“可是不聽我的話了?你們可是兩條手臂都是不想要的了?”
那些個原本還在猶豫不決的小婢子們忙慌慌張張地逃命似的從正堂跑了出去,還有個小婢子因為跑的匆忙,小鞋也滑落,可是也不見她停下來拾鞋,瞧的虞半凡微微一聲嘆息。
這些人總是如此的,偏生要用着威脅性的話語才肯來服從自己的意思,何苦要鬧的這般模樣呢。
虞半凡容不得腦子裏多想些雜七雜八的物什,專心盯着面前腹部的傷口,這傷口不大,可是刀身刺入的部分極深,若是強行将這刀身給拔出來,向寧立馬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這腹中的經脈縱橫交錯,若是一個不小心,碰壞了腹中的內髒器官,也是個極大的問題。
虞半凡摸着下巴思忖良久,最終決定将向寧的腹部剖開一個洞來,好借着這洞來取出這刀身。
“白玉,按着這藥方子上寫的趕緊去抓藥熬湯,速度越快越好。”
虞半凡将那麻沸湯的方子匆匆寫下便扔給了白玉,白玉也是不得耽擱,匆匆離去。
而虞半凡則是将自己身上所備下的銀針一一從燭火上過了一遍,仔仔細細地清洗了一番,擺好在了一旁幹淨的布料上待用,而這番工作做完白玉也是捧着一個小茶壺而來。
這麻沸湯乃是這大傅獨一僅有的方子,服下後人的神志會陷入昏迷之中但不傷及身子其他的部位,只會陷入沉睡中,也不會感受到身子上的疼痛。
彼時宇治為了調配出最佳的麻沸湯的方子,生生嘗試了數百次,這才有了如今的這一紙藥方。
虞半凡扶着向寧的頭将這麻沸湯灌下,随後便是細細地清洗了雙手,取出銀針将腹部四周乃至胸膛處的幾處止血穴位紮上,這一切事情忙活完後,虞半凡才開始取出剪子來,細細地将向寧的肚皮給剪開。
白玉終究還是個不曾見過這般場面的小婢子,哪怕心理承受能力再強,還是忍不住地扶着牆壁嘔吐不止,雙腿也是軟綿綿的一丁點力氣都使不上。
可是當下她面前的虞半凡,全神貫注地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團腹部上的肉,手指更是在那皮肉之間穿梭着,臉上不見絲毫的別的神情。
虞半凡的手指熟稔地摸到刺入腹部的那柄大刀,試探地輕輕拉扯了一下,脆弱的出血點受到了刺激,有着大出血的前兆,驚得虞半凡手指不敢再多動彈的了。
這個傷勢,看來不是個能夠随意解決的了。
虞半凡定了定心,俯下身子更加仔細地看着這傷口裏插着的刀身,腦子裏已經過了千百遍該是如何拔出來的想法,可是這模樣在白玉的眼裏,瞧着卻像是虞半凡将整個腦袋都給埋入了向寧的皮肉之中的。
真真是令人覺着恐怖不及的。
白玉的身子早已顫抖地無法直立了,虞半凡輕聲喚了兩聲不見她人,便自個兒伸手摸向了一旁的桌子上,摸到了另一把家夥,伸手便是開始絞這刀刃。
這刀刃刺的太深了,自己貿然拔出已是沒有法子的了,只能夠用這種最為磨人的法子一點點将這刀身給取出來了。
所幸自己方才已經将幾個出血點全部封住了,止血穴位也全部紮了針來,大抵是還能夠讓向寧撐到自己将刀身取出來的了。
可是就算虞半凡想的樂觀,這事實總歸是擺在那裏,不得不正視的。
向寧的呼吸愈來愈虛弱,整個人的身子也開始變得冰涼僵硬了起來。
正當白玉瞧的膽戰心驚之時,虞半凡卻是一聲驚呼,整把刀身完完整整地,全部取了出來。
虞半凡忙将剩下的藥粉盡數灑在了這縫合好的傷口上,血液也是迅速地凝固了起來,更兼虞半凡調配的迷藥,向寧那原本慘白的如同死屍的臉上,也是浮現出點點血色來。
白玉整個人都呆坐在了角落中,瞧着虞半凡已經忙完了手上的事情,不徐不疾地擦拭着手上的刀身。
娘娘這是,讓向寧起死回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