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戰神·死神·老板·菩薩

“我餓死了!凳子,馬上開飯!”

就在渡通快遞提貨點的樓上,普通得像是複制粘貼而出的居民樓中,海一健打開平平無奇的公寓門,一邊拖着腳步進屋,一邊把西裝外套、領帶、皮鞋給扔了一地。

在客廳裏,鄧子追和任崝嵘正相對而坐。屋子裏還有一個只穿着寬大T恤的白皙少年,有着十分古怪的模樣——明明面容稚嫩,卻是一頭白發,細碎的鬓角下沒有耳朵,反而有兩只白裏透粉的尖尖絨耳從發絲之中冒出。他剛好蓋過大腿的T恤下擺之下,似乎還有什麽東西在隐約擺動着。

海一健的通勤西裝被他自己扯得亂七八糟,肚子裏還在打着鼓,一眼見到客廳裏一言不發卻壓迫感十足的陌生男人,一時有些發懵。

“老海,你回來得正好,我們等候多時的貴客到了。”鄧子追站了起來,指了指任崝嵘,“這位,任将軍。”

海一健的雙眼頓時瞪大,三兩步蹿到了任崝嵘面前,雙手尊敬地握起他的一只手掌,“玄,玄乾戰神真君!久仰大名!我是你的粉絲,從四百年前那一回的時候就是了!”

鄧子追又指了指海一健,“這位,地府死神處長,海一健。”

任崝嵘稍微抿了抿唇,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海一健,似乎不相信眼前這個一臉倦容、衣衫不整、與任何一個剛下班的凡人無異的家夥,就是擁有半神級別力量的死神統帥。

海一健察覺到了他的态度,立馬整理了一下穿着,又跑到門邊把剛才随手扔下的東西都收拾起來,“抱歉抱歉,我在人間待的時間稍微有點長,僞裝已經十分融入了。”

“對,任将軍要再不來,他在這邊交的社保都夠資格買房了。”鄧子追也打趣着,進廚房端了一碗面出來,“我們剛剛已經吃過了,這個是留給你的。”

海一健餓得啥也不挑了,直接在客廳裏捧着碗吸溜起來。那白發少年在角落裏轉了一圈,一刻眼花之後,已恢複了白貓模樣,跳到了海一健腿邊,依偎在他身旁。

“海處長慢慢吃,我們順便能聊聊目前知道的情況。”任崝嵘淡淡開口,“你回來之前,我和鄧老板剛好說到,這一次,是天地人三界各派出一位代表,務求在對人間造成最小影響的情況之下,盡快将事情解決。”

“是啊,其實白烏鴉這邊,除了我以外還有我師父和師兄,在必要時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鄧子追給任崝嵘添了一杯水,又抽了張紙巾遞給海一健,“不過說真的,我們這次要抓的這個家夥,究竟什麽來頭,要這麽勞師動衆?”

“這個家夥是——”海一健用力地咽下一口面條,“鬼王。”

“王?是世襲的還是選舉的?”鄧子追随口說了一句玩笑話,卻發現另外兩人一臉肅穆,根本笑不出來。

“凳子,你還年輕,大概你師父沒跟你提過。”海一健喝了一口湯,輕聲說着,“這個鬼王,可不是一般的靈體。自三界分治以來,像我們現在這樣需要共同聯手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上一回需要天地人團體作戰才搞得定的,就是他。”

“不錯,四百年前,鬼王就是敗在三界各派代表的通力圍剿之下。當年的事情,我,第十一任白烏鴉,還有上一任的死神處長,都參與了。”任崝嵘回憶着,面色如常,“将鬼王降服之後,因他罪孽深重,需要在地府受至少五百年的刑,但這五百年只過去四百年,他便又跑出來了。”

“五百年的刑?那他這怨氣,是有多重啊?”鄧子追也露出有些擔憂的神色。

“如果把他拉到你的那些檢測儀裏,估計整個渡通都要被炸飛掉。”海一健擦了擦嘴,“當年把他逮住之後,因為忌憚這家夥的力量,地府必須把他的怨氣取出一半,将包含着他怨恨天地的原因和記憶的那一半另藏他處,這才保住了四百年的風平浪靜。”

“哪怕只剩下一半的怨氣,依然足夠他撕裂地府牢房,逃之夭夭,還打傷了辛念菩薩,簡直罪大惡極。”任崝嵘說着說着,咬牙切齒起來。

“辛念菩薩?就是隔壁……”鄧子追看向海一健,後者點了點頭。

“對,就是他。”海一健立刻愁眉苦臉起來,“唉,當時我也在那裏,我當了這麽多年的鬼差都被那場面吓到了。”

“辛念菩薩是世間純善的化身,千百年來,除了善舉寬恕以外,從未做過任何不公正之事。連這樣的人都下得去手,那鬼王,根本就該立刻灰飛煙滅!”任崝嵘捏緊了拳頭,自進來以後第一回 表現出強烈的情緒。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菩薩只能投胎為人,變成了隔壁那位?”鄧子追問道。

“沒錯,這次我到人間來,任務就是兩個,第一,捉拿鬼王,第二,确保辛念菩薩安穩渡劫,修回正身。”海一健開了一罐汽水,滿臉都寫着疲憊,“但是有件事,我現在必須要告訴你們。辛念菩薩在地府行善是有固定日子的,鬼王出逃一事,恐怕是故意瞄準了菩薩在的時候,就是要取他性命。”

任崝嵘立刻坐直傾身,嚴肅地看着他:“為何?”

“此事在人間仍然是秘密,你們可要謹慎保守。”海一健壓低聲音,“鬼王的那一半怨念,就存在辛念菩薩身上。當日他被襲擊,絕非巧合,在鬼王被抓到之前,那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鄧子追立刻大為不平:“你們地府怎麽就揪着這一位菩薩薅啊?啥罪都讓人家一個人受了。”

“這不是那家夥怨氣實在太重了嘛,要是随随便便放一個路人甲身上,不出三天,那人就會被怨氣同化。只有這一個辛念菩薩,有足夠的功德和善念,能壓得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海一健愁眉苦臉,十分無奈。

“那你們既然能分成兩份,怎麽不多分幾分?多放幾個人身上,不就沒這事了?”

“當時哪兒想得到這麽多嘛,而且你以為分割怨念是那麽容易的事嗎?有本事你把你的錢分點給我?”

“我的錢給你,你帶得下去嗎?你在我這兒可都是公費吃喝的,身為一個公務員,你不該天天想着錢!”

“公務員怎麽不能想着錢了?你渡通燒一臺蘋果電腦下去,比我直接買一臺下去還要貴!奸商!”

聽着他們兩個一人一句拌嘴個不停,任崝嵘無聲地嘆了口氣,皺着眉頭,苦思冥想起來,試圖消化所有已知信息。眼下的問題不止是鬼王一個,還有在他大鬧地府時趁亂溜到人間來的大批怨靈,個個心甘情願為鬼王效力,就算無意輔助鬼王,也遲早會被辛念菩薩自帶的寬恕能力而吸引過來。死神處長和白烏鴉傳人雖然法力高強,忠誠可靠,但眼前的一攤爛賬絕非容易收拾之事,自己是唯一和鬼王本人交過手的人,之後恐怕多有麻煩……

“凳子,我帶了宵夜上來!”

開門聲和溫柔話語同時響起,客廳裏的三人一貓同時扭頭向玄關處。

任崝嵘只覺心跳驟停,呼吸凝固,雙眼發酸,數百年的記憶如風吹書頁一般翻動不止,逐漸和眼前的景象重合起來。

來者是一個膚色較白的青年,頂着一頭從未染燙過的柔順短發,一雙鹿眼底下有已飽含笑意的卧蠶,面頰有單邊酒窩。他身材略瘦但不算弱,一身樸素T恤牛仔褲運動鞋,脖子上還挂着個大耳機。

任崝嵘猛地站起,全然不知自己神情激動,雙眸湧動似海,令對方脫鞋脫到一半,呆呆愣住。

“安齊,你買啥好吃的了?”鄧子追走到任崝嵘身邊,伸長手臂摟住了他的肩,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深夜豆漿,紅絲絨蛋糕。”安齊将外賣袋子放到了茶幾上,有些好奇地看向任崝嵘,“這位是……?”

“這位是,我——”鄧子追用力眨着眼,拖長的話音之中幾乎聽不出猶豫,“我表舅的堂姐的妹夫的侄子!來我們這兒找工作,就住我這兒了。”

“什麽侄子……?”“住你這兒?”安齊和任崝嵘同時疑惑皺眉。

“哎呀具體關系不重要,反正是自己人。”鄧子追拍了拍任崝嵘結實的胸脯,一臉無所謂的神情很快化為了對他健壯肌肉的震驚。

“我以為鄧老板你和海先生一起住?”任崝嵘小聲追問。

“不,老海和安齊合租的,他就是天天過來蹭飯而已。”鄧子追又坐了回去,從已經扒拉開外賣的海一健手中搶過豆漿,“這位我們的好.朋.友.安齊,安齊現在在音樂公司工作。”

此時,只剩下任崝嵘和安齊兩人面對面站着。任崝嵘仍在手足無措地緊張之中,比他矮一個頭的安齊已經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你好,怎麽稱呼?”

任崝嵘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他稍微低頭,看向安齊的雙眼,裏面盛滿了千年不變的純粹和美好,還有他渴慕了幾世的親近與專注。他終于在這個人眼中,看到了自己。

“任崝嵘。”他伸手握住安齊的手,也拉出一個不習慣的微笑來。

“任先生,要吃蛋糕嗎?”肢體接觸轉瞬即逝,安齊彎下腰來翻着袋子,沒有發現海一健正悄悄給藍藍喂了口奶油,“哎呀,我不知道有新朋友,蛋糕只買了三個。”

“那我就不——”任崝嵘的目光一刻不離安齊的溫柔面容,話未說完,便又見他直起身來。

“我們分吧,一人一半?”安齊遞過來一次性小勺子,手裏端着和他的話音一樣柔軟甜蜜的精致點心,令人無法拒絕。

“……好。”任崝嵘用他那兩根明顯粗壯于平均值的手指,捏着小巧的勺子,一點一點地挖着蛋糕,根本不知道自己嘗到了什麽味道,卻覺得是三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對了,我剛才在電梯裏見到樓上兩戶鄰居了。”安齊轉過頭去,對自己的室友說着。

“樓上哪兩戶?”海一健已經喝完了豆漿,享受着藍藍在他大腿上的踩奶按摩。

“樓上做程序員的那個小李,還有樓上上的林太太。”安齊回答,聲音中忽然有些憂愁,“林太太還是那副樣子,我真有點擔心她。”

“說起來,我昨天也見到林先生了,他好像出差回來了。”鄧子追也加入了閑聊,“我也是不明白,這家夥到底有什麽魔力,林太太對他這麽死心塌地,都那樣了還不離開他。”

“什麽事情?”任崝嵘詢問。

“就我們這裏,樓上上的那一戶,是兩口子。”鄧子追用手指向上指了指,“林太太人挺好,斯斯文文的,就是性子有點膽小。但是這個林先生,是個會打老婆的混蛋。”

任崝嵘眯了眯眼,“沒人管嗎?報警?”

“報過了,有一回他半夜在家砸東西,整棟樓都聽得見,就有人報警了。”海一健搖着頭,“警察來了,一看林太太那模樣,就把這男人帶走了。結果幾天之後放出來,兩口子竟然繼續過下去了,好幾次在電梯裏見到林太太,都能看見她身上有傷。”

任崝嵘聽得皺起眉頭,“所以是林太太自願的嗎?”

“她不是自願的。”安齊聽起來有氣憤,“上次我在超市見到她,和她聊了兩句。她說她學歷不高,在外面找不到工作,娘家人也不管她,所以才一直沒法離婚。我跟她說了,要是下次再有什麽不好的事,讓她下樓來找我們,我們這裏三個大男人,還用怕他一個?”

“唉,就怕萬一林先生下手狠了,估計林太太都逃不出來。”鄧子追也是愁眉苦臉,“而且我們人多,要是下手重了,人家反過來告我們呢。這種事,我們又不是警察,始終有點難辦。”

四人随意聊着些日常瑣事,直到吃完了東西,海一健和安齊準備回隔壁休息了。臨走之前,安齊看着任崝嵘,又是笑出一個淺淺酒窩:“對了,任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我……”任崝嵘竟然一時答不上來,求救一般看着鄧子追和海一健。

“健身教練。”“司機!”那兩人同時開口,卻說了截然不同的內容,頓時大眼瞪小眼。

安齊挑了挑眉,懷疑地掃視着三個人。

鄧子追深吸一口氣,緩緩說着:“一邊做健身教練,一邊,那個,開網約車。”

“對啊,你看他身材就知道,肯定是健身教練啊。”海一健還十分得意地指了指任崝嵘,下一秒就被鄧子追踩了一腳。

安齊将信将疑地“噢”了一聲,最後看了任崝嵘一眼,往外走了,留下鄧子追和海一健一個喘氣一個擦冷汗。

等海一健也離開後,任崝嵘在鄧子追家安頓了下來。

在卧室中,他打開自己的行李箱,裏面整整齊齊地放着兩把手槍和一個纓槍頭。在箱子的正中間,被武器環繞着的,卻是一個毫無花紋、極其平常的小布袋。任崝嵘取出布袋,将裏面的東西倒在掌心之中,細細看着。

是一顆潔白無瑕的玉念珠。

任崝嵘托着珠子,靜靜地感受着它從微涼變得溫潤,一如他心中的悸動。

--------------------

大家可以猜猜看,到底誰和誰是官配CP~

以及,有想要讨論劇情或者獲取以前的文的txt的小夥伴,可以入群793126487一起玩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