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急診室·爐灰·吸塵器
安齊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居然躺在醫院的急診室中,先是有些吓一跳,随後很快又冷靜下來。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發病,無意識中被送進醫院了,算不上是新鮮事。
然後,他稍微扭頭,倒是見到了新鮮事——任崝嵘正守在病床旁邊,見到他動了,關切地湊過來:“醒了?感覺怎麽樣了?”
“……沒什麽,老樣子吧,有點累。”安齊看着他皺起眉頭、抿着嘴唇的嚴肅面容,不知為何揚起微笑來,“怎麽又是讓你給碰上了?是你開車送我過來的嗎?”
見他笑了,任崝嵘稍微放下心來,忍不住也擡起嘴角,輕聲回答:“不,我們叫了救護車。你不記得發生什麽事了?”
“我記得,我在商場地下找餐廳,然後,然後……”安齊陷入迷茫的回憶之中,眼神變得飄忽起來,“突然,有人襲擊我們,他們似乎是想要……凳子!”他想起了什麽,發出一聲驚呼,從病床上猛然坐了起來,“他們想要抓住凳子!凳子呢?他在哪兒?他沒事吧?”
坐起身來的動作太快,牽扯到了仍紮在手背上的吊針,刺痛惹得他又皺起臉來輕聲吸氣。任崝嵘趕緊坐到床邊上,輕摟住他,“別急,鄧老板沒事。你還記得是誰襲擊你們的嗎?”
“我不記得了……”安齊擡起一只手來,捂着額頭,痛苦地搖着腦袋,“我剛看到他們的樣子就暈過去了。究竟是怎麽回事?”
任崝嵘沉默片刻,眼神落在安齊憂愁的面容之上,深邃雙眸閃爍着暗光,隔了一會兒才沉穩回答:“是兩個賊。”
“賊?”安齊疑惑反問。
“對,鄧老板幫人保管着一樣東西,是一件……很值錢的古董。他跟你上街的時候,把那東西帶在身上了。”任崝嵘緩緩解釋着,“那兩個賊早就盯上你們了,見你們在地下商場裏落單,就動手想搶東西。”
“天吶,光天化日的,怎麽還有這種事情?”安齊小聲驚呼着。
正巧,鄧子追捧着兩杯熱水走了進來,“啊,醒了?沒事吧?”
“凳子!你沒受傷吧?你怎麽樣了?”一見到他,安齊差點沖下床去,急急忙忙地伸長胳膊去牽他的手腕,動作引得任崝嵘臉色又暗了下來。
“哎喲,你可別亂動!你比我嚴重多了。”鄧子追趕緊把安齊又扶了回去,将熱水放到他手中,咧開嘴笑着看他,“我當然沒事了,都跟你說了,這人世間還沒有能吓倒我的東西。”
“那你替人保管的古董呢?沒被搶走吧?”安齊捧着熱水喝了一口,依然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他。
聽了這話,鄧子追極快地和他身後的任崝嵘交換了一個眼神,從容回答:“沒有,東西還好好地在我這兒呢。”
“那兩個賊呢?報警了嗎?抓到了沒有?”安齊又繼續問着。
鄧子追聳了聳肩:“沒報警,賊讓我們給打跑了。”
“打跑了?”安齊驚訝地挑眉,“這真的沒問題嗎?你怎麽還會打架?”
“咳咳,好吧,沒辦法了,現在讓你給發現了。”鄧子追轉了轉眼珠子,“你今早不是問我為什麽開快遞店還拜師嗎?其實,我拜師是為了學功夫的,我師父、大師兄都很會打架,剛才他們倆被我喊了過來幫忙,普通人一般打不過我們練真家夥的。所以,你不用擔心了。”
“原來是這樣……”安齊長出了一口氣,又回頭看了看任崝嵘,有些消沉地說,“他是健身教練,你們是練功夫的,個個都是能人異士,就我天天給你們拖後腿。”
任崝嵘正要上前安慰他,話卻被鄧子追搶了去:“不不不,你可千萬別這麽想!這次是我身上帶了值錢玩意兒,才招了賊來,其實是我連累你受罪了才對,我還欠你一句對不起呢。”鄧子追放柔聲音,輕輕握住安齊的手,滿臉都寫着內疚和關懷,“你怎麽這麽傻呀?我都讓你趕緊跑了,你還折返回來做什麽?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下次要是再遇到這種情況,你有多快跑多快,有多遠跑多遠!”
“我都看見你被別人按在地上打了,怎麽可能不去幫你?要是我自己跑掉了,你卻出了什麽意外,我下半輩子怎麽過意得去?”安齊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兩人面對面坐着,輕聲細語,手掌相握,十分親近。
此刻,鄧子追看着安齊溫柔清秀的臉龐,忽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吸引力。某種情緒自對面瘦弱的胸膛之中散發出來,若有似無地萦繞在自己周圍。鄧子追愣了愣,對自己一瞬間的失神有些驚訝。難道,他這是對安齊動心了嗎?
“咳咳。”一只比兩人的都要寬大的手掌,強硬地擠進他們交握着的手中。任崝嵘伸手取過安齊拿着的空杯子,借着動作,将二人的身體分隔開來。
鄧子追回過神來,看了一眼任崝嵘,果然見到室友正臉色嚴肅,雙唇緊抿,一副強壓不悅的樣子,他趕緊往離安齊遠些的方向挪了挪。
“我再去接點水,你們要喝別的什麽嗎?”任崝嵘見他們都搖頭說不要,便板着臉自己出去接水了。
鄧子追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偷笑着戳了戳安齊:“你看,他吃醋了。”
安齊面頰微紅,還是笑着搖了搖頭,“沒有的事。”
鄧子追家門口,藍藍和鄭清然分站兩邊,一起撐着面色蒼白、已近乎昏迷的海一健走進屋裏。本跟在他們後面的鄭小強一入屋就快步走到客廳一角,将十分不起眼的置物架用力推開,露出架子後面雪白一片的牆壁來。
鄭小強将掌心輕拍到牆上,從他手掌與牆面觸碰的位置開始,細密延綿的符文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散開,金紅相間的亮光在牆壁上閃爍着。不一會兒,一道由符咒圖案畫成的門便出現在牆面上。
鄭小強伸手推去,那門居然打開了。門後是一間與渡通倉庫相似的暗房,裏頭放着不少儀器和簡單的家具。
藍藍和鄭清然慌忙将海一健擡了進去,放到床上。姿勢一出現變動,海一健便又猛咳着吐出大口血來,吓得藍藍直淌眼淚。鄭小強馬不停蹄地從雜物桌上找出香爐和金針,又抓起角落裏的幾瓶玻璃氣泡水瓶,眼也不眨地扭開,将滋滋冒氣的液體倒入杯子裏。随後,他從好幾個不同的紙巾盒中抽出幾張符紙,扔進香爐之中。
藍焰憑空出現,不過寥寥數秒,爐中只剩下一抹符灰。
“呃——”躺在床上的海一健滿身冷汗,忽然睜開雙眼,痛苦地扭動着身體。他的眼中卻是全然的素白,連瞳仁也毫無色彩,吓人得很。
鄭清然當即将金針紮入他眉間天眼處,讓他閉上雙眼,他卻又通體發抖、雙唇死咬、渾身抽搐起來。鄭清然焦急地大喊:“師父!”
“來了來了!”鄭小強将爐灰也倒入杯子中,随意晃動幾下,急急忙忙地湊到海一健身邊,“海處長,快把這個喝了!”
藍藍和鄭清然立刻将海一健的身體牢牢壓住,方便鄭小強将符水喂到他嘴邊。無奈海一健上下牙直打着架,幾乎要咬着他自己的舌頭,根本無法将符水咽下去。鄭小強試了幾次,卻灑了自己一手水,只能火急火燎地去重燒一爐。
“讓我來!”見勢不妙,藍藍直接奪過鄭小強再端過來的符水,将海一健不斷哆嗦着的身體摟入自己臂彎之中,然後一個仰頭,将符水倒入自己嘴裏。
在鄭小強師徒兩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藍藍毫不猶豫地吻向海一健的唇,撬開他緊咬的牙關,将符水一口一口地送了過去。
海一健喝下符水,身體不再抖個不停。他依然面色蒼白,渾身無力,只有肩膀和腦袋被藍藍溫柔抱着,唇齒間留有纏綿氣息。藍藍不舍地又親了親他的面頰,舔去他嘴角殘餘的一點水漬。
兩人一貓才剛松了一口氣,卻見海一健猛地又睜開雙眼,全無神采的眼珠子中,黑白顏色不住變化着。
“呃啊——”仍未恢複意識的海一健大喊一聲,似是要彈起。床邊應聲飛出四根符咒纏成的繩索,将他的四肢綁在了床上。藍藍被忽然彈起的繩索打了下床,驚恐地看着一切。形勢似是一觸即發。
“起作用了,清然!”鄭小強兩步沖向角落,撿起一把玄鐵長劍,與鄧子追從手機中召喚而出的那把極為相似。鄭小強将劍直接朝另一頭的鄭清然抛去,鄭清然接住了劍,一手掀開了後頭蒙着家具的白布。在灰塵飛舞之下,出現的竟是一臺體量頗大的吸塵器。
此時,暗室中已有不少黑光在到處閃現飄動着,與陰陽相交之界中的怨恨光絲無異,竟全都是從海一健的身上滲出來的。海一健的身體彈動個不停,符繩只能勉強将他拴在床上,眼看着就要斷裂開去。
鄭清然反手揮起長劍,将它沿着吸塵器的某處縫隙狠狠刺入,金光登時蔓延開來。吸塵器呼呼作響着開始工作,滿屋的怨恨光絲立即被吸了進去。
随着電器的轟鳴噪音,黑色光絲源源不斷地從海一健體內湧出,又不斷馬上被吸塵器吸走。
周圍驟冷驟熱,能隐約聽見一些哭聲和咒罵聲,也像是被吸塵機絞住拖走一般,嗖嗖地呼嘯而過,難辨內容。
鬼影幢幢,寒熱交織,哀聲怨語不絕于耳。藍藍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白烏鴉二人則神情嚴肅,目不轉睛。包括躺着的海一健在內,暗室中所有人似是都在目睹着極大苦難,忍受着煎熬。
過了許久,室內終于一點黑色光絲都不剩了。纏在海一健手腕腳腕上的符繩自覺松開,又迅速地卷回了床底下,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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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有重要劇情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