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庭

喬躍的房間在三樓,譚憶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進屋放倒在床上,正想去擰個毛巾給他擦擦臉門鈴就響了,譚憶只好跑下樓去取餐,然後留了一份在客廳桌子上另一份拎回了三樓。

譚憶進屋的時候喬躍正抱着馬桶吐,譚憶也幫不上別的忙,只能輕輕撫着他的背,等他吐完了又幫他漱口擦臉扶回床上。

喬躍沒躺下,就靠在床頭坐着,閉着眼皺着眉頭。

譚憶也在床邊坐下,給喬躍按太陽穴,“你這是喝了多少啊?”

“不知道,啤的白的紅的混着喝的,喝得太急了。”

譚憶看他那難受樣兒也不忍心說什麽了,專心給他按太陽穴,按着按着喬躍忽然把眼睛睜開了,問:“我的呢?”

譚憶一愣,“什麽?”

“粥和馄饨,沒有我的嗎?”

譚憶噗嗤一聲就樂了,“怎麽了這是?吃醋啊?”

喬躍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嗯,不許你對別人那麽好。”

譚憶心裏的小火苗突然一下蹿起來老高,他不知道怎麽接這句話才能顯得輕松一點,像開玩笑,但又實在不想把這句話當作玩笑糊弄過去,于是他選擇了一劍封喉,想看喬躍怎麽接。

“我覺得你不該對一個床伴兒提這樣的要求。”他說。

喬躍愣住了,好像腦子的轉速突然跟不上了。“你說得對……”喬躍捏了捏眉心,閉上了眼睛,頭靠到床頭板不動了。“對不起,我喝多了,我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譚憶在心裏嘆了口氣。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算了,跟個醉鬼計較什麽呢?

“你要粥還是馄饨?還熱着,吃點再睡吧。”譚憶拍拍喬躍的手背。

“嗯……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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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憶把粥遞給喬躍,自己捧着馄饨吃了起來。

吃完了譚憶把剩下的東西收拾了一下放在房間外面的走廊上,回屋卻發現喬躍不見了,他叫了一聲“躍哥”,喬躍在陽臺應了一聲。

譚憶扒拉開厚重的窗簾上了陽臺,看喬躍半躺在藤椅上望天,外套也沒穿,他只好回屋拿了兩個人的衣服,穿好,坐在了喬躍身邊的藤椅上。

“24號我沒找你,是因為……心裏不太痛快,想靜靜。”喬躍一邊說一邊掏出煙點上兩根,遞給譚憶一根。

“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不用解釋。”

喬躍把煙交到左手,右手握住了譚憶放在藤椅扶手上的左手。

譚憶趕緊立起身朝樓下和對面的別墅看看,接着就要抽回手,“不行,外邊兒能看見。”

“黑乎乎的看不見的。”喬躍握緊了沒松開,停頓了一下又說,“小憶,讓我握一會吧。”

喬躍在公司叫他“譚助”,出了公司叫全名,極少會用這麽親昵的稱呼,譚憶明白了喬躍是有話要說,于是也不掙紮了,輕輕靠回椅背裏等着。

喬躍深吸了一口煙才緩緩開口。“那天家裏定了個蛋糕,吃完飯我媽把蛋糕端出來,我爸覺得那樣子不好看,生日牌上的幾個字也寫得歪歪扭扭的,就數落了我媽兩句,後來他們倆就吵起來了,蛋糕都掀翻了,我就走了。特別有意義的一個生日,呵。”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家裏的事。”譚憶把手翻過來,手指插進了喬躍的指縫裏輕輕握住。

“我不知道該從哪說起……你有點兒怕我爸是不是?”

“公司上下誰不怕他?”

喬躍抽了口煙,使勁吹向夜空,“其實我也怕他,從我記事兒起就沒怎麽看他笑過,他總是板着臉,說‘喬躍你這做的不對’,’喬躍你還不夠努力’,’喬躍你不能讓我失望’,好幾個一百分拿給他看,他也只是讓我再接再厲,從來不誇我。我媽也不是溫柔賢惠那種類型的,她有點自己的個性,跟我爸互相看不上眼。他們總是吵架,吵得不厲害就只是摔個靠墊,嚴重了就掀桌子,家裏的碗碟沒有一套是數量完整的。

“從小我的每一步都被他們安排好了,上哪個小學,上哪個中學,上哪個大學,學哪個專業,畢業了幹什麽,什麽時候回公司去,每個崗位輪轉多久,幾年之後升職……唯一一次我不聽話,說我想在外面先幹兩年暫時不回公司,我媽就犯心髒病了。

“他們不僅想要我聽話,還要我好好聽話,每件事兒都必須得做到盡善盡美,做人必須八面玲珑,必須讓每個人都喜歡我,可是從來沒人問問我,我喜不喜歡我自己……我從來沒喜歡過什麽東西,什麽人,因為一旦我對什麽表示出興趣他們就會破壞他,說會影響我學習。對于美好的事物我從來就沒有想要得到他的願望,我覺得我不需要,我也不配。

“我不喜歡應酬,不喜歡跟老頭子們一起釣魚,不喜歡做什麽事兒我爸都在背後盯着我,不喜歡他們安排我的人生,但是……我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如果不被他們安排我想去做什麽。他們給我指了一條路,我就只能沿着這條路走下去,好像這就是我人生全部的意義……”

譚憶靜靜地聽喬躍說着,看着他的頭倚在藤椅裏看着夜空,眼睛裏亮晶晶的反射着月光。他很想過去抱抱他,可身體湊過去一點,又忍住了,只能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呵,吓到你了吧……我可能真是喝多了……”喬躍扔了煙頭,閉上眼睛,擡起胳膊用手肘遮住了臉。

“沒有,你能跟我說這些我很高興。”譚憶放松手指,拇指在喬躍的手側面來回摩挲着,“三十歲應該是個人生的分水嶺了,下一個階段你也許可以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我感覺我逃不出那個籠子,我沒有勇氣,也沒有力量。”

“可能你需要一個契機,總有一件事或者一個人能讓你找到力量,找到勇氣。別着急,總會有的。”

“嗯,謝謝。”

“回去洗洗睡吧,外面冷。”譚憶站起身用力把喬躍拉起來,扶着他進了屋。

譚憶回手關上陽臺門,拉好窗簾,一轉身就撞到喬躍身上,他就勢抱住他的腰,臉埋進他的肩窩深深吸了一口氣,“躍哥,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但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什麽時候,只要你想說說話,我随時都在。”

喬躍也用力收緊了胳膊,“特別想要你。”

“我剛才聽見孫雪回來了。”

“我知道。”

“嗯,那我先回去了。”譚憶松開了懷抱往門口走,“對了,你還洗澡嗎?或者我幫你擦擦?”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吐完好多了,你回吧。”

“好,那你早點睡。”譚憶走到門口,手握上門把手又遲疑了一下,轉回頭看向喬躍。

喬躍正猶豫要不要叫住譚憶,看他轉了頭,趕緊湊過去低頭吻了上去。

這個吻極盡溫柔纏綿,兩個人吻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分開,接着喬躍先說了話,他問:“我能提前預訂明年的生日禮物麽?”

“想要什麽?”

“兔女郎。”

譚憶輕笑。“好,明年的生日穿給你看。”

說完譚憶離開了房間把門帶上,又拿了地上的餐盒去一樓扔掉,看桌上擺的外賣不見了才安心回了自己的房間。

譚憶一進屋就趴到床上打開了淘寶搜索了一下兔女郎的衣服,好多都沒有他能穿的尺碼,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一套有碼樣子也不錯的,剛想下單又停住了,然後默默地點了個收藏。

作為一個床伴,相處的界線到底在哪?譚憶問自己。這套衣服擺明了是用來取悅喬躍的,這種心态是不是有點過了?

譚憶一直知道分寸,但自從對喬躍動了心思之後,好像很多行為界線都變得模糊了,他越來越多地想跟喬躍單獨相處,一天到晚粘在一起都不夠,他提什麽要求都可以答應,全心全意為對方付出,像個小情人。

這樣不對,譚憶對自己說。不能由着自己這麽下去了,弄不好要死無全屍的……

第二天上午譚憶和孫雪又是一通忙活,午飯結束後他們倆又跟前臺對接各種費用,拉清單,開發票等等,最後到三四點鐘所有人都準備撤場了他們倆才算是閑下來,回別墅去收拾東西,接喬躍。

回程依舊是譚憶開車,孫雪在副駕,喬躍坐在後座。前排倆人累得臭死,一路都沒說話。到了孫雪家她下了車,譚憶看她踩着那小高跟鞋腿直打晃,就幫她拎了箱子送回家,再回到車裏時喬躍已經坐到了駕駛室。譚憶一看這樣也別矯情了,直接坐進了副駕。

看譚憶系好了安全帶,喬躍擡起手胡嚕了一下他的頭發,“累壞了吧。”

“還行。”譚憶眉眼含笑地看着喬躍,“沒給你丢人吧!”

“沒有,你辦事我放心。”喬躍也笑起來,然後發動了車子往自己家去了。

譚憶看着他開的路線明白了他的目的地是哪,但不知道喬躍是想到家之後讓自己把車開走回家,還是就不走了,他想了想,迂回地問他:“躍哥,你晚飯吃什麽?需要我幫你定嗎?”

喬躍面無表情地回了句“吃你”,譚憶無奈地撇撇嘴,“那個……要不我先定個外賣吧。”

“先別定,很快就到家了,我可不想一會兒被外賣小哥打擾。”

譚憶沒聽懂喬躍的意思,正想問,忽然左手被喬躍抓住拽過去按在了他的大腿根上。有個什麽東西正硬邦邦的頂在那。

“別鬧!好好開車!”譚憶趕緊收回手,扭頭看向窗外,心怦怦亂跳。

自己明明不是那麽容易害羞的人啊,以前跟喬躍互撩從來沒怯過,可現在怎麽全都不對勁了呢?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譚憶想不明白,只好懊惱地閉上眼睛,臉皺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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