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追你
譚憶終于回到家了。
時隔大半年，老媽還是對他出櫃的事耿耿于懷，可是好歹不像剛開始時對抗那麽強烈了，說話也不那麽夾槍帶棒了，偶爾還能給個微笑，譚憶很知足。在這個沒有父親支撐的家裏，譚憶和母親是彼此唯一的支柱，再生氣、再不理解還是親情最大，永遠改變不了。
1月30號是大年三十，譚憶陪老媽看春晚守歲，初一串親戚，初二跟姐姐一家聚聚，差不多這個年就算是過完了。寒假剩下的時間還有十多天，譚憶跟老家的同學吃吃飯聚聚會，也就慢慢過去了。直到準備回學校了，老媽的态度終于緩和了起來，開始有意無意地探聽譚憶的私生活。譚憶沒法跟老媽說實話，她不可能理解自己跟身邊幾個人的關系，更不可能理解大多數同性戀都是怎麽生活的，譚憶也不可能告訴她自己以後很可能再也不能喜歡別人了，再也不能去過那種平平淡淡的小日子了，将來有一天媽媽百年之後，再也不會有人疼他、愛他了，譚憶只能擁抱媽媽，在她背後藏住自己通紅的眼眶，告訴她自己有喜歡的人。他能說出來的全部，只有這半句真話而已。
2月13號譚憶要坐高鐵回學校了，老媽拗不過他沒去車站送，只送到了家門口。譚憶感覺自從工作以來從沒有哪次離家這麽不舍，他看着媽媽的眼睛，多希望能把所有的境遇所有的委屈都告訴她，聽她安慰，被她擁抱，但他什麽也不能說，只能強笑着說“媽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高鐵全程兩個多小時，譚憶一路昏昏欲睡，心裏像蒙着一層霧氣，怎麽都看不透，放不晴。
從高鐵站打車回家的路上，譚憶看着那些林立的高樓心情有點複雜——這座城市承載了他太多的愛和青春，以及困頓和迷茫，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裏他還會在這裏繼續生活下去，可心理上對這座城市還是沒有依戀感、歸屬感，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的記憶完全是開心的，他心裏裝着的不是疲勞就是酸澀。譚憶覺得也許是自己的生活太簡單了，以前的生活除了喬躍還是喬躍，炮友也都不聯系了，一直到來上學才好一些，認識了很多同學，朋友，還有小學弟們。希望這一步能成為新生活的起點，即使畢業了再回公司，也總可以在支撐不住的時候找人喝喝酒、說說話，起碼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想到這裏出租車剛好路過校門口，天邊的夕陽照進車窗裏，神采奕奕。譚憶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後修剪了一下發到了朋友圈，配文：來這個城市四年多了，終于有一點點歸屬感了。
回到家譚憶剛打開箱子準備收拾東西手機就響起了微信提示音，拿過來一看，林旭光。
【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去接你啊！趕緊收拾收拾，我找你玩去！】
【我剛下了高鐵回家，饒了我吧】
【不行！必須！你不是愛蹦嗎？去什麽live house！一會咱去夜店蹦去！等我！】
這小少爺是沒事幹天天就捧着手機刷朋友圈嗎？譚憶皺皺眉，無奈了。
放下手機譚憶趕緊搬着箱子進了卧室收拾衣服，剛收拾了一半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居然是楊宇。譚憶把人讓了進來，問他：“你怎麽來了？”
“我看見你朋友圈了。太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譚憶點點頭，“你哪天回學校的？”
“昨天，想早回來幾天，看能不能早點見到你。”
看楊宇說話時不錯眼珠地盯着自己，一臉的急切，譚憶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面對這種事他也沒什麽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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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楊宇還是忍不住了，伸出雙臂把譚憶擁進了懷裏，“一個月沒見了，我好想你啊。”
“你起來。”譚憶推了推他。
楊宇不光沒松手，胳膊使的勁兒更大了，“哥……我能吻你嗎？”
譚憶立刻厲聲回答：“楊宇！你別過分啊！”
“那我不動，我就抱一會兒。”
“你先起來吧，”譚憶催促，“一會我有事兒，現在我得趕緊去收拾東西去。”
“剛回來就有事兒？”
“嗯，跟林旭光出去玩兒。”
楊宇松開了胳膊，表情不太高興的樣子，“我也去。”
譚憶回到卧室繼續收拾，“你幹嘛去啊，我們去的地兒不适合你。”
“他自己說他沒戲的，怎麽還老找你？”楊宇氣呼呼地跟進卧室。
譚憶想問什麽“沒戲”，可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轉回身對着楊宇說：“我們是朋友，別瞎說，另外，不光他沒戲，你也沒戲，你要是繼續試探我的底線，最後咱連朋友都做不了，明白嗎？”譚憶說完不等楊宇說話，又自顧自地收拾起來。
“就……純粹的朋友？”楊宇猶猶豫豫地說，“哥……他……”
譚憶停下手裏的動作，回過頭認真地看着楊宇的眼睛，“對，是炮友，上床打炮下床沒別的關系。這樣的炮友我也不止他一個，你要是理解不了，趁早別蹚這趟渾水，你跟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楊宇聽完愣在了那，不動，也不說話。譚憶看他沒什麽反應也不想等了，回過身又開始幹活。楊宇就站在卧室門口看着譚憶收拾，看他把旅行箱裏的衣服物品一樣一樣歸位，又從衣櫃的收納袋裏翻出來一件藏青色的半袖V領T恤，一條淺色的破洞牛仔褲，和旅行箱裏的洗漱包還有一條內褲一起抱着去了衛生間。放了東西譚憶又出來，問楊宇：“我洗個澡就出發了，你要不先回學校？”
楊宇搖搖頭，“我想再待會兒，起碼一會兒能跟你一起走走。”
譚憶嘆了口氣，“那你坐會兒吧，茶幾上有煙。”說完他進衛生間簡單沖了個澡，換好衣服出來，楊宇正學他的樣子趴在落地窗的窗框上，探着身子抽煙。譚憶又去找了件寬松的衛衣套上，拿了羽絨服喊楊宇一起出了門。
小區不大，從譚憶住的那棟樓到大門口并不遠，楊宇走得很慢，恨不能跟譚憶一起站在那一動不動。
“哥，我以後還能來找你麽？”猶豫了半天，楊宇終于鼓起勇氣問。
“看你找我幹嘛，不越界就行。”
“那我們排練你還來看嗎？”
“嗯，看。”
楊宇點點頭，似乎放心了一點。
小區大門很快就走到了，譚憶和楊宇一起出了門上了大馬路。楊宇回過身看着譚憶，想說又不敢說，想抱又不敢抱，就那麽愣愣地看着他，也不舍得走。
看楊宇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譚憶拍拍他的胳膊，“快回學校吧。”
“哥……”愣了半天，楊宇還是忍不住問，“我能追你嗎？我不做讓你讨厭的事，我就是……想靠你近一點。”
“最好別浪費時間。你的任何行為都是浪費時間，因為不可能有結果，真的。”譚憶說得很真誠。
楊宇點點頭，突然抱了譚憶一下，随即又松開了，然後道聲再見就走了。
譚憶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又想起自己年輕時喜歡那個人的經歷，那時別說擁抱，連碰碰他都不敢，還口口聲聲騙他說上過床，好幼稚啊……想着想着譚憶忽然笑了。可能再過幾年，再想起這段往事時會恨不能把他從腦子裏摘出去吧……人總是要長大的，沒有什麽不好，盡管長大以後會嘲笑甚至唾棄年輕時的自己，但年輕就應該是那個樣子，就應該經歷那些傻裏傻氣，就應該留點素材好等老了以後有故事可講，不是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