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看海

林旭光可太幹脆了,拿到譚憶的視頻立刻就發到了樂隊的官微。

楊宇在那條微博下面發了個愛心的表情,另外三個隊友列隊鼓掌。

“異宇宙主唱大膽認愛同性戀人”馬上又上了熱搜,連音樂節的主辦方都轉發了。很快女友粉們要哭要鬧要上吊也沒人理了,恐同路人慷慨激昂、義正嚴詞也沒人聽了,整個網絡狂歡一路伴随着音樂節的演出。中間更換樂隊、調音的空當現場觀衆都在刷這件事,熱度一下被推到了頂。

酒店裏的幾個人都默不作聲地捧着手機刷,偶爾互通一下消息,一直到晚上八點多幾個人都餓得不行了才放下手機出門吃飯。

晚飯又是一通喝。大家都太高興了,沒想到楊宇一時沖動搞這麽件事居然發酵到這種程度,可見網民的寬容度是比以前高多了。

喝到三更半夜大家各回各屋睡覺了。譚憶又暈又困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起來跟大家集合一起吃了個午飯,然後從林旭光那搶了一張票就跑了。樂隊那幫人沒法像他那樣嗨,他寧可自己玩。

今天兩個舞臺的樂隊有好幾支譚憶都特別喜歡,他拿着票對着時間表在兩個舞臺之間來回流竄,一直到天黑下來,他開始眼巴巴等着謝天笑。

晚上九點,壓軸的上場了。

譚憶喜歡謝天笑,從高中就喜歡,但從沒親眼看過他的現場,這是第一次。他趕緊打開手機檢查了一下确認有電有存儲空間,才放心地從頭錄到尾。

演出的最後,出現了譚憶看過的音樂節裏最讓他動情和難忘的畫面——謝天笑的最後一首歌居然是《永遠是個秘密》。

譚憶的思緒一下子穿回那個搖滾氛圍濃郁的高中,看着一幫半大小子勾肩搭背地坐在操場上大聲唱着“哦——哦——活在這圈套裏——哦——哦——永遠是個秘密——哦——哦——逃不出的心裏——哦——哦——永遠是個秘密——”。

譚憶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哭了,他張開嘴,跟着天空中的聲音一起唱了起來。“……謊言是我們之間的距離……什麽地方都逃不出心裏……”他已經想不到手機會不會把自己的聲音收進去這種問題了,他只知道用力嘶吼,宣洩出胸中的情緒,可即便是這樣胸口還是堵得厲害。

譚憶不知道為什麽一首歌會突然觸動腦袋裏那根神經,也不知道怎麽能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他直覺自己該走了,如果等演出結束跟着其他人一起龜速往外挪情緒會崩潰的。于是他收起手機轉身離開演出場地,直接回了酒店。

穿過酒店大堂之後譚憶并沒有回房間,而是去了沙灘。

冬天的海南溫暖舒适,海風吹過來帶着點海水的氣息,有點腥,有點鹹。

譚憶沿着海岸線溜達着,忽然看見迎面走過來一對小情侶,兩個人手牽着手邊走邊說笑。譚憶看着他們不由得羨慕起來,擦身而過之後他站住轉了身,看着那兩個人的背影,心裏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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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呆呆地站了一會,譚憶感覺到手機振動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是喬躍給他發了個信息。

【演出結束了嗎?我想見見你,如果你也想見我,告訴我你的房間號,或者來8765找我。如果你不想見我,一會跟我視頻一起看看海吧,行嗎?】

譚憶舉着手機楞住了。他想起了那年在雲南,喬躍千裏迢迢飛過去,又坐了一天的長途客車就為了看看他,如今七年過去了,早該成熟穩重的人怎麽還會做這麽沖動的事?他來到底是想幹嘛?

譚憶一邊急匆匆地往回走,一邊在腦袋裏琢磨。一定有事,不然他不會跑過來。僅僅是想見面的話,來海南之前兩個人有那麽長的時間待在同一個城市裏他為什麽不說?一定有事。

回到酒店大堂,譚憶跟工作人員打聽了一下這個房號的位置就直奔七樓去了。找到門口的時候他都跑得有點喘了,于是在門口站了兩分鐘平穩一下呼吸才擡起手按門鈴。

門很快就開了。喬躍把譚憶讓進屋裏說:“去陽臺坐坐吧,看看海。”

譚憶點點頭往陽臺去了。

這間屋子的結構和擺設跟譚憶的房間一樣,陽臺上有一張小桌,兩張半躺的藤椅。譚憶看看那藤椅的角度,覺得那種半躺的姿勢不太适合現在的氣氛,幹脆也沒坐。他抄起小桌上的煙點了一根,把胳膊撐在了陽臺的欄杆上。

喬躍也過來點了一根煙,站在譚憶旁邊靜靜地抽着。

太久沒有面對面地聊天了,兩個人都有點尴尬,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黑暗中的大海翻滾着大浪,嘩嘩地拍打在岸邊,聲音傳過來,像一首不知疲倦的詩在反複吟誦。

譚憶聽了一會忽然覺得心安,他在煙灰缸裏碾滅了煙頭,轉身對着喬躍說:“看完了。”

喬躍也碾滅了煙,伸出手試着碰了碰他的胳膊,“我能抱抱你麽?”

譚憶嘆了口氣,垂下頭,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腰。

喬躍輕輕攬住他的肩膀,就那麽一動不動地抱了好半天才開口:“官司判了。”

“怎麽樣?”譚憶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

喬躍搖搖頭。

譚憶又靠回喬躍的肩窩裏,靜靜地聽他的心跳聲。

“我以為自己做好失敗的準備了,可真的聽到結果我還是特別特別的失望……可能潛意識裏還是悄悄期待着出現奇跡,期待我能拿着那個本兒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喬躍的嗓子哽住了,他深吸了兩口氣才繼續說,“這幾年我一直在跟我爸和她家裏周旋,盡量拆分利益,跟她們家解綁,到現在公司和他們家的利益關聯只剩一丁點兒了,可是他們還是不放手,我還是離不了……我不敢找你……我做夢都夢見你質問我,說‘你沒離婚哪來的臉找我’……小憶……”喬躍收緊雙臂,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你要離職……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可我還是跑過去了……我其實只是想見見你……我不知道下一次再有理由見你要等到什麽時候……我……”

喬躍說不下去了。他緊緊抱住譚憶,臉貼到他的頭發上摩挲,一邊大口喘着氣。

譚憶輕輕撫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的,好半天他的情緒才平複下來。

“對不起。”喬躍說。

譚憶搖了搖頭,手臂用力摟了摟。

喬躍聞着他的頭發,過了好久才說話。“你有喜歡的人麽?”他問,停頓一下又加了一句,“除了我以外。”

“沒有。”

“那你……”喬躍撫上譚憶的臉,輕輕擡起他的下巴,“我能吻你麽?”

譚憶看着朦胧的月光照着喬躍的側臉,看他的眼睛裏淚光點點,臉上淚痕斑駁,忽然就覺得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不能再耽誤下去了。他伸出胳膊拉下喬躍的頭,把自己的唇跟他的碰在一起,只一瞬間心髒就狂跳起來。

譚憶忽然想起了過往,想起兩個人一次一次的擁抱、親吻,一場一場的歡愛,想起那些心痛的日子和放不下的感情,心裏愛恨交織,那些好久沒出現的負面情緒一股腦地跳了出來。

譚憶心裏突然憤恨難當,他張嘴在喬躍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瞬間沾滿了舌尖。他推開喬躍,看着他的眼睛說:“這是你欠我的。”

喬躍皺起眉舔了舔嘴唇。“我欠你的何止這一點兒……盡管懲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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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從一個讀者那學到一句話:被偏愛的安全感。

之前就有魚魚說喜歡楊宇這種純情攻,對待感情認真,但可能是我這當媽的偏心了,給他的戲份太少所以腦子裏、大綱裏都沒給他個确切的人設。但是前幾天,當他跪在舞臺上吻小林這個畫面出現在我腦子裏之後,我忽然明白了其實我沒怎麽偏心。每個兒子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沒設想過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我知道他就是那樣——認真,偏愛着那個陪他一路摸爬滾打過來的人。那份愛比十九歲時對譚憶的感情更成熟,更實在。這就是27歲的勇敢與倔強。未來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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