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故地重游
周四譚憶四點多就從林旭光家出來了，他怕晚高峰堵車，結果到公司附近才剛五點過一點。譚憶不想影響喬躍工作，就找了個咖啡廳坐了一會。
咖啡廳的窗戶正對着寫字樓，譚憶坐在床邊仔仔細細地數着玻璃幕牆想找到公司的樓層，可數了好幾遍都亂七八糟地數不清楚，幹脆放棄了。
這一帶譚憶也是快六年沒來過了，對于環境和公司的記憶都有點缺失了，唯一歷歷在目的是喬躍的辦公室，隔壁自己的辦公室，還有孫雪的辦公桌。
物是人非。譚憶心中感嘆，随即拿起手機拍了一張寫字樓的照片發到了朋友圈，也沒配文。這種心境什麽都說不出來，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咖啡喝完時間剛好到了五點半。手機适時響起，一秒都沒拖拉。
譚憶出了咖啡廳到路邊等着，沒幾分鐘喬躍的車就到了。他坐上車，直接被喬躍拉到了那個商場。
“又要吃那家西餐嗎？”譚憶問。
“今天換一家。”喬躍說，眼睛裏閃着狡黠的光。
上了樓譚憶終于知道什麽叫“換一家”了——那家西餐廳的店面變成了一家融合菜，喬躍也沒問他，直接就奔那家去了。
這家餐廳的環境挺不錯，兩個人坐了個卡座，也沒多動腦子，就照着大衆點評點了幾道必點的菜。
一頓飯吃下來兩個人情緒都不錯，尤其是喬躍——他在心裏期待跟譚憶一起高高興興吃頓飯已經有好幾年了。
吃完飯兩個人又去看了電影。沒有文藝片，譚憶只好選了個劇情片，座位還是在最後一排。
電影一開始喬躍就把譚憶的腦袋扒拉到自己肩膀上了。譚憶扭了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之後一直沒動。
上一次喬躍陪他過生日還是16年了，那時候兩個人剛剛和好，還都別扭着，也算不上真正的開心。真正開心的生日……大概還是13年那個值得回味很久的28歲生日。如今一轉眼他已經37歲了，一轉眼那個西餐廳已經關張了，一轉眼文藝片已經沒有排片了，一轉眼……物是人非了。
譚憶靠在喬躍的肩頭天馬行空地思考着，不知今夕何夕。
突然喬躍捏了捏他的手。譚憶擡起頭看到喬躍看着自己，愣愣的，兩秒之後把臉頰貼在他額頭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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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憶明白了，喬躍是想吻他，可戴着口罩不知道從哪下嘴，只能算了。想到這他用腦袋在喬躍肩頭蹭了蹭，又捏了捏他的手。喬躍也把手收緊了，略微有一點顫抖。
看完電影往外走，喬躍又說要去同志酒吧玩，譚憶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來這一出兒，你就不怕我拒絕嗎？”
“不問問怎麽知道你會不會答應？”喬躍也輕輕笑着，好像有十足的自信似的。
“好吧，我同意。”譚憶點點頭，先一步往電梯廳走去。
跟那年一模一樣的流程，停好車，脫外套，進門坐下點單，然後又是啤酒，鮮檸檬，薯片，喬躍點着後塞到他嘴裏的煙。看着這一切譚憶忽然有點胸悶，他直起身深呼吸兩下，扭頭看向舞池。
這個時間段DJ正在放舞曲，他們坐的卡座在靠近門口的角落裏，倒也不吵。
“去玩兒會嗎？”喬躍問。
譚憶搖了搖頭，“歲數大了跳不動了。”
“你在我面前說自己歲數大？”
譚憶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嗯，不敢跟你比，你再過生日就四開頭了。”
喬躍也笑了，他拎起酒瓶跟譚憶的碰了碰，“走一個。”
“走一個。”譚憶拎起酒瓶一仰頭喝了一半。
“你這幾年酒量見長啊，我聽說你踐行酒可喝了不少，喝完吐吐完接着喝，能耐了。”
“嗯，練出來了。自己一個人晚上沒事兒幹就喝點兒，喝暈乎了好睡覺，不用胡思亂想。”
喬躍把煙交到左手，右手握住了譚憶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我知道這幾年你不好過，對不起。”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也不好過。”譚憶垂下頭，“我明白，不只我在等，你也在等，等我原諒自己，原諒你。對了，”譚憶忽然擡起頭，笑着抽了口煙，“去年十月份我看見他們了。”
“誰？”
“他們，我剛認識你那時候，他——們——”
喬躍一想明白就立刻張大嘴倒吸一口氣，“在哪？”
“就在我原來的公司樓下，711，他們去買午飯。”見喬躍不錯眼珠地看着自己也不說話，譚憶又笑了，他抽出手在喬躍手背上拍了拍，“我沒事兒，其實應該說……我很好。他們倆還好着，我特別高興，而且……”譚憶停下來思考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微笑，“我好像放下了。”
“恭喜你，終于放過自己了。”喬躍碾滅煙，雙眼直勾勾地看着譚憶，“什麽時候能放過我呢？”
譚憶碾滅煙，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其實咱倆的狀态已經比以前進步太多了，還不夠嗎？”
“不夠，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再給我點兒時間吧。”
喬躍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這時候舞曲忽然停了，譚憶轉過頭，看到有兩個男人走上臺，其中一個人拿着一把電箱吉他。兩個人落座後跟調音師調試了一下吉他和麥克的音量，然後開始了第一首歌——《因為愛情》。這也是十來年的老歌了，可上一次他們來這間酒吧的時候，那首歌還在大街小巷傳唱。
時間啊……到底偷偷地跑了多遠，又悄悄地帶走了什麽呢……譚憶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眼睛看向喬躍。
“因為愛情簡單的生長，依然随時可以為你瘋狂。”
聽見臺上的歌手唱到這句，譚憶感覺自己的鼻子有點酸。他一仰頭清了瓶裏的啤酒，站起身拉着喬躍進了舞池。
舞池裏沒什麽人，譚憶拉喬躍站在靠邊的地方，用力往他懷裏一撲，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歌手唱了最後一句“我還在愛着你”，之後琴聲停了，臺下響起了掌聲。
掌聲落了喬躍還是沒有松開懷抱，他低下頭在譚憶耳邊輕輕地說：“我愛你，一直都愛你。”
譚憶閉上酸脹的眼睛，把臉埋進喬躍的肩窩，用力聞着他身上的氣味。
歌手又唱起了一首情歌，節奏舒緩。喬躍擁着譚憶晃動起身體，就那麽輕輕地、慢慢地、旁若無人地擁抱着彼此，直到他的情緒平複下來。
譚憶側過臉深吸一口氣說：“謝謝你，我已經好幾年沒過過生日了。”
喬躍忽然被提醒了，他松開胳膊，兩只手放到自己脖子後面動了幾下，然後拿下了一條項鏈，“這是你的生日禮物。”
譚憶接過來看了看。那是一條白金項鏈，很簡單的款式，上面挂着一個氧化得有點發黑的圓圈——一個莫比烏斯環。譚憶猛地擡起頭看向喬躍，“這是……”
“對，我買了一對兒。從海南回來我就一直帶着這個，今天我把它送給你，你那個送給我行嗎？”
譚憶愣愣地點了點頭。
喬躍拿起項鏈給他帶上，又把戒指塞進了他的領口。“生日快樂。”說完，他低下頭吻他，用最溫柔的方式吸吮他的唇瓣，輕輕舔舐。譚憶也摟着他的脖子吻着，心怦怦直跳。他恨不能融進喬躍的血肉裏，溺死在喬躍的溫柔裏。
歌曲結束，觀衆又鼓起了掌。
聽到掌聲喬躍才依依不舍地松開唇，再一次把譚憶攬進了懷裏。“以後每次回來都跟我見一面行麽？”他一手輕撫着譚憶的背，聽到他“嗯”了一聲又把雙臂收緊，在他頭頂深深吸了一口氣。
就那麽抱着，晃動着，一直到歌手唱完這一節下了臺，DJ開始放舞曲。
譚憶現在真是不愛跳了，看舞曲響起來之後不少人進了舞池裏跳舞，他幹脆拉着喬躍走了。
回到座位坐下，譚憶剛喝了一口酒就發現喬躍在桌子側面站着沒坐。“怎麽了？”
“往裏點兒。”喬躍說完譚憶就往裏挪了挪，喬躍在他身邊坐下擡起胳膊摟住了他的肩膀，“今天別回去了。”
譚憶抿抿嘴思考了一下，然後擡起頭看着喬躍的側臉輕輕地說：“好。”
喬躍扭過頭，把嘴湊到譚憶耳邊呢喃：“你是我的寶貝，我要帶你回家。”
“然後呢？”譚憶問。
“家裏有張床墊兒等了你快六年，它特別想你，希望你每天都睡它。”
譚憶忍不住笑出了聲。“你也快四十的人了，說這種話不害臊嗎？”
喬躍也笑了，“我就是想看你笑笑。”
譚憶有點不自在，扭回頭喝了口酒。“客卧原來的床墊兒呢？”
“扔了。從你那拉回來的那張床墊兒一直在客卧放着，如果你還是想一個人睡可以睡客卧，那間屋兒一直都是你的。”
譚憶“嗯”了一聲，把頭靠在喬躍肩上閉上了眼睛。
要不是今天坐的卡座跟那天位置不一樣，譚憶幾乎就要以為自己回到了28歲的生日，他悄悄喜歡着的那個人就在他身邊，摟着他的肩膀說着情話。
今天就是那天，那天就是今天，而中間那好多年只是做了一場夢，等睜開眼夢就醒了，所有的痛苦和無奈全都會散盡，誰都不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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