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鼻血了

修行之人講究心态平和,即便聽到溫恒将他與妖物相提并論,白何仙君也只能憋屈的按捺下不平,告訴自己:不生氣,不生氣。

他其實也是有口難言,本是西王母瑤池中一株蓮花,當年為歷天劫,被王母貶下凡塵加以磨砺,眼看着即将修成正果,誰知偶然在修煉中堕入心魔,遍身真氣流竄,不能自抑,急需尋樣物事發洩。

那一日也是誤打誤撞的被人拉入望月樓中,又恰逢溫恒被幾個促狹的同僚撺掇着來尋小倌“出火”,結果反而是溫恒成了他消火的鼎器。想來也正是在那時,一縷真氣鑽入了對方竅中,才使溫恒這個凡人結下了仙胎。

他自己不曾預料到會出現這樣後果,也是近日借用王母的萬華鏡觀看人間氣象,才偶爾發覺這遙遠的西河村有仙氣袅袅,直沖雲霄,這才尋了過來,追蹤了一日,察覺溫池身上的氣息與他十分相似,越發肯定了心內的猜測,于是堂而皇之的登門拜訪。

白何仙君一鼓作氣的說完這一長串,誰知小秀才只是愣怔的看着他,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這個人到底在講什麽呀?

“你不信我?”白何皺眉。他覺得自己的條理已經夠清楚了,要麽就是凡人的理解能力太差——不然連男人生孩子都能接受,他還有什麽理解不了的?

溫恒回過神來,忙搖了搖頭。

他本來是覺得十分稀罕,但是被眼前的人這麽一說,一切仿佛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古書上就有說履巨人足跡而有孕的,也有說吞了鳥卵而結胎的。他現在的情況不過是換成男子而已。

但,此人的訴求究竟如何?溫恒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的俊美公子,“您想怎麽樣?”

“自然是要帶我兒回去。”仙君理直氣壯的說道。

得之于天,還之于天。阿池本就不是凡間之物,自然是要随他回歸天府的。

溫恒想了想,“我不能替阿池做主,須先問過他自己的意思。”

就算這個所謂的“仙君”真是阿池父親,誰又能保證他以後一定會對阿池好?溫恒沒見過神仙,可是他覺得神仙并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天府裏的日子也未必快活——否則牛郎織女、七仙女董永這些故事是從哪裏來的?

天庭裏若真令人樂不思蜀,仙女們也不會争先恐後的下凡來了。

得到對方首肯後,溫恒就起身進屋,将阿池引了出來。

白何仙君耐着性子複述了一遍,小家夥的臉容卻始終怯怯的,揪着溫恒的衣襟道:“我不要離開阿爹。”

雖然他有兩個爹,但白何很清楚他說的那一個,心下不禁頗為懊喪。他離座上前,摸了摸阿池的頭發,溫和的說道:“表叔領你家去住幾日,好不好?”

這是溫恒适才為他捏造的稱謂,念出那幾個字,白何險些咬着自己的舌頭。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急不來,在這個家裏,他才是生人,自然得慢慢打消阿池的戒心才好。

小團子拼命搖頭。

這下白何也沒法子了,小的勸不動,大的或許還可以試一試,因面向溫恒道:“你來告訴他,想必他願意聽你的話。”

溫恒還是那句話,“我不能替他決定。”

真是執拗的凡人,仙君有些着惱,眼珠子轉了轉,便起了威逼利誘的心思,“那若是我助你成仙呢?”

民間的皇帝尚且窮極一生追求長生不老,凡人更免不了妄想着早日脫卻肉身凡胎,登上極樂仙臺。

仙君不撒謊,既然他這麽說了,就一定會盡力做到。白何打量着秀才郎俊秀潔澤的面容,心裏情不自禁的想到:唔,或許留這個人在仙境一同生活也不錯。

至少那一晚兩人應該都是很如意的。

感知到情緒的起伏,白何忙将心底騰起的邪火摒去,臉上卻露出微微的潮紅來。

兩個侍從遙遙望見,自然更加納悶:天還不熱呀,仙君卻仿佛中暑了似的,難不成離開了瑤池水的滋養,連身子也變得嬌氣了?

溫恒沒留意對方的神色如何,只固執說道:“我不想成仙。”

活得太久也沒多少好處,只要能圓滿不留遺憾的過完這一生足矣。他說道:“我只想好好将阿池養大,來年若再有機會應試,要是能中一枚舉人就最好了……”

小秀才臉上有些窘,說不下去了了。

中舉之後,當然再是尋一門恰到好處的官職,納幾房嬌妻美妾,如此一來,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間的得意事便都集齊了。

仙君在心底默默将他的心願補充完畢,對此卻只有一個評價:俗!太俗了!

嘛,凡人本就是貪念世俗的。白何不便多說什麽,只淡定的應道:“這不難辦,我可以幫你。”

功名利祿是由文曲老兒在管,虧得他與這老兒的交情不錯,想來足夠通融一二。至于嬌妻美妾嘛……白何又觑了眼小秀才的相貌,憑他的資質,尋個貌若天仙的也說得過去,不過,一想到兩人許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白何心裏就有些不平起來。至于為何不平,他也說不出所以然。

随便找個容貌平常的也就是了,這樣一比較,他才知道自己的選擇錯得有多麽離譜。白何仙君如此想着,覺得這主意實在是高明極了。

誰知溫恒依舊推辭不受,“仙君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人之禍福,皆有定數,若強行借由外力改變,這般得來的富貴毫無意義。”

真是死腦筋,好好的捷徑不走,非要舍近求遠,看樣子自己是沒法勸他改變心意了。

但,若非這樣誠篤可靠之人,當初阿池作為怪胎生下,興許已經被人丢棄。這般看來,也是冥冥中的因果。

白何想了想,“那麽,能否容我在你家住些時日?”他将一只寬大的手掌按到溫池手背上,懇切的道:“我想試一試,若阿池與我時時親近,等熟習了,或許他願意随我回去。”

指尖傳來柔嫩滑順的觸感,他不禁輕輕用指腹碾了兩下。

溫恒不慣與人接觸,何況是有過肌膚相親之人,他忙不疊的将手縮回,仿佛被蛇叮了一口似的,抿唇說道:“可以,只要您不嫌棄寒舍簡陋即可。”

依然是十分客氣的,似乎有意避開嫌疑。白何先是有些不解,繼而想起自己方才的動作,臉上頓時熱辣辣起來,他自在慣了,凡事無拘無束,自然忘了人間的忌諱。

說起來,那一夜兩人也是不怎麽忌諱的……白何想起懷中抱過的嫩豆腐般修長柔軟的肢體,心頭有微微的震顫。

阿池恰于此時擡頭,訝道:“表叔,您流鼻血了。”

看樣子他很好的接受了表叔這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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