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香
罷了,這小秀才看起來不太靈光,與他争論也沒意思。白仙君接過阿池遞來的一瓢清水,用力鼓漱了幾下,方才擡頭平靜說道:“沒有,你誤會了。”
順道捋了捋自己的頭發。仙君愛美,以前在瑤池每天就要照幾十遍鏡子——瑤池的水就平得像面鏡子——今日卻在孩子他爹面前又吐又嘔,把神仙的風度都敗盡了,想想可真是丢臉。
溫恒假裝相信他說的話,心裏的猜疑卻流露于眼角眉梢中,他不擅長說謊,但凡一點心事都寫在臉上。
仙君立刻發覺了,有些生氣的強調,“真的沒有。”
他又不能像溫恒那樣生孩子,就算能,他找誰生呢?這小秀才真是,每日裏不想些規規矩矩的事體,腦子裏盡是些雜七雜八的念頭。
小不正經的。
仙君在心裏腹诽着一陣,見父子倆已用完飯,開始收拾桌子了,便起身道:“我來幫你刷碗吧。”
溫恒輕快的應道:“好啊,那我去給阿池準備洗澡水。”
分工明确,井然有序,如此倒真像一家人了。白何隐隐的覺得得意,長此以往,讓他接納自己或許也不是一件難事。
殊不知溫恒只是偶然想到房費的問題。先前那樣輕率的答應了此人,也沒提過銀錢酬勞。別人住客棧也得付房飯錢呢,憑什麽神仙可以例外,雖說白何稱作他的親戚,可親兄弟也得明算賬呢,何況只是一個“表叔”。
溫恒自然不能讓他白住,不好意思讨銀子,那麽,讓他幫忙分擔些家務也是應該的——以後他獨自一個照顧阿池,這些事情總得慢慢适應。
白澤與白青兩位侍從瞅見自家主子這般殷勤備至,狗腿子一般谄媚服帖,卻覺得既驚且愧,甚至沒臉再看下去,趁仙君不注意,兩人便偷偷跑到院裏說些閑話。
反正施了隐身法,凡人也瞧不見他們。
“我從未見過仙君這副模樣。”白澤皺眉說道。
他本是瑤池裏一尾白鲟,白青則是一只青魚,兩人自小便被王母賜予仙君做侍從,不過這位仙君向來清傲高貴,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卻連刷鍋洗碗這種事都幹得出來,難免有失身份。
“你懂什麽!”白青哼哼說道,“仙君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呢,不如此,如何能與小主子漸漸相處,等時機成熟,再來一個甕中捉鼈,小主子自然會随咱們乖乖返回天庭。”
她不似白澤那般死板不知變通,白青可是偷偷溜下凡玩過好幾遭,對凡間的這些人情世故了若指掌。仙君的屈從,在她看來只是一種委婉曲折的手段而已。
“何必如此費勁,直接将人帶走不就成了麽,誰還敢攔咱們?”白澤說道。
“所以說你是個榆木腦袋,連仙君的意思都體會不出來,難為你怎麽在瑤池混這麽些年的!”白青伸出蔥白的指尖,點了點他的腦門,“你不想想,小主子與那姓溫的凡人這般親近,你這樣貿貿然将他抱走,是想要小主子恨咱們呢,還是恨仙君呢?”
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槐花瓣,對着它輕輕吐口氣,看到花瓣飄然而墜,白青方撫手道:“所以啊,你就別埋怨了,仙君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計考慮。”
白澤心道你當然樂得清閑,我今天可是受了不少累呢,那些沉甸甸的肉菜都是誰提回來的?還不是他!難為他還得為一毛兩毛的銅子同菜販子交涉,仙君也是摳摳索索的,說什麽銀錢不可多變,會擾亂凡間秩序,當了神仙還這般小氣,他也是頭一回遇見。
聽說有人得了老君爐裏煉壞的丹藥拿去進獻給人界的皇帝,可以得賜千金呢,怎麽他們就沒有這樣的福氣?
目光一轉,白澤的眼睛便凝住了,詫道:“仙君今日想用熱水沐浴麽?”
這消息簡直比刷碗還稀奇,白青忙忙的湊過去,“哪兒呢?”
果然,白何仙君拎着面盆、手巾把子還有一套幹淨的白色裏衣向內室走去,步伐從容中略顯慌亂。
會燙壞皮的吧……兩人心中皆默默想到。
還是白青最先反應過來,臉上騰起一抹飛紅,忙抿唇道:“你我只需安守本分,其他的事不用理會,仙君自有論處。”
誰說澡房一定得用來洗澡?白澤是個榆木腦袋,對于男女之事一竅不通,白青卻在那些說書人賣的話本子上見得多了,非但清楚了男女之間的奧義,連男男之事亦有所涉獵。
恐怕仙君想來一遭鴛鴦戲水罷,這算什麽,色-誘之術麽?那凡人看着呆呆傻傻的,不知會不會上鈎呢?
白青腦子裏胡思亂想,心思早就飛到遠處,恨不得一窺究竟才好。不過她也知道,若是窺破了仙君的私隐,自己的神仙日子只怕就到頭了,只得按捺住浮蕩的绮思,一心悠然神往起來。
白何這回可實實是冤枉,他再沒下限,也不會卑劣無恥到那種程度——盡管他也覺得這法子其實是可行的,只是存在一定的風險,萬一溫恒惱羞成怒,從此再不理他,或者帶上孩子遠走高飛,那麽他反而得不償失。
定一定神,白何上前叩門,待裏面的人說了聲“進來”,他才大着膽子進去。
溫恒整個人泡在冒着白氣的木桶裏,和那碩大的筒身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小的一團。
原來他這般清瘦的,白日裏總是穿着寬大的衣裳,倒瞧不大出來……白何喉頭咕咽了一下,啞聲道:“阿池已經睡下,衣裳我便給你拿來了。”
溫恒臉上似乎有些尴尬,點了點頭,“多謝。”
昨天他不小心看了白何的身子,今日白何就專程跑來看他的身子,由不得他不多想。
一聲道謝便是送客的意思了,可白何并未立刻離去,目光反而流連在小秀才赤-裸的身軀之上,從前他倒沒發現溫恒也生得挺白的,不是荷花瓣那種瑩潤剔透的白,而是如牛乳一般淡淡的玉色,濃稠鮮香,讓人恨不得伸舌一舔。
白何忍不住又想到那夜的光景,雖然時隔三年,視覺上看去并無任何差異。他甚至想再咬一口那糯米糕一般的肩膀。
溫恒被他盯得滿身不自在,露在水面的部分已由肉色轉為淡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泡久了燙的。
他實在不習慣與人裸裎相對,在白何面前,更是格外惶惶不安。
白仙君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忙将中衣搭在旁邊架子上,讪讪的道:“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
再呆下去,他怕自己會上火流鼻血。
白青瞥見自家主子衣冠齊整的從內室出來,不由得悄悄嘆了口氣。
“怎麽了?”白澤咦道。
“沒什麽。”白青很迅速地回答他。可憐的仙君,看來又碰了個軟釘子。
她哪曉得白何根本未想到那一步呢,縱使有賊心,也沒膽子玉成好事——好比近鄉情更怯,明明近在眼前,卻仿佛隔着不可逾越的鴻溝似的。
這一夜仙君又是耿耿不寐,但是不同于昨夜的輾轉反側,今夜裏雙眼迷迷蒙蒙閉着,卻是怪夢不斷。忽而夢到自己潛入一所雕梁畫棟的樓閣中,在被衾裏摸着了一具幼滑細長的身子;忽而又是溫恒溺水,自己跳下池子營救,被他緊緊摟着,透不過氣來。
光怪陸離,不可勝計。
次早醒來,白仙君便覺神情恍惚,下意識的向被中探去,不出所料的摸到褲-裆裏冰涼一片沾濕。
白何的內心頓時沉痛不已,不是因為破戒,瑤池的規矩不嚴,況且也沒人規定神仙就一定得清心寡欲,否則那些雙修之法是如何流傳下來的?
他痛惜的只是這樣白白浪費精元,對他的修為毫無助益,若是與人同修,倒是另一層妙法……白何忙搖了搖頭,覺得他滿腦子床笫之事,委實有損孤高仙君的形象。
都是溫恒不好,好好的讓他遞什麽衣裳,萬一他把持不住,受苦的可就不是他自身了。
白何這般想着,決定等見了溫恒的面務必得冷一冷他,不能再這樣任由人牽着鼻子走,好歹他也是個神仙呢,被凡人勾引了成什麽樣子?
不過一推開門,白何就愣住了。只見溫恒正在給阿池穿鞋,父子倆俱換了一身新衣,看上去整潔而又格外舒服。
“今日有何要緊事麽?”白何怔怔的問道。
“嗯,要到鎮上走一趟。”溫恒說道,将小團子的兩只袖子拎起來給他瞧,“看看阿池的衣裳合不合身。”
仙君的眼珠子卻幾乎黏在溫恒身上,他沒想到溫恒穿起栗色夾袍會這樣順眼,整個人就仿佛新剝出的一枚栗子,光潤鮮活。所以他平日為何總是穿那一身石青直裰呢,是為了刻意遮掩姿色麽?
真好看。仙君在心中默默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