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邀請

白何賴着不走,卻游魂一般的繞到他身後,“我來為你擦背吧。”

溫恒本待說不用了,轉念一想,若仙君問為什麽,他又答不上來——他的确是夠不着揩抹自己的後背。

身子略有些僵硬,溫恒仍是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随你。”

白何取過毛巾蘸了溫水,有意下沒一下在溫恒清瘦的脊背、肩膀上擦拭,盡管打定了主意目不斜視,眼睛卻不可遏制的被吸引到那圓潤光滑的肩胛上去。

小秀才平日裏不知用的什麽泡澡,肌膚能夠這樣的柔韌緊致,那細致的鎖骨裏簡直可以儲上一抔水了。

白何胡思亂想,目光四顧,見地上放的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皂角胰子一類,并無任何特別之處,也是奇了。

溫恒則只顧低頭看着桶中不斷冒出的白氣,壓根不敢說話,更不能扭頭看他。仙君動作輕柔,指腹每一下在他脊椎上按捏,四肢百骸都仿佛舒坦起來,溫恒緊緊咬着牙,好容易才忍住了齒間逸出的吟哦。

他不知別人的反應是否也是如此,還是白何仙門獨有的一種手法,總之這種感覺是極為奇怪的。溫恒不由自主的想起兩人在望月樓中度過的一宿,據白何所說,他當時真氣躁動,動作自然沒現在這般溫柔,但給人的觸感卻是差不多的。

再泡下去,他怕是會化作一灘水。

溫恒強支起精神道:“水有些涼了,我還是出來吧。”

白何嗯了聲,候他起身,随手取過架子上搭着的一方幹布,替他将身上的水珠擦拭幹淨。

快到前面,溫恒忙道:“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先去睡吧。”

仙君這種老媽子一般伺候人的做法他還真是不習慣,況且,溫恒隐隐覺得底下起了些反應,更加不能容白何瞧見笑話。

白何的一雙琉璃眼洞若觀火,哪有什麽瞧不出來的。他輕輕笑了笑,見溫恒滿臉通紅,倒也不戳穿他,只頤然離門而去。

溫恒瞅着他高大修長的背影,倒出了好一會兒神。

後半夜倒是安靜,溫恒迷迷糊糊的做了些怪夢,好歹算是睡過去了;至于白何,他徹底的補了一宿好覺,精神頭看起來足得很。

溫恒起床的第一件事,是将竈中溫着的藥端來喂給阿池。那藥是他臨睡前放在罐裏的,煨了半夜,這會子火候正好。

誰知阿池經過一夜的休養,氣力補充了許多,死活也不肯喝那藥,在溫恒懷中扭來扭去。他雖然年紀小,長得卻極結實,小牛犢似的,溫恒幾乎按不住他。

溫恒哄了半天也沒将他哄住,不由得發起了愁,昨晚上兒子半寐半醒,那藥迷迷糊糊也就喝了下去,沒想到醒來反倒不易辦了。

一轉眼,就看到白何衣冠整齊、笑吟吟的立在門首,溫恒于是鼓起眼睛,“你還不快過來幫着勸勸?”

從何時起,他能這樣毫無忌諱的指揮仙君了?溫恒也想不起,大約只因白何的态度太過親切和悅,實在不像個神仙模樣,旁人自然用不着怕他。

白何果然笑着走過來,摸摸阿池的頭道,“乖,聽你阿爹的話,這藥對身子好的,等喝了你就什麽事也沒有了。”

小團子一點也不怕他,兀自在溫恒懷裏伸腳踢腿,“我本來就沒病!”

瞧他的模樣,說是好了倒也使得。不過為了保險起見,自然還是該服幾貼藥鞏固一下。

白何想了想,俯身湊過去道:“你若乖乖的将藥喝了,我便賞一包蜜餞給你,好不好?”

小孩子哪有不愛甜食的,何況溫恒素來拘束得緊,阿池自然饞得慌。不過他也沒那般容易上當,瞪着眼睛道:“蜜餞呢?”

白何變戲法一般的從身後掏出一包東西來,隔着油紙包都能聞見甜香撲鼻,揭開一看,色澤鮮紅欲滴,更是誘人,原來是漬海棠果子。

小團子的眼睛立時亮了,再無二話,端起碗,咕嚕咕嚕就将一碗藥喝個罄盡。

白何這才撚了粒蜜餞放到他嘴裏,又叮囑道:“吃完了記得漱口,這東西塞牙。”

溫恒看着大為納罕,悄悄扯了扯白何的衣襟,“你從哪裏弄來的?”

白何笑了笑,“早起托人從集市上買來,你嘗嘗,可香了。”

溫恒正待推辭,白何卻已順手撚起一枚,有樣學樣的放到他齒間,“是不是很甜?”

舌尖一陣甘酸的滋味,溫恒反倒不知說什麽好。白何這種自來熟的舉動,還真是令人無法拒絕呢。

愣怔間,白何已牽起小團子的手,簡潔明快的道:“我先帶阿池過去洗漱,你胡亂弄些清淡吃食,只別太油膩就行了。”

溫恒聽着他有條不紊的吩咐,心下倒覺得啼笑皆非,到底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呀?

不過白何的種種細心周到之處,也的确令他甚為感激,譬如買蜜餞一事,像他是萬萬想不到的,白何卻早早有所準備。在照顧孩子這方面,仙君可堪稱老手呢,往後阿池随在他身邊,想必也能順順當當的。

心下驀地有些悵惘,現在再好,這兩人終究是要離去,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習慣。再或者,要是白何願意留下那就再妥帖不過了。

轉眼溫恒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胡思亂想些什麽呢,別人可是神仙,斷沒有因他一個凡人駐足的道理。自己反而因仙君那些無謂善意的舉動生出些遐思來,簡直荒謬!

他搖了搖頭,努力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清空,繼而定神朝廚下走去。

此時此刻,白澤白青隐身在院內,就看到仙君貪饞的望着自己潔白的手指頭,終是忍不住伸舌在上頭舔舐了一下,繼而才用清水抹去。

适才房內的動靜兩人也是瞧在眼裏的,白澤不禁咦道:“那蜜餞果真如此可口,仙君連一點指頭縫裏的舍不得撇下?”

這也太小氣了吧,不像他們瑤池的做派。

真是個傻子,白青輕蔑的望同伴一眼,說道:“你知道什麽,仙君嘗的可不是蜜餞的滋味。”

“那是什麽?”白澤還真是不懂。

當然是愛啰,仙君對那小秀才的心思可謂昭然若揭,傻子才瞧不出來。白青一壁想着,一壁卻又忍不住感嘆:自家的仙君明明才色兼備,對着一個凡人卻恁沒底氣,真不知他打算隐瞞到幾時,早些表明心跡,不就早早地能了事麽?

真是不中用。

早飯是簡單的稀粥饅頭,溫恒又弄了碗馬齒苋,說是可以清熱降火。阿池燒才剛退就惦記起魚肉葷腥來,看着這些清淡菜色很有些不滿——這都怪仙君将他的口味養叼了,溫恒暗道。

還是白何好說歹說才勸住了他,些許再忍耐幾日,便讓阿爹做一大桌好吃的,作為他風寒初愈的犒賞。

小團子頓時歡呼起來。

這是給他找罪受呢,溫恒無奈的想着,但是并沒有推辭。畢竟白何不沾肉腥,他自己自然顯得大公無私,一切都是為了別人。

收拾了碗碟,溫恒正要帶兒子到鎮上複驗一下,就見常雲起一臉愧怍的進門來了,想是他也打聽得阿池着涼的事,覺得自己很有些責任——那夜他就不該帶阿池出去的,小孩子瘋鬧的勁頭又足,一過頭便容易出事。

溫恒盡管心裏确有些遷怒,當面卻是淡淡的,“無妨,這不能怨你,只怪這孩子貪玩,便是我也常常管不住他。”

“誰說不是呢?”常雲起讪讪的道,模糊間從溫恒話裏品砸出些異樣的感受來——溫恒對他的态度仿佛有些生分了。

是因為阿池的緣故嗎,還是由于那人的緣故?

他看着穩步走來的白何,心裏頓有些不是滋味。

白何身着一件月白軟袍,少了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但攻擊的姿态卻更濃了。他閑閑說道:“往後阿池要耍要鬧,便無須您多費精神,自家親戚都在這裏,何苦讓外人來操心,您說是不是?”

倒真是個綿裏藏針的刺兒頭。常雲起按捺住心頭不快,勉強笑道:“阿池有你這麽一位表叔,可真是件幸事,只怕過些時你離去,阿池還會大哭一場。”

“用不着,表兄和侄兒會随我一起去京城,還怕日後見不到面麽?”白何利索的開口,目光落在溫恒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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