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 80

敲鐘結束的當天下午,厲永奎就馬不停蹄移駕到了澳門。翻修一新,重新開張沒幾天的永利皇宮,迎來了這位貴客。

賭場耳目衆多,一旦有可供吸血的新鮮貴客降臨,疊碼仔們幾乎傾巢而動。托人介紹,幾經周旋,一位女疊碼仔最終「拿」下了厲永奎。

厲永奎先兌了一百萬籌碼,不算多,也不算少。但這百萬,投入進永利皇宮賭桌的海洋裏……

如同一粟,不消幾個小時,便能耗解殆盡。開局盡管不利,卻并未将厲永奎從賭桌上拽起來,厲永奎又從女疊碼仔手上兌了一千萬。

他玩得單一,只在貴賓廳死磕百家樂。

厲永奎沒有帶賭伴,或者,在場的跟他同在一張賭桌上的,都可以稱為他的賭伴。

現在比當年,觀察路數又方便了些,各種高科技手段應用在賭廳,電子女音悅耳報數,計數屏幕閃着不歇的光,彷佛潮汐潮落,牽引賭徒們奮不顧身,投入賭博汪洋。

厲永奎連押三把莊都贏了,運氣似乎開始眷顧上了他。他不急着把籌碼拿回來,相反,神情自若地再次推到了莊上。

可他并不是毫無波瀾,只是擅于克制,得意和貪婪,交替覆蓋了他的眼底。

他并不是為贏了區區幾十萬,就自負起來,而是這種勝利的感覺,大于贏錢本身。

他在韓思農那邊落敗,将對壘後的失意,在現實的賭桌上彌補回來。

在賭桌上,他操控自己,不用被人牽着鼻子走,輸贏全由自己負責,不必理屈詞窮,忍辱負重。

女疊碼仔見他勢頭正好,自知若是錯過時機,就沒法向厲永奎推銷「拖」的玩法。

她心思乍動,還未來得及開口,厲永奎卻從賭桌上站了起來。她頭皮一緊,心中大叫,壞了。

哪知,厲永奎伸出一支胳膊,優雅地揮了揮掌,像是在招呼她靠近。

“厲先生。”女人連忙迎上去,展出悉聽尊便的漂亮笑容。

“一拖三,你這邊可以吧。”厲永奎并不看她,下巴揚了揚。

他長得不錯,做出這種傲慢動作,卻不讨人嫌。

女人謙恭地點頭,心中大喜,“可以可以,厲先生想怎麽玩都可以。”

助理過來,同女疊碼仔交談了幾句,厲永奎一派悠閑地走出大廳,準備換個廳繼續。

賭徒信風水,自恃有錢財兌出來的經驗,經常不是自視甚高,就是自鳴得意。

厲永奎自認為當賭徒不合格,全憑一腔運勢和當下心情,哪管什麽高深莫測的口訣和氣運。

他的啓蒙,全靠韓思農,若不是當年那場心驚肉跳、大獲全勝的賭局,刺激得他心癢難耐,他又怎會從此對賭博青睐有加。

挑着眉逛了一圈後,厲永奎才撿了張桌子坐下。跟在他身後的人,殷勤替他斟茶,擺水果盤。他只管專心致志下注。

第一把就是大手筆五十萬。

運氣這個東西,真是邪門。厲永奎不假思索地又贏了。

女疊碼仔挂着虛僞的笑,奉承他。心裏盤算得緊,賭徒的錢拿不住,只要厲永奎在這裏坐得久,口袋裏一分一毫都要被掏空。

“厲先生,今天手氣真好。”她虛虛攥着拳頭,笑道。

厲永奎丟了她五萬籌碼,以小費來說,算得上豐厚。

“謝謝,太客氣了,厲先生……”她裝出虔誠,笑得更開了,順帶遞了個職業的秋波,“您以後再來澳門,一定要記得找我哦,我請您吃飯。”

厲永奎不為所動,機械地「嗯」了一聲。

連贏五把後,女疊碼仔實在是恭維不了了。厲永奎現在倒有了好心情,閑閑朝她笑,趁着荷官發牌間隙,邊吃水果邊同她打趣,她只能扯起嘴角,遞出營業笑容。

心裏早就破口大罵了一輪。要她命可以,要她這個女人的錢,那可真是比要命還痛。

厲永奎在這個廳勝得太突出,不少賭客都圍了過來,跟風下注。

大概是幸運女神真得對厲永奎今日垂青,厲永奎連連贏下來,從五十萬,直接積累到了五百萬。

女疊碼仔坐立不安,指甲都快刮破了座椅扶手上的真皮。她幹脆起身,走了出去,眼不見為淨。

畢竟此時,她可是實打實輸了一千五百萬出去。任誰氣量再大,也沒法立刻消化。

厲永奎盯着女人那抹纖細的背影遠去,嘴角不自覺上翹,得意至極。

在旁人眼中,厲永奎人格複雜,是一個讓人難以揣測性情的富翁。他看起來傲氣十足,好似秉性高潔,實際上,背地裏只要不是被法律能一錘子釘死的「灰色買賣」,他涉獵不少。

他尤其熱衷于同外資對抗,搶占亞洲市場,看見鬼佬吃癟,樂此不疲。

這也難怪。

他的人生幾經跌宕,來自于西北縣城家庭的窮孩子,拼着一口氣考了出去,遇上韓思農,自慚形穢,卻不遺餘力地追趕。

因為癡迷于這個男人,為他遠赴重洋鍍金,同他沉淪商場數載後,因愛生恨,反目成仇,可又在年屆四十,同這個又愛又恨的男人,化幹戈為玉帛。

女疊碼仔回到賭廳,手下的馬仔過來,向她彙報厲永奎的戰績。媽的,厲永奎又贏了!

這回臺面上贏到了一千萬。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僅僅一個半小時過去,她身家的五分之一,就要輸給這個陰陽怪氣的富翁。

她撫胸,艱難喘了口氣。馬仔突然告訴她,厲永奎沒下注了,好像在打電話。

她強迫自己走過去看看,指不定厲永奎又想玩哪出花招,最壞的結果是就此罷手,那她可是連叫慘都晚了。

她站在稍遠,卻又能清楚觀摩到厲永奎的地方,裝作稀松平常,耳朵卻警覺地豎起來了。

“你不來?”厲永奎眯起眼,翹着二郎腿,靠進皮質座椅裏。

對面也不知是誰,好似讓這位厲害的厲先生起了些惱怒。

“我?你關心我什麽時候回去幹嘛?”厲永奎換了個姿勢,大概是腿翹麻了,指關節在桌面上不耐煩地叩着。

聽見「回去」二字,女人條件反射心一揪,恨不得雙手合十,跪地向媽祖企盼,讓這男人多留一會兒吧,能輸一點兒是一點兒,稍稍彌補下她的虧損。

厲永奎忽地不說話了,沉默地握着手機,聽了好幾分鐘。

“知道了。”厲永奎以這三字結束,挂斷電話。

“厲先生,怎麽了?咱們繼續玩?”女人連忙笑臉迎上去,她可不敢掉以輕心,就此讓厲永奎成為狠狠坑了自己一筆的漏網之魚。

厲永奎騰地站起來,女人嗓子眼一堵。

“欸,坐麻了,活動了一下……”厲永奎像是看透了女人心思,狡黠地笑笑,“繼續,當然繼續。”

虛驚一場。

厲永奎逆反心嚴重,韓思農那通電話……雖然擾亂了他心神幾分,可并不足以驅他下賭桌。

更何況,他現在氣勢正旺,沒理由不再賭下去。他換了把舒适的大靠背椅,擺出不成功便成仁的要命架勢,重新上桌。

韓思農曾經不屑徐行是爛賭鬼。他比爛賭鬼強悍的,便是底氣與克制,有亡命之徒的狠戾,同時,還有匪徒式的不加稀罕。

荷官飛牌,他的心思也有些飛。

韓思農告訴他,兒子病情還未好轉,需留院觀察,澳門「雙宿雙飛」之行就此泡湯。

失望嗎?必須失望。

韓思農知道他正在賭桌上酣戰,也不多言其他,只說,如果輸了,他包一半賭資。

韓思農這般大方,他應該心懷感激,彷佛正在寵溺他似的。可他心裏明白,在韓思農那裏,錢反倒是最為廉價的東西。

他沒有告訴韓思農,他正在贏,贏得所向披靡。大概在韓思農眼裏,他永遠都是輸家。

厲永奎戰鬥力持久,賭了十八個小時,女疊碼仔最後都扛不住了,打道回府,讓手下的馬仔盯着這位貴客。

厲永奎的助理被他譴回了酒店房間,他将一輪又一輪的人,賭得癱瘓,四仰八叉。

那沉甸甸地摞在眼前,像小山一樣的籌碼,被他從一座山,賭成了丘陵,最後夷為平地。

他沒有認真數子,臺上輸了三千萬是有的,再加上臺下的「拖」,一合計,接近上億。

他不再留戀,終于起身,走出貴賓廳。還有些細碎的籌碼,遺留在賭桌上,宣告賭局正式結束。

馬仔們替他收好他忘記了的籌碼,追上他,他卻大方地揮揮手,權作小費,散給這些小啰啰。

他架子不減,大步流星朝電梯走去的時候,撥通了電話。

“醒了嗎?”厲永奎問。

「現在醒了」那邊的腔調帶着濃重鼻音,大概是被吵醒了。

“我輸了,輸了三千萬吧。”厲永奎沒告訴他自己玩了「拖」,頓了頓,沒當回事地調笑問,“你真要負責一半嗎?”

“輸得開心嗎?”韓思農的聲音似乎清明了些。

“還湊合吧。”

“開心的話,那就行。”韓思農笑了笑,“一千五百萬,能讓你開心,也很劃算的。”

“韓思農……”厲永奎忽然停住腳步,連名帶姓叫他。

“嗯,我在。”

“我不想嫉妒……”厲永奎滾了滾喉結,略帶哽咽,“但我就是沒法不嫉妒……”

厲永奎最終還是沒忍住,他自以為輸得痛快,可以緩解這份「嫉妒」。但他太貪婪了,韓思農越是對他溫柔,他想要得只會越多。

韓思農默了幾秒鐘後,說:“小深,回來吧,我等你。”

他用最簡短的話,就能将他再次打敗,帶來夾雜着痛楚的甜。

“好。”厲永奎鼻腔泛酸,自動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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