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便在溫荀走神的這會兒,周遭景物再變,他又回到了酒樓的雅間。
唯一不同的是,對面已沒了夢浮橋的身影,就好像從沒出現過這個人一樣。
溫荀僅僅看了第一頁,整個人完全怔住。他好半晌才緩過神,接着往後翻了翻。
不出所料,後面果真出現了說玄和衣濯白的名字。
除開他們,還有一個未出現的人,名喚別鏡花,看身份同樣不簡單。
中間有幾頁被明顯得撕掉了,另有部分甚至遭到燒毀,以至于很多字跡都分辨不清。
原主為何會寫下這本攻略日記?
又究竟與誰發生過關系?
孩子的親爹到底是誰?
會不會是燈宵?
不過一瞬,溫荀腦中已經冒出了一連串疑問。
讓他最意外的,莫過于燈宵的名字也出現在了上面。
難怪燈宵會這麽黏他……
原主真下得去手,連自己的徒弟都不放過!
出門前,溫荀仔細地揣好了那本攻略日記,檢查好幾遍之後才把門打開。
燈宵看見溫荀一個人從雅間出來,連忙湊到他的身前。
Advertisement
溫荀卻是下意識一退,與之拉開距離。
燈宵顯然感覺出對方的疏離,臉上笑容不減,“師父父,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另外那個折扇公子呢?”
“他走了,我們也走吧。”溫荀看他點了一桌飯菜,算時辰臨近晌午,遂問他,“又餓了?”
燈宵搖頭,“沒有,徒兒以為師父會在裏面待很久。”
師徒兩人走下二樓,恰好途經那幾名劍修弟子的桌前。
卻見那幾人看着他走過,似有話又說不出口,生生把整張臉給憋得通紅。
店小二送走了他們,又看了好幾眼那些劍修,一個字都不敢說。
北修劍院離酒樓不遠,轉過一條街的拐角便是了。
溫荀前腳才邁出酒樓的門檻,幾名溫家家丁擡着轎子匆忙尋來。
一見到他們,随即把轎子停下。
家丁道:“荀公子,我們可算找到你了。”
溫荀邁出酒樓,問道:“這麽急,是發生了什麽事?”
家丁擦了把汗,表情又急又喜,“回荀公子,是蓬瀛衣家的衣少主……衣少主……”
溫荀道:“衣濯白?”
家丁點頭如搗蒜一般,“還有衣家二家主,給荀公子提親來了!人剛剛到,溫伯讓我們趕緊接荀公子回去。”
溫荀心頭咯噔了一聲,來得這麽快?!
他小心地留意着燈宵的臉色,只見他與平時無異,唯有笑容中微帶訝然。
燈宵與他一塊兒坐到轎中,偏着頭,神情愈顯天真無邪。
“師父父,那個衣公子不是你的朋友嗎?為什麽他要來給師父提親啊?”
溫荀知道燈宵這是在明知故問,倘若不是因為親眼見了那本攻略日記,他根本不會聯想到燈宵。
這個小徒弟……并沒有他看上去那麽心思單純。
“回去便知道了。”溫荀雙手攏在袖中,輕輕地捏了下那本冊子的邊角,吩咐擡轎的家丁,“記得從後門進。”
燈宵依然在锲而不舍地追問,“師父父,你會答應衣公子的提親嗎?”
這個問題對溫荀來說有點難,他稍作思慮,不露聲色地回答道:“我只會答應孩子生父的提親。”
燈宵不再問了,只一味笑着看他,仿佛怎樣也看不夠似的。
溫家大門外熱鬧非常,有很多人前來圍觀。
在那些人眼中,男子給男子提親是一件千古奇事。更何況不遠千裏來給溫家提親的,還是蓬瀛術修一脈的衣家。
蓬瀛衣家送來了不少聘禮,足足堆成小山模樣。
來的人除了衣濯白外,還有他的親姑姑衣盛雪,也是如今衣家的二家主。
衣濯白的父母在他幼時便已離世,将他一手養大的便是他的這位姑姑。
溫瓊把他們請進前廳,安排丫鬟送上茶水。
溫夫人見狀,悄悄地将他叫到了後面,小聲問道:“溫荀那個小賤人,什麽時候攀上了蓬瀛衣家?他腹中的孩子莫非便是衣家少主的?”
溫瓊先是一愣,反過去問她,“你能說話了?”
溫夫人捂了下嘴,适才反應過來此事。
她接着剛才的話道:“這門親事我看不行,這傳出去說我們溫家嫁兒子,得多丢人,還不知道師家那些人會怎麽看我們。”
溫瓊沉吟道:“他要真嫁去了衣家,便是永遠地離開了溫家,以後溫家就沒有他的位置了。”
溫夫人轉念一想,竟覺得有幾分道理,拍手附和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茬!溫荀如果嫁去了衣家,便沒人來跟阮兒争奪這溫家的家主之位了。”
“以後啊,我們溫家就是他的娘家。蓬瀛山離溫城這麽遠,衣家家規又那麽森嚴。婚後溫荀想随時回溫家,怕都沒那個機會。”
“衣家雖有老家主坐鎮,但蓬瀛山的大小事務都是衣盛雪一人打理。這個衣家的二家主,可是一點兒都不簡單。”言及此處,溫瓊道:“衣盛雪最是看中衣家的聲譽,她雖同意了随衣少主來提親,可其中變數尤未可知。”
溫夫人主動道:“我去,管她是誰,大家都是女人。作為溫荀的嬸嬸,這門親事讓我來說。”
溫瓊沒能拉住她,只能由溫夫人去了。
這次提親衣家一共來了四人。
以衣濯白與他的姑姑衣盛雪為首,另外還有衣盛雪的兩名弟子,便是衣濯白的師弟師妹,客楚和江夜。
作為衣家的二家主,衣盛雪為人嚴厲,不茍言笑。從邁進溫家大門起,她臉上的表情就未變過。
衣盛雪坐了半炷香的時間,似是等得不耐,詢問奉茶的丫鬟,“溫家主人在何處?”
丫鬟不敢擡頭去看她,瑟瑟回答,“家主稍後便至,請尊客等待片刻。”
話音剛落,溫夫人就來了。
“讓二家主久等了。”溫夫人不失禮數地笑了笑,試圖套點近乎,“我是溫荀的嬸嬸,大哥大嫂離世得早,溫瓊也不理家事,溫荀的婚事便由我一人做主。”
衣盛雪聞言,微微擡眼看她,仍是面無表情,“你是溫家的家主夫人?溫荀的嬸嬸?”
溫夫人點頭,“沒錯,是我。”
衣盛雪道:“溫荀人呢?”
溫夫人道:“他還在回來的路上,不過你們衣家來提親,按規矩,溫荀是不能出面的。”
衣盛雪道:“他們都身為男子,不需要遵守這套規矩。聘禮已經送到,今日我來便是與你們選個良辰吉日,讓他與濯白盡早完婚。”
聽到這兒,溫夫人的臉色變了變。
因為她無法确定,溫荀本人是否答應這門親事。倘若溫荀不答應,那麽她的算盤便算落空。
“我可是聽說了,你們衣家禮法嚴明。就算我那侄兒是為男子之身,但好歹是溫家兒郎,又不是撿來的姑娘,該有的禮數可一樣不能少。”
在溫夫人放出這話後,衣盛雪旁邊的少女顯得極不服氣。她幾次三番想要站起來對峙,都被客楚給拉住了。
這名少女即是衣盛雪的弟子江夜,對衣濯白十分傾慕的師妹。
“身為濯白的姑姑,卻讓他犯下這等事,是衣家有錯在先。”衣盛雪言辭誠懇,“事關二家名譽,衣家願意承擔一切後果。便按溫夫人的話來,禮數自不會少。”
溫夫人重拾笑容,“有二家主這番話,我才能放心地把溫荀托付給衣公子,外頭的聘禮我們就收下了。”
衣濯白連忙起身,“多謝溫夫人,濯白定不會辜負阿荀。”
溫夫人滿意道:“親事既已定下,幾位不妨随我來後廳,一起挑個良辰吉日。”
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溫夫人,江夜小聲地叫住衣盛雪,“師父,你真同意師兄娶那個溫荀嗎?”
衣盛雪面無表情地回答,“家主說了,不可讓衣家的血脈流落在外。”
江夜不服道:“可溫荀是個男人,師兄怎可能會喜歡男人,又怎可能與他做那種事。師父……”
衣盛雪打斷她的話,“你不必再說了,若有異議便回去。”
江夜狠狠地跺了下腳,不顧走在前面的衣濯白,暗自哼聲道:“一定那個溫荀使計勾|引!不然師兄又怎會被他迷成那樣!”
話雖小聲,仍是傳進了溫夫人的耳朵裏。
溫夫人擔心這門親事被那姑娘攪黃,故意大聲道:“這勾|引不還得看本事,我們家溫荀長得多俊,誰人看了不喜歡。男人又怎麽了,誰也沒說男人不能喜歡男人。我倒是覺得,溫荀與衣公子十分相配。二家主,你覺得呢?”
溫荀剛從後門回到溫家,湊巧聽見溫夫人這句話,不自覺地松開燈宵牽他的手。
燈宵感受着指間的餘溫,定定地立在原地,與迎面走來的衣濯白四目相對。
溫夫人哪知他會這時候回來,強裝笑容向溫荀走去,“哎,荀兒你回來得正好,衣公子來給你提親了。”
見他愣住,溫夫人笑着圓場,“瞧這孩子,一激動連笑都忘了。”
“夫人!”這時,丫鬟剪碧突然慌裏慌張地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溫夫人道:“怎麽了?”
她只顧着說話,根本沒去注意衣家的客人,“外面……外面又有人來給荀公子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