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溫荀哪會想到竟然是他,收回即将邁出內室的前腳,小聲追問燈宵,“你怎會來此?”
他一邊說着一邊端詳面前的少年,“你怎得變成了這副裝扮?易容術?”
“是幻術。”燈宵直勾勾地看着他,聲音帶着一絲委屈與埋怨,“師父父說好了等我,徒兒回去之後師父卻不見了。”
“是別谷主跟你說我在這兒?”
“嗯,他已經來過了。後來碰上天醫閣主,才想出這麽個法子。”燈宵說完去拉溫荀的手,“師父父別怕,徒兒帶你離開這裏。”
溫荀卻是站在原地沒動,松開他的手道:“現在還不行。”
“為什麽?”燈宵不解,“師父認為徒兒不是無心殿主的對手嗎?”
“師父不是這個意思。”溫荀解釋道:“是師父有別的事情需要确認,暫時無法離開。你不要輕易暴露自己,先回去等我,乖。”
“師父不一起走,徒兒絕不會一個人離開。”燈宵語氣堅決,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
溫荀嘆了口氣,擔心被外面的說夢看出端倪,妥協道:“好,現在我們先出去。”
燈宵這才聽話地點點頭,閉目間又變成了傳聞中溫潤無比的天醫閣主。
他們出了內室,等候許久的說夢連忙上前,一來便問,“我嫂子真無大礙嗎?”
聽到這個稱呼的燈宵頓了頓,回道:“并無大礙,待我寫個安胎的藥方,可照上面所寫去抓藥熬湯。”
說夢舒了口氣,對待客人俨然又是另一副态度。“有天醫閣主這句話,說夢便放心了。請。”
正這時,落荒急步趕來。“說夢大人。”
說夢道:“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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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荒道:“殿主正在找溫公子。”
說夢道:“既是哥哥找人,那我就不多留了。嫂子還是快些去吧,不要讓哥哥等急了。”
落荒也看向溫荀,“溫公子請随我來。”
“那我去了。”
溫荀這話是有意說給燈宵聽的,他覺得有時間該和說夢商量一下,嫂子這個稱呼一定得改!
溫荀被落荒帶去了一座巍峨宮殿,去的途中玉鈴铛一直響個不停,像極了說玄對他的召喚。
落荒将人送到門口,轉身出去的同時關上殿門。
這是溫荀第一次來這裏,記憶中是陌生的。
宮殿高不見頂,一層層往上不斷拔高,整個宮殿呈螺旋形。中心的位置立有一幅極大的山水圖,自穹頂灑下的天光将它照得格外明亮。
溫荀掃視了一番,目光被那幅山水圖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朝着它走去。
走了一兩步,說玄忽然出現在他的身後。
“落荒說你去了沉夢宮苑?”說玄的聲音不急不緩。
“不是你讓說夢帶我出去散心嗎?”溫荀轉過身,險些同說玄撞了個滿懷。
“這話是本尊說的。”說玄見他有點躲避自己,默不作聲地撇開視線,“他有和你說什麽嗎?”
溫荀想了想,暗自揣摩着這話的意思。
他依言回道:“沒什麽,就随便聊了一些。”
說玄滿意地點點頭,道:“走,本尊帶你去個地方。”
溫荀看着說玄朝他攤開手心,很快懂了他的暗示,伸出自己的手放上去。
說玄生怕他會走丢似的,與他的十指緊緊相扣。
他走在前面,帶着溫荀進到了畫中的世界。
等溫荀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後的宮殿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連綿的群峰與青碧的湖水。
飛鳥途經簇簇幽林,灑落陣陣清脆的鳥啼。
遠處的湖面仿佛被粘稠水霧所籠罩,幾縷黛色與山中的炊煙一起,勾勒出天地間寂寥的輪廓。
他們走在一條山間小徑,好似下過一晚的夜雨,地面落了不少野果。
傍晚的雨霧漂浮山林,一眼看去,小徑根本望不見盡頭。
這就是畫上的山水,也是畫中的世界。
說玄道:“這個地方叫做畫境。”
溫荀道:“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說玄道:“吾的恩師便住在這裏,本尊想帶你去見見她。”
這是見家長?
溫荀感覺到手被牽得更緊,點頭說了句好。
走了一會兒,溫荀忍不住問他,“你的恩師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知道我嗎?”
說玄道:“吾在她面前提起過你,她很喜歡你。”
溫荀聞言一笑,“那就好。”
小徑的盡頭立着一棟茅草屋,炊煙便是從這裏飄出去的。屋外圍有一圈竹籬,幾只小雞在門口轉悠,看見來客紛紛跑開。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溫荀根本無法将此處與那幅畫聯系在一起,這一切都太真實了。
屋內的人聽到動靜,說道:“進來罷。”
她的聲音聽上去已不年輕,甚至帶着一種歲月的滄桑感。
可等溫荀進去後才發現,這個女子的相貌遠比她的聲音要年輕。
他和說玄坐在屏風後的位置,桌上早備好了清茶。
“師父,他就是溫荀。”從開始到現在,說玄都未曾松過手。
“看見了。”女子正在提筆作畫,她的動作很慢,每落一次筆都會思考很長時間。
溫荀頭次去見別人的長輩,眼睛一直盯着屏風,也不知道說什麽。
直到女子突地開口道:“你不打算叫我一聲師父嗎?”
溫荀看了眼說玄,才知她這是在同自己說話,連忙喊道:“師父好。”
女子語氣平平,“師父沒什麽好送你的,這個就當是我們之間的見面禮罷。”
話音剛落,溫荀的面前多了一個檀木盒子。
說玄道:“你收下便是。”
溫荀道:“謝謝師父。”
在離開畫境之前,他們留在茅草屋吃了頓飯。
然後溫荀才知道,說玄的恩師便是上一任無心殿主。
趁着這個機會,他想把之前的事情說個明白。
溫荀醞釀了一陣,說道:“其實……我先前來無心殿,是為了仙玄劍訣,你的懷疑沒有錯。”
說玄擡手捏了捏他的臉,“本尊知道。”
溫荀故作訝異道:“你知道?”
說玄彎唇道:“本尊一開始便知道,否則又怎會任由說夢放你離開。而且,仙玄劍訣本就是屬于玄玑門的東西,本尊留着也無用。”
“可是……”溫荀想說什麽,到了嘴邊又被說玄搶去話頭。
“本尊有一事想要問你。”說玄道:“當時你選擇逃婚,只是因為仙玄劍訣嗎?”
“我……”
溫荀暗自吸了口氣,這真是一道送命題。
如果原主只是因為仙玄劍訣逃婚,證明他的心裏是有無心殿主的。
但溫荀很清楚,攻略日記也寫得很清楚,原主并沒有喜歡上說玄。
正因為原主不喜歡說玄,才會在完成任務後逃婚。
原主既然沒有和說玄完成婚事,自然也不會與他發生那種關系。可倘是如此,說玄又怎會以為自己是孩子生父呢?
想不出來其中因由,溫荀把剛才的推測全部推翻。
說玄沒有聽到他的回答,說道:“你不想說也沒關系,無論如何,本尊都不會再讓你……”
忽見說玄體溫驟升,溫荀急忙扶住他,緊張道:“你怎麽了?”
與此同時,他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眼看快到畫境的出口,再回頭去找他師父是不可能,溫荀只能扶着說玄回到宮殿。
說玄勉強站起,咬牙道:“本尊無事,你去叫來落荒。”
溫荀皺眉道:“還說沒事,你的身體明明這麽燙。”
說玄伸手去摸他的臉,眼裏寫滿心疼,“不要皺眉。”
溫荀嗯了一聲,正要扶他坐起,殿門同時打開。
落荒及時趕到,在喊了聲殿主後,來到他們面前。
溫荀問道:“他怎麽會突然這樣?”
落荒解釋道:“殿主幼時生過一場大病,之後便總是斷續如此。”
溫荀聽到這兒,松了口氣,“那該怎麽辦?”
“你走了太多的山路,小心累壞了身體。”說玄對落荒道:“帶溫公子去休息,吾這個病過一會兒就好了。”
“真的?”溫荀顯是不信。
“真的,本尊幾時騙過你。”說玄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溫荀在落荒的護送下回到了寝殿,路上落荒猜到他會發問,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出來。
落荒道:“殿主是被前殿主從罪惡淵撿回來的,那個地方溫公子或許不曾聽過。但去過的人都知道,罪惡淵沒有活人。”
溫荀道:“所以他是那時種下的病因?”
落荒道:“是。每次病症發作,殿主便會失去意識。但自從走上魔修這條路後,殿主已經很久沒有發病了。”
溫荀道:“這個病……可以治好嗎?”
落荒道:“當然可以,溫公子不必擔心。”
溫荀道:“嗯,我不擔心,你快去照顧他吧。”
到了這時,溫荀大概知道了說夢會學醫的原因。
一定,是為了他的哥哥吧。
聽落荒所言,說玄是被他師父撿回無心殿的,那麽說夢還會是他親弟弟嗎?
原文作者應該不會出現這種錯誤,除非是他遺忘了書中的某些細節。
說玄最後是和誰在一起來着?溫荀突然有些好奇。
他在侍女的伺候下沐浴完,換了一身嶄新的衣物。
“別動我的衣服,我自己來。”溫荀叫停她們的動作,仔細地藏好攻略日記,卻不小心把那條繡有衣字的緞帶落在地上。
他正要彎腰撿起,不料有人比他先一步撿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