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腦中浮現出那四人的場景,溫荀趕緊收起胡思亂想。
他知道鹿銜不會讓他出去,緩緩打了個哈欠,揉眼道:“不知是怎麽了,每天都很犯困,一沾到床就想睡覺。”
鹿銜道:“懷孕不久的人都會嗜睡,溫公子既有了困意,那麽鹿某便不打攪了。”
溫荀道:“何來打攪一說,倒是給鹿閣主添了不少麻煩,溫荀感謝還來不及。”
鹿銜道:“此乃醫者本分,談不上謝字,何況還有閣首囑托。鹿某告辭,溫公子不必相送。”
溫荀假裝閉眼躺回床上,直到耳邊響起一道關門聲。
他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往門縫悄悄看了眼。
內院很靜,鹿銜才出去不久,又與迎面走來的說夢撞上。
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最後走得沒影了,一起消失在了廊角。
溫荀開門去往正廳的方向,準備趕在那四人動手前攔下來。
待走出內院的長廊後,說夢适才開了口,“他的情況如何?”
鹿銜的語氣微含反問之意,“說夢殿主似乎很關心溫公子。”
說夢輕輕笑道:“我是他腹中孩兒的叔叔,自然會多關心一些。”
鹿銜頓住,問道:“溫公子與無心殿主……有關系麽?”
說夢解釋道:“關系還不小,天醫閣主莫非忘了?上回我遣人給你送過喜帖,只不過陰差陽錯哥哥沒能和他完婚。”
鹿銜恍然道:“原來是無心殿主和溫公子的喜宴,可惜當時我去了海外采藥,歸來便把此事抛在了腦後,藥童也并未與我提及。”
Advertisement
鹿銜簡單做了個解釋,似乎仍在驚訝之中尚未回神。
他還想問什麽,再三擡唇後又停下了言語。
看他神游在外,說夢有意試探,“這次天音閣主竟會出現在月迷津渡,倒是出乎了我的意外,天醫閣主知他是為何而來嗎?”
鹿銜緩神回答,“鹿某以為說夢殿主都知道。”
說夢聽着他的啞謎,也不生氣,繼續試探,“猜到了一半,但不知猜得對不對,所以還是決定問問天醫閣主。”
鹿銜不露聲色地回道:“勿須鹿某明言,說夢殿主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說夢若有所思地點頭,接下來的話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感嘆。
“看來我哥哥又多了一名對手,我這個叔叔當起來可真不容易。”
鹿銜接過着他的話道:“如果無心殿主只有一名對手,事情便簡單多了。鹿某與流離谷無冤無仇,別谷主卻于中途将鹿某扣下,說夢殿主應該知曉其中緣由。”
說夢會意道:“知道,不過我相信,天音閣主一定也知道。比起對手,我想我們更希望成為彼此的朋友。”
鹿銜不失禮貌地笑了笑,“我們本就是朋友,不是嗎?”
說夢點了點頭,“天醫閣主說得不錯,我們本就是朋友。所以,作為朋友的你,願意告訴我溫荀的情況嗎?”
二人走到一處涼亭坐下,這裏離正廳內院都有一段距離。
看見鹿銜皺了皺眉,說夢提起一絲緊張。
他輕聲問道:“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鹿銜點了下頭,道:“但這并不是溫公子腹痛的原因。”
說夢道:“那是什麽?天醫閣主請說。”
鹿銜道:“這需得從溫公子懷孕說起,男子與女子的身體不同,所以自古以來都是女子受孕。而溫公子之所以會變成受孕之身,極可能與一門術法有關。說夢殿主一定會問是什麽術法,但連鹿某本人亦不知曉。”
說夢道:“既是如此,天醫閣主又憑何斷定?”
鹿銜道:“鹿某自幼便拜入了藥神一脈,這門術法是無意中聽師父與師叔談及。因為太過荒誕,使我至今記憶猶新。據我師叔所說,這是一門禁術。”
說夢道:“貴派師尊徒然子的名號說夢早有耳聞,卻不知天醫閣主的師叔是誰?”
鹿銜道:“鹿某的師叔便是當時的缥缈島主,藥仙冷懸壺。冷師叔說,這門禁術雖然失傳,但某些醫籍仍有記載。一旦有男子受此術法懷孕,除非誕下腹中胎兒,否則……”
說夢道:“否則如何?”
鹿銜道:“否則便會命喪九泉。”
說夢道:“天醫閣主盡可放心,昨晚那種事不會再發生。”
鹿銜蹙眉道:“但若想讓胎兒順利出産卻并非易事,需得一門功法相助才可。可這功法與那門禁術一樣,如今早已失傳不說,能修得此功法之人幾乎是世間罕有。”
說夢道:“什麽功法?”
鹿銜道:“這些都是鹿某幼時聽來的,具體名字師叔并未告知與我。鹿某只知,唯一練成此功法的人是劍修玄主,可玄主早已仙逝不在。”
說夢道:“既然與玄玑門有關,就一定能夠找出辦法。還請天醫閣主對此保密,不要讓我哥哥知道。”
鹿銜頓了片刻,問道:“說夢殿主想要一個人行動?”
說夢卻是一笑,“如果天醫閣主願意幫我這個朋友,說夢便不是一個人了。”
鹿銜對此表示沉默,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
說夢把他的沉默當做了默認,“能結識天醫閣主,真是說夢的一大幸事。對了,他還沒醒嗎?”
鹿銜回道:“溫公子醒過又困了,這會兒正在房內休息。”
說夢道:“他剛醒便困了?”
鹿銜道:“懷孕之人嗜睡,并非怪事。”
說夢聞言站起,“你被騙了。”
這邊二人談話之際,另一邊溫荀及時趕去了正廳。
他原以為會打得不可開交,沒想到竟是出乎意料的安靜,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為免被他們發現,溫荀沒有邁進正廳的院子,而是選擇躲在走廊的镂窗後面。
從他的那個角度望去,剛好可以将正廳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正廳內,四人各自坐了一方。誰也沒說話,氣氛卻讓人感到異常可怕。
說玄在低頭認真地雕刻,他的動作很慢也很熟練。站在說玄旁邊的是随侍落荒,整個人好似一座冷冰冰的雕塑。沒有說玄的發話,他便守在正廳片刻不離。
別鏡花在擦劍,原文說他擦劍用的是花瓣,現在看來确實不假。花瓣是早晨送來的,上面沾着露珠,剛落在刃上便斷成了兩半。
燈宵什麽也沒做,一會兒打量另外三人,一會兒看向外面的院子。他有些坐不住,但又不敢站起來。只要他一動,對面的別鏡花就會停下擦劍的動作。
琴況則是坐那兒閉着雙目,好似正在冥思苦想。
這四個人是在做什麽呢?那青衣人莫非便是天音閣主?
溫荀仔仔細細看了琴況好幾眼,最後算是瞧了出來,這人原來是坐在那兒睡着了!
燈宵終于坐不住了,他剛剛起身,一把利劍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持劍的人不是別鏡花,而是說玄的随侍落荒。
說玄頭也不擡地問道:“去哪兒?”
燈宵一字字回道:“我要去找我師父。”
說玄的語氣透着不快,“你想繼續害他?”
燈宵連忙否認,“不是我,我沒有傷害師父。”
說玄示意落荒收劍,淡淡地道:“溫荀不醒,誰也不準離開。”
于是,燈宵又重新坐下。
這個時候,別鏡花幽幽地開了口,可他的眼睛依然落在劍身上,“若非無心殿主将荀兒帶走,又怎會發生昨夜之事。難道,無心殿主沒別的話想說嗎?”
說玄停下雕刻的動作,冷冷問道:“你方才叫他什麽?”
別鏡花揚眉一笑,“無心殿主可能還沒聽說,荀兒因為我退了衣家的婚事。”
燈宵急忙道:“師父才不是因為你。”
別鏡花輕笑反問,“不是因為我,難道是因為燈少莊主?”
燈宵急得滿臉通紅,想站起來又被說玄的眼神吓了回去。這時,離他位置最近的琴況緩緩睜開睡眼。
琴況開口便問,“小溫荀醒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