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從那天溫阮沒有在正殿指證燈宵開始,溫荀便隐約覺得哪裏不對。聽溫阮上次回溫家說得那些話,可以看出他對他師姐凋昙的死始終耿耿于懷。
溫荀很了解這個原文男主,他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
自從他穿書以後,有些劇情不知不覺間就發生了變化。若是這樣的話,溫阮會不會也出現了什麽意外?
趁着場面逐漸混亂之際,溫荀默默地離開了自己的位置,走向離得最近的流岚峰弟子所在席位。
翟錦書見狀,好心問道:“溫荀師兄你要去哪兒?需要我幫忙嗎?”
他的年紀尚未成年,因而并不具有參加玄都奪魁的資格。這次來純粹是為了湊熱鬧,也算是為三年後的玄都奪魁做準備。
溫荀尋了個簡單的借口,“不用,我只是去方便一下。”
他随便找了一名不起眼的流岚峰弟子,帶他一起出了奪魁的武場。
本以為他和師仙游的事情還沒在玄玑門傳得太開,誰料竟然連一名普通的低階弟子都知道了。
那名弟子看着他,滿臉讨好地說道:“溫荀師兄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嗎?”
溫荀點點頭,留意着裏面的情況,問他,“溫阮怎麽沒來?”
弟子回道:“不是沒來,是溫阮師兄已經好幾天沒回流岚峰了。”
溫荀繼續問道:“是從哪一天開始的?”
弟子回道:“就在前幾日,那晚溫阮師兄下山巡夜,這之後就沒見着他。大家都以為溫阮師兄在刻苦練劍備戰玄都奪魁,所以誰也沒在意。”
溫荀道:“你們最後一次看見他的地方是哪兒?”
弟子回想了一會兒,小聲回答道:“那晚巡夜的幾名師兄被掌門逐出了山門,聽他們說溫阮師兄中途就離開了酒樓,所以才沒一起回山。溫荀師兄,溫阮師兄他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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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去吧,幫我給我師父轉達一聲,說我去去就回。”
溫荀沒有直面回答這名弟子的問題,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但這名弟子口中幾人,他倒是見過兩面,事實也的确如他所說。
溫荀先去書肆找畫師畫了幅溫阮的畫像,然後揣着畫像去了那晚的酒樓。
最近在舉辦玄都奪魁,酒樓的生意比往常要好。他點了一桌飯菜,然後讓店夥計把酒樓掌櫃叫過去。
掌櫃笑着說道:“這位公子是對這飯菜不滿意嗎?”
溫荀展開那幅畫像,問道:“掌櫃有見過這個人嗎?幾天前他來過這裏,他是負責在西街巡夜的流岚峰弟子。”
“原來公子是玄玑門的人,這畫中之人确有幾分面熟。”掌櫃接過畫像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好像是有這麽個人,莫非是姓溫?”
“沒錯。”溫荀道:“他那晚中途離開了這家酒樓,掌櫃可知他去了哪個方向?”
掌櫃大抵也聽說了飲露峰弟子死在花柳巷之事,對于溫荀的問題顯得極為配合,“這畫上的公子的确來過我們的酒樓,他當時本來和另外幾人在一起,還險些起了争執。貌似是因為看見什麽人,他才會中途離開。至于去的方向……”
掌櫃打開窗戶,給他指了指,“咯,就是那邊了。具體是看見了什麽人,我也沒注意。”
溫荀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個方向正是玄玑別苑。
到底,溫阮是因為看見了誰呢?他突然改變口徑,會不會也與那人有關?
溫荀付錢離開了酒樓,收起畫像去往玄玑別苑。從酒樓過去最近的路線是他那日經過的街道,也是在那裏他碰見了真正的天音閣主。
而現在玄都奪魁剛剛開始,別苑門口可以說是連個守門弟子都沒有。
溫荀在別苑周圍逛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卻總感覺有人在背後跟蹤他。
這種感覺和之前的黑衣人不同,對方的人數不止一個,而且修為算不上太高。
他出來時帶了佩劍,于是故意将人引往附近偏僻的街巷,然後借機尋了個角落藏住身形。
那幾人跟丢了,開始小心地在四處搜尋,并小聲地說話。
“不會被他發現了吧?”
“發現了又如何,他一個人難不成還能對付我們三個?別忘了,他現在懷了孕,和柔弱的女人沒什麽區別。”
“可是……如果這事被掌門知道了,掌門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我們現在已經不是玄玑門的弟子,還怕什麽掌門。要不是溫荀,我們又怎會淪落至這般地步。你若是擔心他去向掌門告狀,那就不要留下活口。”
原來是那幾名被師仙游逐出玄玑門的流岚峰弟子……
溫荀把手從劍柄上移開,遲疑着要不要出去。這幾人那晚和溫阮一起巡夜,必定會知道那天晚上發生過什麽,也很可能會清楚溫阮的去向。
他聽着腳步聲不斷靠近,正打算現身,那幾人卻突然同時發出慘叫。
慘叫之後,再無任何聲音。
有人先一步出手把他們殺了?抱着這種猜測的溫荀微微探頭去看,只見一名紫衣男子站在那三人的屍體中間。
殺人者不是別人,正是無心殿主說玄。
等等,說玄來玄都了?
說玄站了會兒,轉身面朝他的方向,慢慢說道:“出來吧,沒事了。”
話都這麽說了,這面顯然是非見不可,溫荀只好從角落裏走出去。
他掃了眼地上的屍體,心裏默默地嘆氣。無奈說玄動手太快,他還沒機會向這幾人詢問溫阮的蹤跡。
說玄像是一個人來的,沒看見他那名忠心的随侍。他換了一身紫袍,氣質在衆人中仍然出衆。只不過與師仙游不同,說玄渾身透着邪氣,可能魔修都會帶給人這種感覺。
說玄見他打量自己,說道:“落荒去辦事了。”
溫荀則是出口問道:“你怎麽會來玄都?不是說好要事先告知我嗎?”
說玄的回答很誠懇,也很直白,“忍不住想見你,所以來了。本尊讓說夢給你寫了信,你沒收到嗎?”
溫荀一臉茫然,“沒收到,說夢給我寫了信?”
說玄道:“嗯,或許是他想給你驚喜。”
對此,溫荀表示沒有驚喜,只有驚吓!
這下好了,全部人都聚在了玄都,要是讓他們一起碰個面……單單是想到這個情形就很可怕。
不行,不能讓這樣的局面發生!
說玄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問道:“這些也是玄玑門的弟子,為什麽他們會對你下手?”
溫荀總不能他面前提起師仙游的名字,支支吾吾着回答,“可能是嫉妒我長得比他們好看?”
說玄向他慢慢走近,不自覺地勾了勾唇,“嗯,你最好看。”
溫荀:好肉麻……
這條小巷很少有人經過,因此沒人知道這裏出現了三具屍體。可惜的是,本來快要得到有關溫阮的消息,被說玄這麽出手線索又斷了。
溫荀并沒有為此生氣,他明白說玄會這麽做都是為了他。但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三條鮮活的生命死在自己面前。
由此可見,關于說玄手段狠辣的傳聞一點兒也不假。
說玄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這裏等會兒落荒會來處理,你現在是打算回去了嗎?”
人都來了,溫荀當然想找到溫阮的下落。因為他總有一種預感,這個兇手與他脫不了幹系。與其說是直覺,不如說是他聽了冷惜別的那句話。
溫阮作為原文的男主,他若是死了,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呢?
“先不回去。”溫荀一邊走出這條小巷一邊問他,“你呢?見到我了又準備做什麽?事先說明,我還不能和你回無心殿。之前說好了,是讓你在玄都奪魁後再來找我,今天是玄都奪魁的第一天。”
這麽仔細算起來,溫荀不禁感嘆時間過得真快。他從開始到現在,不但沒有找出孩子生父,甚至陷入了更加混亂的思緒。
“本尊知道。”說玄确實是個言而有信的人,當然,除了在感情這件事上。“本尊只是想見見你,不會讓玄玑門的人發現你與無心殿有來往。”
聽他認真地說着這句話,溫荀對說玄生出一種莫名的愧疚感。他努力隐藏着這種情緒,一直到走出了小巷。
溫荀想了想,簡單地做了個解釋,“最近好幾名弟子喪命,連我的堂弟也不知蹤跡。我懷疑兇手與我有關,所以才會出來追查。”
說玄溫聲道:“需要本尊幫你嗎?你有孕在身,又是玄玑弟子,手上不宜沾上血腥。”
“不用。”溫荀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着附近的店鋪,怕他多想,放低音量道:“這裏是玄玑門的地界,你是魔修,出手勢必會引起他們的注意。除了玄玑門外,還有蓬瀛山,大多數人都對魔修極不待見。”
“那你呢?”說玄猝不及防地反問。
“我?”說實話,溫荀對魔修并不反感,“我覺得說夢就挺可愛的。”
他知道說玄一定會繼續問他,快速轉移話題,“我們去那家茶樓看看吧。另外,待會兒記得別一口一個本尊。”
說玄很爽快地答應了,“好。”
那家茶樓開在玄玑別苑的必經之處,只要溫阮來過這附近,就肯定會被茶樓裏的人瞧見。
茶樓老板娘的性格很活潑,看見他們熱情地打招呼,“兩位公子快請。”
因為溫荀經常在別苑出入,老板娘瞧他眼熟的緊,偷偷打量了好幾眼。
溫荀拿出那幅畫像,開門見山地問道:“老板娘可有見過此人?大約是在前幾日的晚上。”
老板娘一眼認出了畫中之人,笑眯眯地點頭道:“見過,沒記錯的話是個玄玑門的弟子。以前來這兒巡過幾次夜,長得怪清秀的。”
溫荀道:“那天晚上,他是一個人嗎?”
“是一個人。”老板娘仔細回憶着,“我想起來了,他在那個巷口站了很久。我本想請他進來喝茶,結果他和另一個人走了。”
茶樓老板娘和酒樓掌櫃都說溫阮看見了某個人,可他們口中的‘另一個人’究竟是誰呢?從目前來看,溫阮的無故失蹤與此人有着莫大的關系。
溫荀自然不會放棄這個線索,追問道:“那你看清了是什麽人嗎?”
老板娘道:“隔得太遠,只看了個側臉。那人好像年紀不大,個兒不高。”
溫荀腦中急速閃過一個人的名字,有些不可置信。可聯想到溫阮的改口,又覺得不無可能。
他再次追問道:“老板娘還記得那人的衣服是什麽顏色嗎?”
“當時太暗了,沒看清。”老板娘靈光乍現,說道:“不過我倒是知道他們離開的方向,就是通往霧暗林那邊。”
“你确定他們是去了霧暗林,沒有去玄玑別苑?”
“我确定,他們确實是往那個方向去了。別說晚上,放在大白天都沒人敢去那種地方,所以我才記得這麽清楚。”
老板娘所說的霧暗林在子夜山的陰面,是一片無人涉足的境域。就算是在白日,那裏依舊大霧彌漫、暗無天日,因此才得了霧暗林這個名字。
至于其中由來,原文作者沒有詳寫。
為什麽溫阮會和別人去那裏?溫荀不得而知。但不管怎樣,他都打算去看一看。
兩人出了茶樓,徑直前往霧暗林的方向。
說玄雖然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但從老板娘剛才的形容中,也大約猜到了其中危險。
“你在此處等我。”說玄道:“本尊替你前去一探。”
“還是一起去吧。”溫荀不願說玄為他冒險,更不願把說玄拉入這個漩渦。
通往霧暗林的路只有一條,整條小徑雜草叢生。冷風自身側竄過去,登時寒意刺骨。
走到霧暗林的入口,天色已然黯淡了不少。風聲過耳,好似有無數怨靈在四處叫嚣。
讓人很難想象的是,子夜山下居然會有這種地方存在。
溫荀正在專心走路,腳下突然踩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枚腰牌。
五峰弟子都有一枚刻有自己姓名的腰牌,方便出入的同時又可證明自己的身份。
溫荀翻了背面來看,上頭果然刻了溫阮兩個字。也就是說,溫阮的的确确來過霧暗林。
說玄道:“是那個人的東西嗎?”
“嗯。”
巨大的陰影籠罩在溫荀的心頭,他收起腰牌決定繼續往前走。就在這時,一支冷箭自暗中襲來,目标正是揣着腰牌的溫荀。
說玄将人護在身後,擡手折斷飛來的冷箭。四周寂靜得可怕,射箭的方向更是半點兒人影都瞧不見。
很明顯,是有人想阻止他們進入霧暗林。可越是這樣,越是說明這裏面有鬼。
溫荀從說玄身後探出頭,大膽地朝前走了一兩步,接着又有數支冷箭射|出。
趁着此刻,說玄往射箭的方向一掌劈去。聽得咔嚓一聲響,林中再次歸于沉寂。
“是機關。”說玄得出這個結論,“還有陣法。”
話音剛落,濃霧忽然間聚攏,包裹在他們四周。
為免溫荀走遠,說玄緊緊地牽着他,“此處甚是奇怪,本尊對陣法不甚了解,還需落荒前來解陣。”
溫荀不想讓說玄随他身陷囹圄,這次試探已經證實了他的猜測,該離開時不可再三猶豫。
他果斷說道:“我們走吧。”
等他們從霧暗林離開時,才發現外面的天早便暗了。
溫荀尋思着要不要直接回山,為免被玄玑門的人撞見,于是選擇避開別苑繞道而行。
他早在心裏想好了借口,倘若有人問他去了何處,就說身體不舒服找地方休息去了。
“我先回去了,謝謝你今天陪我。”溫荀對說玄道:“留在玄都不太|安全,你還是回無心殿吧。”
“你這是在擔心本尊麽?”說玄定定地看着面前之人,正欲伸手去觸碰,誰知溫荀直接朝他撲來,整個人埋進他的懷裏。
說玄的心猛跳了一下,慢慢把手放在了溫荀的背上。
而另一邊,兩道人影停在了不遠處,是師仙游和他的劍使寒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