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中時,覃緩參與班委競選,她和一位男同學競争pk到最後一步,需要上講臺做陳述。
覃緩當時還挺有信心的,畢竟她自認在班上人緣好,長得漂亮,還時不時助人為樂。
于是她簡潔明了地說了幾句,像一只勢在必得的小孔雀。
下一秒男同學目光戚戚,幽幽出聲,先講了一下他自己成績有多優秀,又講了一下他家境貧寒,條件艱苦——每一條都和覃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最後又講了一下他多麽希望為班級做貢獻,字字誠懇,泫然淚下。
覃緩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沒反應過來,班主任宣布男同學當選,而她遺憾退場。
有的人明明為了利益,心裏有鬼,偏偏找了一個“造福人類”的理由。從此覃緩便對此類冠冕堂皇心生不爽。
比如眼前這位薛小姐。
明明是個戀愛腦,偏偏給自己塑造成一個熱血奉獻青年。
覃緩卷了卷發尾,眼尾上挑,和這位短發美女對視上,一點兒也沒有戳破“謊言”的尴尬。
薛檸反複品味了一下這四個字:“……你什麽意思?”
“嗯,”覃緩笑了笑,“全句就是,你最好是像你說的那樣‘是特意為了平淡而普通的工作來奉獻自己’,而不是為了接觸我們英俊高大的江隊。”
薛檸臉色微變,迅速看了江須昂一眼:“……你別亂說。”
覃緩聳肩:“那就當我沒說咯。”
大家的視線紛紛落在她身上,像在看什麽新奇的東西,陸波用眼神示意小八,小八表示自己還想繼續看下去。
對于薛檸的目的,大家多多少少心知肚明,但礙于是薛宇的妹妹和隊長的私事,也不好開口。
Advertisement
隊長是個對工作非常謹慎認真的人,自然不喜歡這種別有目的的人,但無論拒絕了多少次,人家就是锲而不舍,隊長也沒其他辦法,幹脆随便你。
沒想到覃緩看着人美嘴甜的,還挺會彎酸人。
薛宇的臉色也不好看,目光沉沉地落在覃緩身上,輕輕翻了個白眼:“那你的目的又高明到哪裏去?你難道不是因為男朋友來這裏的?”
覃緩确定,這人确實不喜歡自己。
那就沒有必要浪費時間讨好了,覃緩向來只會讨好自己喜歡的人和對自己有幫助的人,目标明确的很。
“是啊,”她就不會否認自己的目的,“所以我可從沒否認過,也沒說過我是來‘做奉獻’這種大話。”
薛宇嗤了一聲。
“所以你是看不起我這種想法嗎?”覃緩說。
“你覺得你一個靠關系進來的人,有什麽地方值得我看得起嗎?”
“沒有啊,”覃緩一字一句,心平氣和怼,“但你現在,不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嗎?”
薛宇臉上大變,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江須昂打斷:“行了。”
“大白天不工作?是不是太閑了?”
所有人通通閉嘴。
江須昂将目光落在薛宇身上:“待在這裏沒什麽問題。”他記得薛宇家裏父母都在外地工作,薛檸放暑假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
“但不可以影響你的日常工作。”
薛宇和薛檸同時松了口氣,覃緩看向遠處的山峰和田野。
“覃緩。”江須昂叫她。
“有。”她應道。
“跟我去現場熟悉你的拍攝流程。”江須昂說完,率先走進左邊的一輛黑色越野。
他進了駕駛座,覃緩向四周看了看,最終摸進了副駕駛。
“安全帶。”
“我知道啦,”覃緩埋着頭,“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江須昂便沒有繼續說話。
越野車在山路中颠簸,離現場有十五分鐘距離,車內氣氛很安靜,覃緩看着窗外。
沒一會兒聽到江須昂的聲音:“你不喜歡薛檸?”
覃緩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薛檸是誰:“倒也沒有。”
她看着遠山和泥濘的路,聲調随意:“我說話比較直啦,反正我也是這種人,有什麽不喜歡的。”
江須昂看了她一眼:“……還是有不一樣的。”
覃緩驚訝,心想他這張狗嘴裏還能吐出象牙?
江須昂:“畢竟你入職了,而她沒有。”
覃緩:“……”
江須昂:“你需要工作,而她暫時還不需要。”
覃緩:“…………”
天真。
以為他會說好話。
她果然是天真得可怕。
覃緩捏了捏拳頭,忍了。
江須昂微抿唇角,目光直視前方,掩飾住若有似無的笑意。
……
黑色越野穩穩地停在寬闊的山坡上,覃緩下車前掏出墨鏡,整理好儀容才慢悠悠地下車。
江須昂看了她一眼,覃緩問:“墨鏡也不可以帶嗎?外面這麽大的太陽。”
江須昂嘆了口氣:“可以,但是拍視頻的時候不可以。”
覃緩解開安全帶:“這點常識我也知道。”
她跟着江須昂下車,現場的設備設施位于鐵門和土牆背後,發出嗡嗡的震動聲,黃綠黑的管道,銀色的容器,臨時搭建的板房,看起來像一個個莊嚴沉默的衛士。
門口站着一位矮胖的人,朝着江須昂方向跑來:“隊長!”
在覃緩面前剎住腳,好奇地瞅着她看。
“覃緩,”江須昂介紹,“新來的。”
又對覃緩說:“沉卓,一直在這裏值班,還沒見過。”
“你好,沉香的沉,卓越的卓。”沉卓看着覃緩,慢悠悠地感嘆,“小八說的隊裏來了個大美女,我開始還不信他的欣賞水平,以後不敢不信了。”
“西草覃,緩慢的緩。”覃緩沒想到他居然是這個“沉”,沉卓也沒想到她是這個“覃”,頓時有種奇妙的感覺。
“進場?”江須昂忽然出聲。
沉卓回過神來,連忙将手中兩個安全帽遞過來。
開門時,江須昂又忽然轉頭,遞給覃緩一根頭繩。
覃緩一愣,聽見他說:“頭發盤起來,需要塞進安全帽裏。”
那多醜啊……覃緩試圖掙紮一下。
“頭發太長容易攪進設備裏,攪我怕将你的腦漿子攪出來。”
“……”
她立刻接過頭繩,麻利地盤起來。
盤到一半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好像是她烤肉時落在桌上的那一根?被他撿起來了?還怪細心的……不對,既然撿起來了,為什麽不還給她?
覃緩多看了他側顏兩眼。
走進現場後所有的設備放大一圈,噪音也更大。沉卓有條不紊地回報着生産情況和數據,江須昂确認無誤後,轉頭看她。
墨鏡和頭盔将姑娘的腦袋包裹得緊緊,太陽當頭,讓她鼻尖露出淡淡的汗液,臉頰泛着紅暈。
“竟然你已經看完了前三章,那這裏的儀器是不是都認識了?”江須昂問。
覃緩一頭兩個大,回憶起上課被老師抽問的恐懼。
她背的是文字,哪裏能和現場的東西對上?
覃緩環視一圈,最後回了四個字:“不太認識。”
江須昂就一副“所以背誦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你的驕傲适可而止”的神情。
看着是真讓人生氣啊。
“那跟着我來,我按照流程,從最開始給你講。”江須昂話音剛落,一旁的沉卓卻立馬說:“我可以我可以,隊長你去工作間休息一下吧,我來幫着介紹……”
江須昂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沉卓聲音漸小。
怎麽了?
他說的有什麽問題嗎……
“我叫你做的PPT做完了嗎?”江須昂問。
沉卓值班兩天,沒有領導的監督,那肯定是有摸魚的……他讪讪斟酌詞句:“我,我還有一點兒沒修改好。”
“那你還有時間給她講流程?”
“是!”隊長果然是時間管理大師,做事認真謹慎,沉卓由衷地佩服,“那就麻煩您曬太陽了,我馬上去改。”
覃緩望着沉卓的背影,可沒一點兒開心。
相比較江須昂,她更想沉卓帶她。
她擦幹淨汗水,小步伐地跟在他後面。
不過不開心也只持續了一會兒,江須昂的流程介紹,簡潔明了,用詞準确易懂,結合她昨晚背誦的東西,覃緩總有種“哇原來這就是書中說的那個xxx”的恍然大悟。
十五分鐘,她心中對工作已有了知識的存儲。
“是不是還算簡單?”
覃緩雙眼亮亮的,點頭。
“那你算是知其然,”江須昂說,“還沒知其所以然。”
“……”
覃緩的亮光頓時沒了。
“不過,”江須昂轉過頭,擦掉管道上一點污跡,“你幾天就有這樣的成果已經很驚人了。”
嗯?
嗯嗯?
覃緩看他,等着後半句。
但他封了口,沒有說應有的“但是”。
“你在誇我嗎?”覃緩歪了下腦袋,瞳孔中仿佛綻開了鮮花。
江須昂看了一會兒撇開眼:“算是。”
“所以我三天并沒有哭着要離開吧。”
江須昂猛地回頭,發現覃緩彎着眼,笑眯眯的,像一只耀武揚威的小狐貍。
“聽到了?”
“吃完烤肉發現沒拿頭繩,不小心聽到的。”覃緩擡手敲了敲安全帽,“所以你拿了頭繩幹嘛不早點還給我?”
“……忘記了。”江須昂說。
“那你幹嘛拿我的頭繩?”
江須昂心中堵了什麽東西,不上不下,情緒伴随了多久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抒發的正确時間。
他撒了謊:“小八看見,放在了我桌上,我今天順手帶上的,想着你頭發長。”
覃緩信了這份理由:“行吧,謝了。”
小姑娘好勝心強,心思卻單純如斯,有仇必報,有恩必還。
她腳步輕快地轉身,哼着歌,應該是因為他的認同而愉悅。
兩人位于搭建的二層架子上,腳下是大型設備,下樓需要經過十幾層镂空的階梯。覃緩腳步聲噠噠噠的,大概是太過于忘形——忽然一腳踏空,整個人無法控制地往下掉!
“啊……”覃緩的驚呼戛然而止,旁邊的身影卻眼疾手快,一把扣緊她的掌心。
只見江須昂一手抓住她,一手抓住二層欄杆,臂膀因為她的體重狠狠凸起。但即使如此,江須昂仍舊用盡全力将她往上提起來。
單手。
他單手僅僅地抓住她,力道仿佛将身體撕裂。
覃緩停留在剛才懸空的恐懼中,臉色血色盡失。
“左腳放在欄杆上。”他的臉色十分難看,粗喘着氣息,沉穩地誘導,“腳上去後,用手撐在扶手……”
“我,我不敢動,我害怕……”
“沒關系,放緩呼吸,我能拉住你。”
江須昂拉住她的動作、速度和力度,是她此前從沒遇見過的。她的心跳很快,卻在他的聲調下找回了理智。
似乎他這樣說着,她就相信。
一雙腳終于重新回歸地面,覃緩發着愣,輕輕地說:“謝……謝謝啊。”
江須昂和她對視着,微微喘息,覃緩微微朝自己的方向抽手,卻發現他握得很緊。
兩人的掌心因為緊張和炎熱,帶着薄薄的汗漬。
江須昂再次懷疑自己真能放心她做這份工作嗎?帶着些許煩躁道:“你是不是誇不得?下樓不注意腳下?”
覃緩平緩着心跳,第一次還挺認同這話:“大,大概吧。”
“隊長——我的PPT改完了,你這邊完事了沒……”沉卓不知什麽時候從工作房間跑出來,腳步聲被現場的噪音掩蓋,等他站在露天樓梯下方時,猛地剎住腳。
陽光肆意,他的目光落在覃緩和隊長忘記分開的雙手上——懷疑自己寫PPT寫傻了。
“……”
沉卓忽然沉着不了了。
下一秒江須昂條件反射甩開了覃緩的手。
覃緩:?
覃緩:……
蛇都沒你動作利索。
--------------------
攻略小公主第一彈,江隊自己把自己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