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江須昂是被手機震動聲驚醒的。
這幾天習慣使然, 讓他一聽見聲響被利落起身,差點沒将懷裏的覃緩掀翻。
好在及時找到理智,他已不在現場, 正躺在宿舍的床上。
手機經久不衰地震動, 江須昂小心翼翼攬着覃緩, 怕她從床上摔下去。
翻身抽出手機, 是老黃的電話,江須昂捏了捏鼻梁骨,背脊上的疼痛讓他當場吸了口涼氣。
“什麽事?”江須昂嗓音沙啞到極致,難忍地皺起眉頭。
“隊長。”老黃卻嚴肅不已, “孫總來了。”
孫偉濤是江須昂這整個片區的直系領導,也是最大的領導, 前幾天遠程參與三天搶險。一般這種級別的大BOSS,非必要原因,是很少親自來現場的——就算要到現場, 也一定是去管二隊的事故現場。
忽然大駕光臨,江須昂起身, 皺了皺眉頭:“怎麽會今天來這裏?”
老黃給出了答案:“同行的,還有緩緩的父親。”
……
黑色大G從道路盡頭駛近,全體一隊成員站在門口, 手忙腳亂換上工裝。陸波剛從現場回來沒睡足2小時, 此刻一臉陰沉沉低罵:“現在領導都這樣不顧人命的嗎?”
“不是孫總的常用車。”老黃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孫總不會這麽高調。”
“……還真是。”
“那他媽是誰, 不會是驚動了更高級別的吧?”
大G飛馳而來, 黃土高揚, 直直地剎在衆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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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駕駛率先下來一人, 一身西裝漆黑精致, 個子不算高卻氣場卓然,黑色皮靴穩穩地踏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大步朝平房邁來。
而孫總灰頭土臉從另一輛車下來,忙不疊跟在後面喊着:“覃總,您慢點。”
“慢什麽慢?”覃建國臉色不佳,細看之下瞳孔迸射出洶洶暗火,咬牙切齒道,“讓覃緩這個死丫頭給我滾出來!”
嚴陣以待不明所以的衆隊友先是一愣,齊刷刷的“……”了。
“還愣着幹嘛?”孫偉濤急得不行,忙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大聲說,“快把姑娘給覃總叫出來!”
道理大家都懂,但現在有個嚴重的問題。
衆隊友屏住呼吸,你看看我我看看我,大蛇擡手一推,正準備将老黃推出去當替死鬼,一旁的薛宇卻開了口:“覃總,但是……她應該還在休息。”
覃建國看了下天:“真是太棒了,再不醒又要到晚上了。”
“……”
“幹脆別起來算了。”
“……”薛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斟酌詞句,“她,她最近身體狀态很不好,沒怎麽吃飯也沒睡好……又在搶險行動中受了重傷,所以剛剛才休息……”
每說一句,覃建國怒氣沖沖的臉色便多了一分冰冷。
當他聽見重傷兩個字時,中年父親已緊緊握緊拳頭。
“你說這些幹什麽!”孫總的臉色如紙一樣白,冷汗津津,呵斥道,“你是存心吓……”
“讓他說下去。”覃建國冷聲說,“覃緩在這次搶險中,做什麽了?”
小八被總裁氣場唬住,扯了扯薛宇的衣袖,薛宇皺眉掙脫,抑揚頓挫道:“這是她做的好事,有什麽不能說的?”
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薛宇将事故發生、疏散人群、覃緩如何拯救小男孩、又如何受傷的情況,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
江須昂從樓上走下來時,恰好聽見最後受傷的這一段。
他愣在原地,腦海中回想起昨晚上,她眨巴着可憐兮兮的眼眸,炫耀對他說:“這是我英雄的勳章……”
薛宇說:“如果不是我為她包紮傷口,她大概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受了傷。”
薛宇的本意是表揚覃緩的敬業,順便私心提了提自己。卻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番說辭,直接将覃緩推向了火坑。
江須昂從後面走到了覃建國面前,後者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深沉的瞳孔久久沒有言語。
直到薛宇說完,現場陷入沉寂,好半晌覃建國才對着江須昂,問道:“覃緩呢?”
“她還沒醒。”江須昂說。
覃建國點點頭,指着江須昂,冷漠道:“那行,你跟我過來。”
江須昂跟在覃建國的身後,去的是一層最右邊的廚房。
門剛剛關上,覃建國看了江須昂一眼,下一秒拳頭朝他臉上揮去。
江須昂被揍得倒退了一步,嘴角破了口,血腥味争先恐後地溢進了嘴裏。
他還沒反應過來,覃建國又是靠近,連續兩拳,揮在了同樣的位置。
受傷的位置很快紅腫起來,江須昂拿手背抵住嘴角,瞳孔微縮,斂眉垂目,沒有吭聲也沒有還手。
氣急攻心的覃建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連冷笑的力氣也沒有,閉着眼眸,拽緊了發疼的拳頭:“我把覃緩送來的時候,你是怎麽怎麽跟我說的?”
開口時,這位氣場強大的父親仿佛老了好幾歲。
江須昂咽下血腥,後背與嘴角的雙重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經,輕聲答道:“我會照顧好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那你現在做到了嗎?”
“……沒有。”
“你不僅沒有做到,”覃建國冰冷地呵斥,“你甚至将她丢在了火坑裏!”
想到剛才薛宇說的話,覃建國幾乎不能想象覃緩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忍受了這樣的疼痛,老父親痛心疾首,沙啞了嗓音:“我将完好無缺的女兒送到了你這裏,你可真是禦妻有術啊,将我二十年教導的驕縱丫頭變成了這副舍己為人的模樣。”
覃建國冷笑:“真不愧是模範好隊長啊。”
江須昂怎麽沒聽出來言語中的諷刺?可答應事情沒做到就是沒做到,他低着頭,沉聲道:“抱歉,伯父。”
“抱歉什麽啊,你為國為民,我相信過不了多久,覃緩這個沒腦子的白癡斷腿斷手還在為自己驕傲呢。”
是。
她昨晚還在為自己驕傲。
江須昂沉默,想說什麽,喉嚨卻仿佛被黏住了。
“江須昂,”覃建國看了看面前的男人,認真而嚴肅道,“我不知道你是抱有什麽偉大的夢想,但我是個自私的商人和父親,我希望自己的女兒無憂無慮地長大。如果你想從隊長的身份變成丈夫,那你現在根本達不到及格的标準,我覃建國,絕不可能用女兒的安全做為嫁妝……你,懂我的意思嗎?”
……
覃緩醒來的時候,看微信群裏炸翻了天,她用懵懂的腦容量,提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直系領導來了,但卻沒叫她起床——因為覃建國跟着一起來了。
覃建國?
一起來了???
!!!
她翻身撐了起來,快速梳洗了一番,連蹦帶跳地奔下樓。
庭院停着她家的大G,她認得車牌,覃緩心中一喜,連忙問小八:“我爸在哪呢?”
“拉着隊長聊天去了,也不曉得兩人聊什麽,好久了……”小八疲倦地揉了揉肩膀,指着廚房的方向。
“謝謝,我去看看噢!”她尋到方向,樂滋滋地朝廚房。
誰知剛剛靠近,廚房的門從裏面被打開,覃建國率先走出來,她喊道:“真的是你啊!!!”
這一喊,三分驚訝,五分喜悅,兩分思念。
覃建國一眼就看到她雙手纏着的紗布。
完完整整的姑娘,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變成了如今這風塵仆仆的模樣。
他一愣,迅速撇開眼。就怕多一分鐘,就被死丫頭看見老頭瞳孔中濕潤的液體。
太丢人了。
但覃緩顯然沒将重點放在覃建國身上,她墊腳望着後面,嘴角勾了起來,高興地喋喋不休:“你來也好,你來了我有好話跟你說,不僅是工作上的,還有我感情上的,我想告訴你男朋友的……”
話沒說完,覃緩忽然看見江須昂嘴角一塊兒紅腫,原地怔住。
“你臉上怎麽了?”覃緩走過去,心想昨晚接吻的時候,好像沒看到他嘴上的傷吧?
“沒什麽。”江須昂在她靠近的時候,微微撇過臉。
怕她擔憂,于是江須昂又說:“只是小傷。”
覃建國聽見她感情的問題就煩,加上她受傷的事情,更是煩上加煩。
不能等了。
現在就得快刀斬亂麻。
覃建國啪的一下,從懷裏抽出一張紙,敲在了覃緩面前,說:“你的實習期結束了,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一道驚雷劈在覃緩眼前,打得她措手不及,差點兒以為自己耳朵出現了問題,聽錯了。
她站在原地,也沒看覃建國手中那張紙,扯嘴笑了笑:“你亂七八糟說什麽呢?”
覃建國:“白紙黑字,隊長親批。”
如果是剛才的話是驚雷,那麽“隊長親批”四個字,則讓覃緩起碼靜默了五秒。
她率先選擇的是,看向了江須昂。
後者與她對視,甚至沒有一絲驚訝的成分在內。
覃緩的心髒慢慢下沉:“他說的是真是假?”
江須昂即使渾身是傷,身姿依舊冷傲筆挺,看着她,輕輕點頭,吐出兩個字——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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