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阿染你別怕
看到宋玺等人, 那兩人竟然還好心提醒道:“莫要入谷了, 谷內有陣法, 已經死了好幾個了!”
看那幾人形色不似作僞,宋玺操縱柳翩葉落地,讓孟染等人都在地上站定, 等了片刻,見谷內并未傳出什麽動靜, 便又往前行去。
那兩人似乎看有人來了, 便也沒有那麽慌亂的站住了腳, 看宋玺等人不聽勸告,其中一人已經嘆氣道:“唉,不聽便罷。”
另一人卻道:“似乎是位前輩,也許有辦法?”
兩人竟然就停住了逃命的腳步,跟在了宋玺等人身後。
若論先來後到,也是這兩人先來的。這餘音谷又是無主之地, 宋玺扭頭看了一眼, 倒也沒說什麽, 只對孟染等人道:“注意安全。”便着前繼續開路。
入谷再深些, 周圍的迷霧竟然連孟染等人視線也開始模糊。兩儀一身白衣,更是與這迷霧融成了一體。擔心兩儀走丢, 孟染伸出手,順着袖子摸到兩儀的手腕,握住。
兩儀似乎愣了一下,扭了扭手, 反手将孟染左手握在了掌心,還出聲道:“阿染,不怕。”
“……”到底是誰怕?
這情形,孟染覺得新奇倒是真的。雙眼能看清的也只有近在眼前的模糊顏色,元識卻透體而出,一葉一枝一山一石,都這感知之中。宋玺等人在孟染的感受中,也都是非常凝實的人形元氣團。旁邊元氣運行略有不同的則是倪飛。倒是兩儀,雖牽在手中,卻基本感覺不到他體內元氣的流動。亦或者運行的非常緩慢,幾近于無。
若孟染關于修行知道的再多些,便能知道兩儀這種元氣運行的方式,是高階修者的大周天運轉方式。修為愈高者,體內自成天地越大,元氣外顯看來便愈加緩慢。實際在那方天地中,運轉的速度卻遠超低階者。可惜如今的孟染,僅僅是個修行菜鳥,并不知道這種常識。
到一行人深入到就連自己的衣袖都看不清,樂聲卻愈加清晰時,兩儀忽然将孟染一拽,并急道:“師姐,別走了!”
宋玺應聲停步,并問道:“怎麽了?”
兩儀帶點兒困惑道:“總覺得,前面有不好的東西。”
兩儀所言,宋玺略有所覺,卻沒這麽明顯。
孟染讓元識往前探去,果然更前方的霧氣,帶着一種陰冷和沉重。但這種感覺,若不是兩儀明言,就算是修者,也只會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入谷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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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拽着孟染的手道:“別去碰。這種陰冷的霧氣,對元識不好。”
“是剛剛那兩人說的陣法?”孟染問。
宋玺應道:“怕是如此。”
“要破陣嗎?”孟染問道。
宋玺正要答話,兩儀卻道:“不用,我們走旁邊。”
孟染沒太懂,兩儀又道:“陣法設在谷中,我們走山。”
……總是會忘記自己是修者的孟染,能夠看到想到的總共就谷底這一條路,倒忘了翻山越嶺對他們來說,本不是難事。
卻不知道兩儀的走山,并非尋常的走法:“記住,每一步,走在我的前一腳位置。”
陣法,無非是借天地元氣所成,符修亦同。陣修與陣修相對,以陣破陣。而諸多符修則能根據陣法上某些符文,繪制相對應的符法破解。兩儀說不走谷中,又省去力氣破陣,宋玺毫無異議。
兩儀卻又補充道:“盡量不要動用元識,跟着我就好。”
孟染前面走着兩儀,回身牽了白秋雲,宋玺則跟在了倪飛身後。走在前面的兩儀,甚至連元氣都沒有動用。眼前白茫茫一片,除了身邊的這幾個人,似乎就只剩山石陡峭,竟讓孟染心裏真的有些不踏實了。
神奇的是,看着陡峭的山嶺,沿着兩儀的落腳處走,竟異常平坦,甚至明明看着要一腳踏空無處落腳的山壁,按着兩儀的步子踩過去,竟如同踩在實處。
那跟在身後的兩名修者,到底不如天舞門諸人這般信任兩儀,看着空處不敢落腳,踩在別處竟然就一聲慘叫,落入谷中,只片刻就悄無聲息。甚至,連元識都毫無所存。那霧氣給人的陰冷感覺則更沉重了。
孟染聽着這兩聲慘叫,和周身猝然又冷了一層的白霧,差點腳一抖落在錯處。
兩儀及時踮腳勾住了孟染差點落錯的腳步,将那只腳用自己的腳背托着,放在了該落的位置,緊了緊掌心那只微顫的手,輕聲道:“阿染,別怕。”到孟染重新定下心神,才繼續往前踏步。
孟染這次,是真的有些害怕了,被兩儀拽着的那只手,也不由反扣住兩儀的手指。
來了此界這麽久,他手上雖然沒有人命,其實也染了血腥。他不知道宋玺、兩儀心內是否平靜,但就在剛剛,兩條人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孟染自己也差點就要一步踏錯時,孟染才忽然意識到,他不比任何人特殊,也只是此界的一個低階修者,甚至,連這些低階修者也不如。他只是幸運的有天舞門、有宋玺、烏長柳、白秋雲……有兩儀。
孟染想着這些,腳下卻緊跟着兩儀的腳步再不敢錯。一直到兩儀說“好了”時,孟染才發現自己的心髒“嘭嚨”、“嘭嚨”跳得有些快。
宋玺忽然“咦”了一聲,袖子揮去,那白霧竟然已經凝實的快成實體,被宋玺這樣撥弄,空出了霧氣稍淡的一塊。而這稍淡的一塊,則透出了一面刻着花紋的石壁。待衆人七手八腳順着這塊石壁撥開白霧時,一塊仿佛門庭的石牆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長方形的門庭上,兩塊緊緊合在一起的石門,石門正中,畫着一整圈仿佛火柴般的小人,圍繞着一個巴掌大的圓形凹槽,每一個小人的肢體都不相同,孟染看着那些小人,試着在腦中演練了一下,對宋玺道:“師姐,這好像是妙手之舞。”
宋玺看着那圈小人,神色卻有些凝重:“若是如此簡單,師父當年又怎麽會铩羽而歸?”畢竟那時候師父已經是築基後期的修為。
孟染更仔細的看了看那些小人,那些小人卻忽然動起來,一直若有若無的樂聲在一瞬間變得清晰,那些小人的動作似乎是妙手之舞,又好像繁複許多。孟染耳中忽然響起了轟隆隆的石門開啓聲,一條灰色的通道出現在孟染的面前。
那樂聲仿佛就在耳畔,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往通道中走去,腳尖落在那黑色的通道上時,一塊圓形的石磚,憑空出現在了虛無的空中。人影做着那些火柴小人的動作,一擡手一轉腕,卻是火柴小人沒有的風情。只一瞬間,一塊塊的圓形石磚,就從孟染眼前,延伸到了通道的深處。
孟染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對,那樂聲卻仿佛催促着他跟着那道人影前去。身體也不由自主的跟着那道人影的動作,往那些浮在空中的圓形石磚踏了過去。
踏出了第一步,後面就變得理所當然。每一步踏出去,都仿佛知道身體下一步該如何動作,不多時,孟染就追上了前方的那道人影。并跟着人影的動作,在那些石磚上踩着舞步快速前行,渾然不覺自身的元氣流逝的飛快。
孟染忽然神思不屬時,兩儀就發現不對,到孟染身上的元氣開始流逝,兩儀拽了拽人,卻沒有拽回神時,兩儀就急忙喊人了:“掌門師姐,看看阿染!”
莫說孟染,就是宋玺也想跟着那愈來愈清晰的樂聲起舞。倪飛也站在旁邊道:“這樂聲有問題。”
說着,已經兩腿盤坐,将自己的古琴取了出來,一道清越的琴聲往周邊散開,宋玺便覺得元識一陣清明,那種蠢蠢欲動也被壓制了下去。一旁剛剛也愣神了的白秋雲,在倪飛的琴音響起之後也是忽然一愣,繼而甩了甩頭,似乎大夢初醒。
宋玺忙扶住了差點站不穩的白秋雲:“秋雲,你怎麽樣?”
白秋雲愣了愣神,看着面前的石門道:“這門沒開嗎?……”
然而孟染,卻依然愣在那裏,元氣的流逝還在繼續,一點要回神的跡象也沒有。
“阿染?”兩儀這次也不敢拽了,這情形明顯是對元識的攻擊,萬一拽出了事……
兩儀總覺得自己應該有無數的辦法可以将這樣的孟染喚回來,可是現在腦子裏卻空蕩蕩的,什麽都想起不起來。只覺得滿目的星辰從自己的腦海中一晃而過,卻什麽都沒有留下。
眼看着兩儀周身的氣息都開始不穩,幾個呼吸竟讓周圍的濃霧都跟着一陣混亂,宋玺忙對兩儀道:“不如你也試試百音琴?”雖然不知道是否有用,至少比兩儀也出了問題要好。
兩儀聞言,總算從忙亂中抓到了一絲頭緒,将自己乾坤袋中的百音兩儀琴取了出來。
倪飛彈得是五音門的清神曲,那個兩儀不會。耳邊一直萦繞的卻似乎是妙手之舞曲。兩儀掀開琴蓋,在對方的某個音節響起時,跟上節奏按下了玉白色的琴鍵。
百音兩儀琴的琴聲節節跟進的跟上了那道音律,竟讓那道音律越來越快。
幻境之中,孟染只覺得耳中的音律忽然加快,身前那道虛影的動作也越來越快,最終那虛影的身形再也支撐不住,竟然混亂成一團,他眼中的虛無也驀然炸開,一道白光落回眼前,耳中也聽得一個男聲大喝:“何人擾我奏樂賞舞!”
那面石門之上爆發出一陣極為強勁的靈波,幾人來不及躲避,身形一瞬間立刻倒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