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眉落了

姝眉的預感第二天便得到證實，早上衆人給老太太請完安，話了一會家常，老太太拉過姝眉的手，慈愛的說：“從今兒個起，你和袁嫲嫲學學上都的禮儀規矩，城裏和咱們這兒規矩不大一樣，這回去上都，咱們是要在哪住上一陣子的，不說禮出大家，就算入鄉随俗，咱也不能讓人小瞧了去！”姝眉趕緊答應着。

随後老太太讓人把袁媽媽喚進來，交代了其實早有默契的差事，又喚進跟随而來的四個丫頭和家裏的丫頭們，上都來的春香，荷香是大奶奶專門給老太太準備的，秋香，梅香負責伺候三奶奶，姝眉，霁哥兒。老太太一并吩咐家裏的丫頭們，按房和她們學學規矩，說完就打發她們各自下去了。

姝眉帶着袁媽媽幾個回三房，一路走着她有些恍惚：原以為祖母執意帶她去上都，只是出于對她的疼寵，現在看來還別有深意，可是她才11歲耶！在現代還是小學生啊！那就急成這樣，開始考慮那麽遠的事？看娘親剛才既欣喜又有些複雜的眼神，估計她也猜出祖母的意思，且她也不反對。

只是不說自己年紀，就看祖母這番籌謀，必不會考慮家世普通，品貌一般的。可是憑自己家目前的家世，恐怕多是高攀，現今那些高門大戶的子弟，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就自己骨子裏那前世根深蒂固的理念和重度潔癖，如何受得了？

将來自己會在更深的宅院，守着更嚴苛的規矩，伺候一個過了N手的男人，還時不時主動安排他睡妾室通房，為他養兒育女不算，還得替他養別的女人給他生的。

大老婆負責理事管家，小老婆負責貌美如花，正妻稍有微詞便是善妒不賢，且不說遇到奇葩婆婆的中獎率何等高，這是何等特麽的憋屈！

想到那些可能的磋磨，姝眉暴躁的想揮刀，手起刀落給他來個司馬遷！可這樣，自己這場不知何故的穿越，估計也就血腥而悲催的結束了！就更別提還會帶累家人。

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看着已經到了的三房，院子裏熟悉的一草一木，本以為自己在家人疼愛呵護下，好好享受一下穿越後的悠閑溫馨日子，到了年齡由父母長輩精心挑選，找個像爹爹哪樣的男子，過和娘親差不多的小日子，這輩子也就過去了。

沒想到祖母、娘親會這麽疼惜自己，為自己如此深謀遠慮費心安排，總覺得她值得更好的，殊不知她們現在過的日子，在姝眉眼裏，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她最向往的了。

更好的和最适合的，哪一個才是最想要的，可能是任何一個時代女子的必考題。只是在這個時代就算想清楚了，很多時候女子自己也做不了主。姝眉糾結了一路，最後決定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現在只能先做到不辜負祖母和娘親的厚愛吧！

回到自己屋裏的王氏，也是憂喜各半，喜得是有婆母這份費心安排，閨女以後不愁找不到般配的，憂心的也正是門笫之差。

晚上和三爺說起，看着百般糾結的嬌妻，三爺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打算，王氏自是歡喜無比，自家夫君的才氣和委屈她那有不明白的，只是基于孝道和身份她連安慰都不方便，如今他想重續科考，但能得中不僅能一展抱負，還能福澤兒女，真是兩全齊美的好事，互通心曲夫妻相得少不得一番恩愛。

學規矩姝眉學的很認真，有着穿越這個金手指，芯內成熟的她即使做不到世家女那般行雲流水，學了幾天後也能有模似樣，再多學一陣子也相當中規中矩了。

期間袁媽媽沒少在老太太和王氏面前贊她。更是堅定二人對姝眉未來的安排。要是姝眉知道她勤奮的結果是這樣，她非得揪自己頭發不可。

丫頭裏面平兒和麥香就不用說了，學得最認真也最有成效，可樂她們也都學得很起勁，可惜效果都不如那兩個，更比不得上都來的那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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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可樂趁沒外人，沮喪的對麥香抱怨說：“麥香姐姐！我是不是太笨了，今天剛學的那個禮儀我怎麽做都不如姐姐們好看！淨挨寶瓶笑話了！背地裏更不知怎麽編排我呢！”

一旁姝眉見她那張原本喜慶的小臉皺成包子了，忍不住撲哧一笑：“哪個人前不說人，哪個人後沒人說？只要問心無愧盡了自己的力，就讓別人白嚼蛆去！”

沒等可樂回應，門外傳來周霆的大嗓門：“那個膽敢說我妹妹，等二哥給你出氣去！”

姝眉一喜，有段時間沒和二哥好好說話了，先是他被楊毅留下的武功秘籍和兵書迷得神魂颠倒，就差封門閉關了。後又是姝眉自己苦練規矩，兄妹見面都少了很多。

姝眉趕緊請哥哥進來，兄妹好好敘了一陣各自的情況。想到馬上得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二哥，姝眉很有些不舍：“二哥！要不你也和祖母說說跟我們一起去上都吧？”

周霆大大咧咧不甚在意的說：“帶你和霁哥兒去都是有說法的，我去拿什麽由頭？再說我對上都也沒啥想頭。”

姝眉奇怪：“楊毅不是在上都？他給你那麽多迷倒你的寶貝，你居然不想他？”

周霆這才遺憾的說：“可惜了！上次他來信說，去京都他老舅那裏從軍了！要不我就算打滾也得求祖母帶我去。”

姝眉忍不住咋舌，楊毅才多大？和二哥同歲15而已，這就當兵了？再一想到自己才11歲，長輩們就為自己婚事未雨綢缪了，古代的童年少年太短暫鳥！一閉眼再一睜眼童年結束了！再一閉眼睜開時少年也跑了！

就在一睜眼一閉眼中，忽忽過了佳節去了寒冬，冰雪消融千樹染綠，再過幾天周家一行就該啓程去上都了。臨行姝眉獨自去外祖家，給萬般舍不得她的小紅送些安慰的小心意。

等她從外祖家出來，聽到遠處有柳笛聲，看着外祖母家的籬笆牆內，悠悠蕩出牆外的依依柳枝，想到馬上的遠行，當下竟有一種曲中聞折柳之感。

姝眉剛要伸手折一枝柳，忽然看到九鎖從西邊大路走來，可是并沒看到左邊籬笆牆後的姝眉，因為他一直向右邊歪着頭，右邊是周家大門，到了門口他忽然停下來，姝眉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的往籬笆牆裏躲了躲。

想到剛在小紅那閑聊時，她無意提到九鎖可能馬上要定親了。從籬笆牆的縫隙裏，看到九鎖在她家門前張望了好一陣子，幹淨修直的少年略顯清瘦的背影，竟給人一絲落寞的感傷。

姝眉藏在對面的籬笆牆裏默默的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慢慢離開，可是一邊還不斷地往後看，看着那個一直回頭張望，卻沒看除了她家門以外任何一個方向的少年，姝眉的心忽然有些空，落下的柳眉兒撞在她的臉上，輕輕地一刺便被吹走了。

當很多年過去以後，姝眉走得越來越遠，家鄉的一切也越來越模糊。那些吹着柳笛看柳眉兒落的日子再也不曾有了···那個籬笆牆外不斷回頭張望的少年也再不曾和她有任何交集。

總有一些人像田野裏的青草，不是種在你心田裏的花，不曾濃郁，可那股淡淡的清香那麽清晰的刻在記憶的某個角落，輕輕淡淡的在某個柳眉兒落了的春天拂過你的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