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漂洋過海來看你”
度過一天美好的時光, 訓練賽結束已是深夜。
沈浪霆回到下榻酒店開始換衣服,套房客廳擺放着兩套私人訂制的正裝,這是他前幾天抽空找了一家Y國最有名的裁縫店量身定做的西裝。
他站在鏡子前, 像是要去參加婚禮的新郎, 兩套衣服反複試穿, 可惜都沒有達到他預想的效果。
酒店的鏡子呈暗色,配上昏黃的燈光,顯得更加華麗,還莫名多了幾分神秘感。男人通過鏡子打量自己的裝扮和長相,目光沉沉地注視鏡中的自己,深邃的五官更加立體, 明明是帥到人神共憤了,他還是撇嘴表示不滿。
“啧...”沈浪霆嘴角抽搐一下, 扯了扯剛剛系好的領帶, 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穿這麽體面做什麽,那個人會在乎嗎?
腦子裏疑惑的聲音剛剛消失, 沈浪霆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個問題, 放在幾腳櫃上的手機便“嗡嗡嗡”響了起來。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 阮京默給他打電話了。
“奔奔想見你。”男人沒有廢話, 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沈浪霆聽着電話裏傳來熟悉的清清冷冷的調子, 心口的暖意加重,不自覺露出笑臉:“哦, 阮先生, 你真的把奔奔帶來了?”
這幾天沈浪霆一直在為奔奔發愁,既不想錯過奔奔的生日, 也不想耽誤訓練賽。
現在好辦了, 奔奔跟着阮京默漂洋過海來看爸爸, 如無意外,兩歲的生日會可能要在Y國舉辦。
比較可惜的是,爺爺和姑姑不在身邊。
電話另一側沉默片刻,阮京默似是心虛,思考了幾秒,找到一個适當的理由:“奔奔的天性症狀有發作的跡象,我怕有意外。”
“他又怎麽了?”沈浪霆眸中閃過一絲擔憂,與此同時,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越來越不順眼,很不滿意地把領帶從脖子上扯了下來。
阮京默不知道他在做什麽,繼續說有關奔奔的話題:“他最近心情不好,到手的玩具不肯松手,偶爾還喜歡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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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奔奔對自己的抗拒和偶爾表現出來的敵意,阮京默有些悲憤地嘆口氣,教育小孩真的不是他的強項,在這方面他做不到像沈浪霆那樣游刃有餘。
“他嘟嘟囔囔的說話你能聽懂嗎?”沈浪霆調侃一句,很敏感地捕捉到從電話裏傳來的一聲輕微的嘆息,一瞬間,甚至能腦補出奔奔是如何欺負阮京默的畫面。
他看眼腕表,開始脫西裝外套,一邊脫一邊說:“他有什麽資格抱怨,你等我去收拾他,小家夥從小就喜歡看人下菜碟。”
“好,我等你。”阮京默好像打小報告成功的學生,略顯得意地揚起嘴角,然後率先挂了電話。
結束通話沒多久,沈浪霆就接到阮京默發來的地址。
他瞅一眼手機,再看看鏡子裏的自己,視線從自己的肩膀往下移,越看越不滿意。
穿成這樣去見前任,是不是有點太刻意了?
他覺得不夠帥,不能彰顯自己的灑脫,思來想去還是把兩套西裝無情地扔在沙發上,重新套上原來的一身休閑裝扮。
殊不知,無論什麽樣的他,在阮京默眼裏永遠都是最耀眼的存在,迷暈了不少人。
阮京默在Y國有自己的公司和住處,落腳點位于首都貿易中心南側的別墅區。
沈浪霆叫了一輛專車,二十分鐘後到達目的地。
路上他在想阮京默,想着男人的聲音和模樣。
長得好看,對他溫柔,除了不信任他以外,無可挑剔。
阮京默總能給他一種感覺,自己把自己束縛起來,不肯向任何人展示最真實的一面。
喝醉酒除外。
非常懷念醉酒的阮先生,性感又可愛。
沈浪霆剛一下車,就看到別墅大門口有人在等候。
一位南非面孔的女傭人朝他走來,遞過一條濕暖的手帕用來給他擦手。他笑着接過,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女傭人說:“阮先生在等您。”
他跟在女傭人身後走進偌大的別墅,穿過廳堂,坐上電梯來到負一層。
豪宅的面積有點大,沈浪霆感覺走了很久,先是越過負一層的放映廳,然後是棋牌室,又穿過兩張臺球桌,順着室內栅欄往下走半個臺階,一拐彎,終于來到這間別墅的餐廳。
偌大且環境優雅的餐廳開闊了人的視野。
燈光是藍色,餐具也撘配成藍色,整體風格淡雅淺藍,恍惚之間有種身處愛琴海的錯覺,處處洋溢着地中海的風情,環境相當不錯。
雖然是地下室,卻不會給人一種悶暗的感覺,反而為這片區域平添了幾分神秘莫測。
餐桌屬于歐式風格,大約有五米長兩米寬,上面擺有餐具和裝飾蠟燭,還有充滿歐洲風味的精致美食。
以上這一切都不能吸引沈浪霆,過目之處能讓他流連忘返的,不是這些奢華格調的豪門布置,而是坐在餐桌旁邊的一大一小。
作為這片別墅區的主人,阮京默不用刻意彰顯地位,只需穿一件白襯衫,坐在餐桌正主位,手裏随意翻看着文件,任何一抹動作都是一張行走的名片。
奔奔坐在男人的不遠處,屁股低下是兒童座椅,晃着兩條小短腿,肉乎乎的小手攥着小勺,正在往嘴裏塞東西。
小家夥身邊有一位阿姨照看,臉上挂着慈愛的笑容,認真觀察奔奔的一舉一動。這個女人很面熟,沈浪霆掃兩眼立馬認出是視頻裏的女人。
“爸爸!!”
奔奔是第一個發現沈浪霆的存在的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盛着聰明伶俐的神色,笑起來嘴角微微上翹,說起話非常響亮,興奮的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啊啊啊啊!爸爸!握爸爸來了!”
經奔奔這麽一喊,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移到了沈浪霆的身上。
阮京默下意識繃直了脊背,視線和男人不出所料地撞到一起,那雙狹長而輕微上挑的眼睛早就深深地印在腦海裏。
雙方的眸色都有一瞬間的變化,但這種變化在兩人的眼底轉瞬即逝,外人根本察覺不出來。
他們相互微一點頭,算是打招呼。
沈浪霆邁着大長腿,直接走到奔奔身邊,坐在一旁的阿姨很有眼色,立刻讓開位置往後退,站在餐桌的後面等待吩咐。
“老爸!老爸!咩咩咩!”奔奔烏黑發亮的雙眼黏在沈浪霆的身上,兩只小手揮舞着,急得都要哭了。
本來沈浪霆是不想抱孩子,但是一靠近奔奔,不由自主地就彎下腰,從兒童座椅裏把孩子架起來。
“奔奔,最近乖不乖。”他把孩子抱到懷裏,大手輕撫小孩的脊背,笑着在小孩耳邊問話。
“老爸...嗚...奔奔想裏。”奔奔摟緊許久未見的父親,兩只小胳膊熟練地環住男人的脖子,順勢把臉貼近爸爸的頸窩,像小貓一樣蹭了好幾下。
這一幕,意外的溫馨。
身後的傭人為沈浪霆拉開腿邊的座椅,他道句謝謝,抱着孩子坐下來,一擡頭,眼神對上主位的阮先生,對方的氣息若有似無地侵襲而來。
沈浪霆微微一笑:“京默哥,好久不見。”得天獨厚的嗓音,随意地說着話語也十分動人。
阮京默長睫微顫,語氣十分鎮定:“好久不見。”
說完,阮京默朝幾個圍在身邊忙碌的傭人使個眼色,不一會兒,餐廳就只剩兩大一小。
“老爸,裏怎麽柴來...”奔奔從早上等到現在,委屈的眼眶都泛紅了。
昨天晚上阮京默就告訴奔奔,明天可以見到爸爸了,然而到了Y國以後,最先見到的人不是爸爸,是一群奔奔不認識的陌生人,長相也是奇奇怪怪,頭發不是熟悉的黑色,身上的味道也不同。
小家夥用小臉使勁蹭着沈浪霆的頸窩,這不由讓沈浪霆想到家裏的二號,便問阮京默:“二號呢?”
當初把孩子送給阮京默的時候,買大贈小,二號也跟着一起去了,若不是有二號陪在身邊,奔奔可能堅持不到三天就開始嚷嚷着找爸爸。
阮京默整理袖口,垂目說:“二號在錦林方舟,放心,有人照顧。”
“好,謝謝。”沈浪霆的眼神說明一切,他從不擔心。
夜色已深,奔奔卻還在倒時差中,一點也不困,見到思念的爸爸更加精神振奮。
“老爸,吃吃...”奔奔每時每刻都想引起爸爸的注意力,拿着小勺就往沈浪霆的嘴邊戳。
沈浪霆正在跟阮京默閑聊着,兩人無形中制造着暧昧的氣氛,又因為奔奔的幹擾,這種氛圍每每都維持不到半分鐘。
沈浪霆躲了好幾次,奔奔還是一門心思的往他嘴裏塞東西,他只能張嘴吞下小勺裏的食物。
“嗯~”他發出一聲感嘆,“真好吃。”
“吃吃!”奔奔開心了,繼續用小勺喂他。
他卻偏過頭,兜住小孩的屁股,換了一個姿勢,讓奔奔背對着他坐在腿上,然後輕輕握住奔奔的兩只光溜溜的小腳丫,低聲說:“老爸不吃了,你乖一點。”
言下之意,老爸要和叔叔聊天了。
奔奔哼唧了兩聲,瞅一眼斜對面的阮京默,有點委屈地垂下毛腦袋,坐在老爸懷裏不說話了。
“京默哥,怎麽會來Y國,還把奔奔也帶來了。”
沈浪霆笑着問,眸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笑得像一只狐貍。
阮京默輕抿唇角,執起桌上的高腳杯,瞅着杯子裏的香槟說:“聽說錦标賽要推遲半個月,奔奔很想你,希望過生日的時候,你能陪在他身邊。”
“哦。”沈浪霆不鹹不淡地應了聲。
這讓阮京默的臉色些許僵硬,垂眸的樣子看起來很冷漠。
不止是參賽車手關注Y國的天氣和賽事進展,阮京默這個大老板也在時刻關注,得知Y國會卷起臺風,他害怕從國內飛往Y國的航班停運,所以趕忙帶着奔奔來Y國找人。
最重要的是,他想早一點見到沈浪霆。
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流連在沈浪霆的身上,不動聲色地觀察男人這段時間的變化。
頭發長了一點,好像比以前更帥了。
“怎麽了?”沈浪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臉上粘東西了?”
阮京默移開視線,看向男人懷裏的奔奔,眼神比剛才深邃三分,開口道:“你們該剪頭發了。”
沈浪霆低頭,揉了揉奔奔過長的羊毛卷,笑着說:“确實,是有點長了,在C市的時候怎麽沒帶他去剪啊。”
“我怕他哭。”阮京默簡短地回一句,掃一眼奔奔,執起高腳杯喝酒。
“小孩子哭不是很正常,”沈浪霆是一點也無所謂,握住奔奔的小胳膊,就像捏氣球一樣玩把着,“奔奔會裝,其實不止是奔奔,所有的小孩子都一樣,你越怕他哭,他就越來勁,你要是不理他,一會兒就好了。”
以前奔奔哭的時候,沈浪霆就這麽幹,耳機一戴,愛咋咋地,你嚎去吧!反正都是第一次當爹和當兒子,誰也不比誰高貴。
阮京默嘴角淺淺蠕動,可算是露出一點笑容:“奔奔還是很乖的,只是想你的時候會哭,情有可原。”
“這種事習慣就好了。”沈浪霆捏住奔奔的臉蛋,身體向前傾,瞳孔裏倒映着人的臉,看起來很深情,“我很開心,看樣子你和奔奔相處的很愉快。”
呃......真的嗎?
阮京默的表情似乎在诠釋這個疑問句。很快他垂眸喝香槟,眼底閃爍着星星點點的碎光,高興又不自信。
沈浪霆笑了笑,低頭親一口呆萌萌的奔奔。
“你的頭發也有一點長了,看上去有點亂,”阮京默有意轉移話題,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鬓角處,聲音被酒浸出一絲暗啞,“不過挺可愛的,奔奔的頭發和你一樣帶點自來卷。”
沈浪霆聳肩膀,慵懶地撩着眼皮:“啊...再說。”他抛出去一個驕傲的眼神,好像在說:你是誰,你管我?
心裏卻在想:剪!馬上去剪!
今晚照鏡子時沈浪霆也發現自己的頭發到耳根了,他覺得還好,能忍一忍。在S市有專屬的理發師,倒不是他對發型有多講究,只是出于習慣,不太喜歡臨時更換理發師。
不過阮京默都把問題指出來了,他不能當做聽不見。
阮京默将他散漫的态度盡收眼底,不由輕微蹙眉,隐隐察覺到,沈浪霆是帶着一股氣來的,無色無味的怒氣,若是沒有敏銳的嗅覺完全聞不到。
會不會是因為自己到了Y國,沒有第一時間聯系沈浪霆導致的。
阮京默在心裏如此猜想着。
當他的視線對上沈浪霆後,越發篤定這個猜測。
匆匆聊了幾句,沈浪霆便起身告辭,心裏着急去剪頭發。
奔奔又哭了。
好不容易見到爸爸,還以為爸爸不會離開他了,沒想到說走就走,小肩膀一聳一聳的,哭的特別傷心。
“乖,奔奔早點睡覺,不許哭了。”
沈浪霆臨走前親吻奔奔的臉蛋,即便心有不舍,也無可奈何。
異國他鄉諸多不便,他每天跟車隊的人在一起訓練,不方便照顧孩子,和阮京默的條件比不了。
沈浪霆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出別墅,一邊走一邊揉着頭發,琢磨要不要換一個發型。
他急着離開,不僅奔奔難過,阮京默也十分不愉快,心口的位置像被酒精泡苦了般,澀得厲害。
“爸爸.....嗚嗚嗚...握要爸爸...”
奔奔坐在床上,兩只小手捂着紅腫的眼睛,抽抽嗒嗒地啜泣,嘴裏始終嘟囔着叫人。
自從沈浪霆走了以後,奔奔被傭人抱回房間,坐在床上就一直哭,任憑周圍的人怎麽哄也哄不好。
阮京默坐在小孩對面的一張軟椅上,左腿疊在右腿,神情淡然地看着哇哇大哭的小孩,額角的青筋隐隐跳動着,他不說話,壓低眉的模樣很有魄力。
“寶貝乖,睡覺覺喽!”阿姨拍着小孩的背部順氣,一手拿着柔軟的毛巾幫忙擦眼淚,用極其溫柔的聲音誘哄着。
奔奔蹬了蹬兩條小短腿,仰起頭,眼淚一顆接着一顆地順着臉頰往下流淌,仿佛被按了開關,開啓作精模式。
阮京默捏捏眉心,感到無奈:“奔奔,哭夠了沒有。”
“嗚嗚嗚...桃夭...”奔奔傷心地嘟囔一句。
“你說什麽?”阮京默留意到奔奔那充滿獨占欲的目光,警惕地眯着眼眸,“你剛才對我說什麽,重複一遍。”
“呃...”奔奔哭得吭哧吭哧,“你....桃夭...握要爸爸...”
阮京默的心底隐隐升起一股怒氣,一臉嚴肅地說:“我也是你爸爸。”
這話引得哄孩子的阿姨眼皮一跳,臉上閃過一絲困惑,心裏八卦着老板和剛剛那個俊美男人之間的關系。
奔奔沒什麽太大的反應,抽抽噎噎地看着阮京默,還是剛才那種眼神,委屈又憤恨。
“我也是你的父親,我有權利照顧你。”阮京默語氣鄭重地再次強調。
奔奔忽然停止了哭泣,聳着小肩膀,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目露不解地看着男人。
阮京默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小孩,雙手背在後面,微低下颌:“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明白了。”
奔奔撅嘴,拍打着床鋪:“老爸,握想老爸...”
阮京默不再搭理小孩,把不悅壓進心裏,看向奔奔身旁的阿姨,精致的五官面無表情,冷聲吩咐道:“盡快哄睡他,我不想再聽見他哭。”
“好的,先生。”阿姨忙不疊點頭,很難掩飾由內而發的恐懼。
阮京默不甚在意,最後看一眼奔奔,眼神略微複雜,随即轉身離開。
他沒有回卧房休息,獨自來到別墅頂層,命人送來一瓶紅酒,吹着晚風,細細地品着。
Y國的夜風将他的思緒吹亂,每當見過沈浪霆,他都會不由自主地去思索那幾個叫人頭疼的問題。
片刻後,傭人來轉達,告訴他沈小少爺已經睡下,不會再哭了。
他估摸着沈浪霆應該已經回到酒店,便找到手機,給對方發送一條信息。
[奔奔沒事,別擔心。]
沈浪霆沒有回酒店,正在沙宣剪頭發,看到這條信息笑起來,打字回複道:[從來沒擔心過,大小夥子有什麽好擔心的,又不是小姑娘。]
阮京默挑着眉毛,心裏暗暗決定,過生日那天,他要給奔奔讀這條信息,告訴奔奔,你心心念念的老爸,一點也不擔心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