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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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假期,簡時一幾乎宅家裏畫設計圖,哪兒也沒去,哪怕陸霭霭喊他出去喝酒都婉拒了。
他本就是喜歡安靜之人,倒不覺得加班又加薪這種事有什麽不好,奈何陸霭霭得知後極為嫌棄。
“你這樣不行。”陸霭霭深谙訓夫之道,一本正經地傳授經驗:“你想想啊,你白天這麽賣力給他幹活,晚上又慘兮兮地被他幹,你說你圖什麽,你得有點自己的生活啊,加班累了出來放松下怎麽了?他還敢有意見嗎?”
“可……”可他自己其實也有舒服到啊。
簡時一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可什麽可,快點來,卡座都定好了,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等簡時一回絕,陸霭霭率先挂斷電話。
考慮到他跟陸霭霭兩人确實有段時間沒見了,去一趟倒也不是不行。
望着電腦桌面密密麻麻的設計圖稿,簡時一放下鼠标,揉了揉酸痛的脖頸,小腿往前一蹬,椅子随着滾輪往後退了步,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而後起身往客廳走去。
陳璞正在陽臺悠閑地給含羞草澆水。
為了以防含羞草哪天猝不及防凋零完惹簡時一傷心,連陳璞自己都對含羞草身子上心了不少。
“哥,我要出去一趟。”簡時一在心裏斟酌了幾下,甚至連一會兒對方盤問自己去哪的答案都想好了。
誰知陳璞秒回了個“好”字,連他去哪裏都不過問。
“那……那我走了。”
簡時一沒想到這麽好說話,打完招呼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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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剛走到門口便被陳璞喊住:“等下。”
簡時一轉過身困惑地望着對方。
陳璞放下水壺,路過茶幾時随手拾起桌面的車鑰匙塞進兜裏,而後走到玄關處拿起自己的外套,率先往前邁了步。
陳璞扭過頭見簡時一愣在原地沒動作,不由發問:“走吧,愣着做什麽。”
“……”
簡時一尋思陳璞可能沒理解到他的意思,于是帶着幾分歉疚的笑意盡可能委婉地回應:“哥,我要去和霭霭約,你……可能去不太方便。”
聞言,陳璞難得有些自作多情的尴尬,不過還是強忍着裝作無事發生。
他挑了挑眉,沉聲道:“是不太方便,還是根本就沒打算讓我去?”
簡時一吞吞吐吐半天,最終沉默以對,算是承認了。
“我懂了。”沒得到邀請的某人只能強撐着心酸退了回來,将大衣随手丢向衣架,而後冷冷來了句:“你要去跟別的野男人約會了。”
“……”
明知陳璞在開玩笑,但誰能板着臉一本正經地開啊,弄得簡時一莫名愧疚。
“要去喝酒嗎?”陳璞眼神銳利,一臉嚴肅地盤問,俨然已經轉換成一位不放心自家孩子外出的家長身份。
不知道的,還以為簡時一未成年呢。
簡時一不打算瞞着陳璞,乖巧地點了點頭。
見狀,陳璞不悅地皺眉,單手将人拉近摟進懷裏,拇指按住簡時一下巴尖輕輕擡起,幽暗深邃的眼眸低垂,倒映着簡時一小小的人影。
“記得自己酒量嗎?”
“嗯。”
“不能多喝聽到沒?回來要檢查。”
“好。”
陳璞說什麽,簡時一就應什麽,聽話得不行,最終陳璞無話可說,只能松口放人走。
他知道陸霭霭對于簡時一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人,不至于為他争風吃醋,但還是在簡時一臨走前從這人身上讨了點利息。
簡時一抵達以前兩人常去的GAY吧,輕車熟路地找到陸霭霭。
當初他們還單身時,說是要來這裏物色對象,其實就是有賊心沒賊膽,連座位也只敢選角落裏,怕惹事生非。
陸霭霭罕見地沒在喝酒,低頭正沉迷地打着游戲。
“霭霭。”簡時一走近叫了聲。
“時一你來啦,快坐快坐,我這局馬上結束。”盡管陸霭霭分身術乏,還是分了一眼給他。
簡時一落座,瞥了眼陸霭霭點的酒,濃度實在過高,跟他打了聲招呼,獨自去吧臺打算點瓶度數低一點的,俨然已經将陳璞的話放心上了。
等待中途,簡時一百無聊賴地坐在高腳椅上,兩條腿搭在上放晃晃悠悠。
盡管此時已經入秋,這人還是穿的九分褲,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腳踝。腳踝骨形明顯,筋肉分明,仿佛一只手便能握住。
簡時一上身穿了件輕薄的純色羊毛衫,整個人在朦胧又暧昧的燈光下白皙發亮,一雙黑眸望着人時更是熠熠生輝。
有人見他落單,誤以為是一個人便上前搭讪。
簡時一卻很知分寸,見有人靠過來椅子也不坐了,往後退一步站得筆直,淺笑着跟人說自己已經有對象。
對方惋惜地搖了搖頭,又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番,許是簡時一實在太合他口味,頗有幾分不死心,擡手欲搭在簡時一肩膀卻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拍走了。
“這位哥們,我勸你自重點,圈就這麽大,風評不好我看你以後炮友都難找。”
陸霭霭打完一局扭頭往吧臺一瞧,恰好撞上簡時一被人搭讪,心裏咯噔一聲,不知為何腦子裏突然閃過陳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不行,人現在在我手上可不能出事,不然那人怕饒不了我。
于是,陸霭霭立馬起身風風火火趕來一把将人拍走,罵罵咧咧地拽着簡時一回卡座上了。
“你沒事吧?”陸霭霭關切地問。
簡時一搖搖頭,“其實你不來我也能自己處理。”
“你打算怎麽處理?打他啊?”陸霭霭可不信,簡時一這性子軟得不行,平時連只螞蟻都不敢踩。
誰知簡時一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對啊,吧臺旁邊就是酒瓶,一瓶輪下去也算正當防衛吧。”
陸霭霭瞪着眼睛聽完簡時一的話,腦子裏就只有三個字:學壞了。
他那軟萌可愛賢惠的小時一什麽時候有暴力傾向了!
“你真是跟着陳璞好的不學,就學壞的。”
陸霭霭埋怨完,望着桌面的酒二話不說給簡時一斟滿推向他,催促道:“快,陪我喝點。”
簡時一自知逃不過只好應下,幾杯酒下肚,沒過一會兒,原本白皙的臉上便浮出兩團淡淡的紅暈。
陸霭霭酒量大喝了大部分,此時腦子早已經迷糊,抱着簡時一胳膊黏黏糊糊要往他懷裏鑽,跟他撒嬌。
簡時一對這場面早就習以為常,耐心地将陸霭霭摟在懷裏輕輕拍他的後背:“好啦,是不是又有什麽煩心事?”
跟陸霭霭認識多年,簡時一怎麽會不知道他什麽性子呢,這人只有在心裏藏事的時候才會不顧一切,大喝特喝。
“你真讨厭。”陸霭霭悶在簡時一懷裏,不想讓對方看見他表情,悄咪咪地說:“喻晟跟我求婚了。”
聞言,簡時一眼睛锃亮,音量不由提高三分:“那不是很好!”
“可是……可是你知道的……”陸霭霭這個當事人顯然比他冷靜,腦袋從簡時一懷裏鑽出,好好的發型被他弄得亂糟糟,不顧形象地打了個酒嗝,緩緩道:“我喜歡自由,不太想被婚姻束縛。”
簡時一歪着頭聽完愣愣地點了點頭:“哦。”
見簡時一反應這般平淡,陸霭霭有些急了:“哎呀時一,你到底懂不懂我什麽意思啊?”
難道不應該勸他趕緊打消這種可怕的念頭嗎?怎麽反應這麽冷淡。
“懂啊。”簡時一若有所思道:“你就是穿上褲子不認人的渣男。”
陸霭霭:“……”
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說不過簡時一,陸霭霭又想撈起酒瓶灌自己,被簡時一及時攔下。
“你不喜歡學長嗎?”簡時一問。
“喜歡啊。”陸霭霭坦蕩道。
“既然喜歡,領證也是對你們兩人關系的穩固,不是更好嗎?”
“話是這麽說,可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個及時行樂之人,喻晟對我很好,又不能保證一輩子對我好,他身份那麽特殊,如果他……如果他真的跟我領證,可能一輩子都會被打上同性戀這個烙印,沒有回轉餘地了。”
陸霭霭話裏話外哪裏是不想跟喻晟在一起,分明就是怕自己耽誤他。
這人從小沒心沒肺到現在,如今也會替人前程着想,實在難能可貴。
“那不是應該的嗎?”簡時一眉頭微蹙,臉色陡然變得嚴肅:“霭霭,不要去質疑學長對你的喜歡,也不要去玷污他對你的愛。難道你指望他不跟你好了,去和另一個女孩領證在一起嗎?那是騙婚,如果學長真的這麽做,我會一輩子看不起他,學長不是那種人。”
陸霭霭還是第一次見簡時一這麽嚴肅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慌,心頭一股委屈莫名湧上心頭。
“我只是想給他退路啊,我也不想啊,我他媽做夢都想跟他在一起,我能怎麽辦,我們差距這麽大。”陸霭霭不顧形象地亂嚎,仿佛想把這段時間所受的憋屈一并發洩出來。
公司已經有人得知他跟喻晟在一起,明面不說什麽,背地卻一直說他走後門,攀關系,怎麽難聽怎麽說。
他倒是無所謂,可喻晟呢,他不想那些不堪污穢的詞語用在喻晟身上,所有罵意沖他一人即可。
簡時一微微怔了一瞬,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陸霭霭一向自诩灑脫,沒心沒肺活得像個小太陽,走哪都笑嘻嘻的,很容易哄,卻沒想到在喻晟面前也會時而露出自卑。
見簡時一半天不出聲,陸霭霭用袖子煩躁地擦了擦眼淚,又軟綿綿地靠在簡時一肩膀,挽住他胳膊問:“難道你不會這麽想嗎?”
簡時一搖搖頭:“沒想過。”
簡時一跟陳璞在一起并沒有想那麽多,其實公開又或者不公開都沒關系,只要能在一起便好。
如今他們也算見過雙方父母了,一切都還好,這麽順利最主要原因應該是陳璞早些年就出櫃了吧,所以很好接受。
“霭霭,如果你今天找我是想聽取我意見的話,我勸你最好将你的想法說給學長聽,那一切都是你的一廂情願,你想為他好,可他呢?他願不願意要就是另一回事了,可能你給的并非他想要的呢。”
陸霭霭吸吸鼻子,悶聲問:“你也覺得我錯了?”
簡時一沒明說,只道:“我給學長打電話。”
“別打了。”陸霭霭将臉埋在簡時一頸窩,“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哭,醜死了。”
“才不醜,我們霭霭哪裏醜了,哭都是好看的。”簡時一肆無忌憚地揉着陸霭霭腦袋,輕聲安撫道。
不遠處,隔着四五米遠的距離,燈光暗下的角落有兩人将這一幕盡收眼底。
哪怕燈光微弱,從大致輪廓上也能看出兩人身形高大,氣質不凡。
方才簡時一被搭讪,裏座那人幾次欲起身,卻被身側一人攔住。
“陳總,您還是冷靜些好,若讓時一知道他外出您跟着來,怕是會影響感情。”
陳璞自知跟蹤這事不怎麽君子,畢竟他答應簡時一給他自由,結果自己因為不放心又跟上來。
但親眼見到有人跟簡時一搭讪,他又如何能冷靜,幾度在失控邊緣,忍了又忍。
陳璞不願掉面子,輕嗤了聲反擊道:“我可沒喻總能忍,對象往人懷裏鑽都不管。”
喻晟自然看到陸霭霭發脾氣又哭了場,也不明白自己不過是求了個婚,為何把人吓跑了。
但是一向善于僞裝的他不願讓外人揣測他感情,臉上依舊挂着淺淺的笑意,只是不達眼底。
“時一是我學弟,并非外人。”喻晟道。
陳璞冷哼了聲,不予理會。
不多時,陸霭霭靠着簡時一肩頭不知是喝醉了,還是哭睡着了,簡時一只好撥通喻晟電話。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電話撥過去不過十分鐘,喻晟竟然“風塵仆仆”趕來了,而他身後還跟着陳璞。
“你怎麽來了?”簡時一面露詫異,将身側的陸霭霭交給喻晟後便起身走到陳璞身前。
陳璞脫掉外套替簡時一披上,面不改色道:“接你回家。”
“哦,謝謝。”
大衣披在肩頭還是暖的,只是偏頭不經意聞了下,竟有股淡淡的酒味,也不知是他将衣服蹭上了味道,還是陳璞給來時本身就有。
分辨不清,幹脆不分了。
夜幕降臨,一出酒吧迎面吹來一股風,攜着絲絲涼意,然而簡時一卻絲毫不覺得冷。
掌心被寬大的手緊緊握住,兩人不疾不徐地往停車場走去,昏黃的路燈将兩人身影拉長,挨得極近,一直走向光照不到的地方,混為一體,從此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