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拊掌道:“哎哎哎,可惜我剛才當着許多人的面推卻了昭懷太子妃邀我賞花的帖子,這該如何是好呢?”樂逾心道:原來你在這等着我。便提着魚竿垂釣,縱容道:“就讓昭懷太子妃府的馬車去更夜園接了聶娘子獻藝,你換身衣服順便搭上一程如何?”

田彌彌斂衽為禮,笑答:“固我所願,不敢請耳。小妹還要多謝大哥哥。”

樂逾傳信辜浣與聶飛鸾,促成延秦公主與靜城王私會。田彌彌換一身輕便的赭色男式袍服,愈發顯出小腰纖瘦,只盈一握,岑暮寒一身黑袍随行護衛,寸步不離。

到春芳苑便不見樂逾蹤影,她也不以為怪,對岑暮寒笑道:“蓬萊島确實對各國政事避而遠之。”一路言笑着,便跟随一行青蔥色裙罩松花紗衣的侍女去了。與靜城王相談約兩柱香,她懊惱地漫步而出,外間正是正午時分,仍是侍奉在外的侍女打起遮蔽日光的湘妃珠簾,下幾步臺階,苑中花樹覆蓋的山巒映入眼簾,田彌彌側首問:“淩先生何在?”

那侍女低垂頸項,答:“在花間亭品酒。”另一個侍女帶她過去。

花間亭在苑中移石壘成的石山旁,亭闌幹外環繞紅紫牡丹。樂逾坐在精巧石亭中,卻如在山間茅亭,自在地挽起衣袖斟酒,遞給田彌彌一盞。酒盞平底廣口,香甜酒氣發散出來,澄明金黃,是楚宮賜下的蜜酒。田彌彌喝了兩盞,方才放下酒盞一嘆,纖纖玉手側撐着臉:“大哥哥仿佛早就知道我和靜城王殿下此番不會結盟。”

樂逾拎過酒壺,揭開壺蓋徑直對飲,道:“靜城王這個人,年紀不大,戒心不小。我看不出他有什麽像如今那位城府深重的蕭陛下的地方,唯獨這一點,像了個十成十。至于你……”他的手覆在她掌上,拍了拍道:“彌彌,你雖主動示好,對他的戒心也不輕。你以一身承秦州之重,我卻幫不了你,其中諸多不易,難為你了。”

田彌彌眼眶微熱,片刻才輕輕撫一把臉,展顏笑道:“大哥哥……你在這,是等什麽人嗎?既如此,我不打擾了。那位長得很美的姐姐要走了,我與她同去,也好多親近親近。”

樂逾本來順便探訪殷無效,談情蠱一事,不料來到此處,飲了幾盞,才聽侍女回話,道是殷大夫在門上貼了字條說要煉藥,不許打擾,傍晚才有空閑。殷無效常是這樣,樂逾已然習慣。酒到微醺,紛紛飛散的花瓣吹到亭中,他一笑起身,端着酒盞伸手到亭外接住花瓣飲下。回身卻恰好是花間亭北,石徑另一頭,蕭尚醴一身皇子常服,錦衣金帶,繞過姹紫嫣紅的牡丹花叢,緩步朝他走來。

樂逾之前當小靜城王與彌彌算得上一對璧人。如今再看,不入花叢不知豔,蕭尚醴的容貌竟比彌彌猶勝一籌。樂逾不由促狹,試想這南楚靜城王殿下真的坐上皇位,數年後,六宮佳麗的顏色反倒紛紛在一國之君面前落了下風,豈不是阖宮哀怨。

蕭尚醴默然不語,在他對面坐下,持羽扇的侍女全都候在亭外,遮蔽了明亮日光。蕭尚醴朱唇緊抿,樂逾不管不問,一盞接一盞飲酒,兩人都面朝亭外,隔桌對坐,亭外春光越濃,花氣酒香越重,這二人間越發寂寞幽暗。唯有酒水傾瀉與瓷盞落在鋪有五色錦緞的石桌上的聲響。

良久,樂逾道:“幾日不見,靜城王殿下風姿更盛。”

蕭尚醴恨到切齒,卻只是冷漠道:“東吳延秦公主也能被你左右,淩先生真是手眼通天。”樂逾把玩空了的酒盞,道:“殿下誤解了,公主垂詢,在下平心而論,據實以告。”

蕭尚醴聲音忽厲:“本王的婚事,幾時是你可以插手的?你已經拒絕本王拜師,你與我無親無故,你憑什麽來管誰要嫁我,我應該娶誰?”他驟然作怒,非常駭人,亭外的侍女隔得幾丈遠,聞聽只言片語,都吓得臉色發白。

樂逾反而大笑,争鋒相對半點不讓道:“怎麽,靜城王殿下不止風姿更盛,對在下發起脾氣來,威風也更盛。是誰說出已經決意要争南楚帝位?敢問殿下,要登上南楚帝位,你能否放棄娶延秦公主?既然你要娶,我對公主說的話對殿下不說有益,至少無礙,殿下不言謝也就罷了,問我憑什麽,我倒要問殿下又憑什麽來向我興師問罪?”

蕭尚醴無言以對,躁怒消盡了,卻露出彷徨苦澀的神色,輕聲道:“我是一心求娶延秦公主,我明明已經選了,就該做應當做的……只是,是誰都好,為什麽偏是你來促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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