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之十一

不到八點,浩宇前來送早飯,一鍋稀粥兩個雞蛋餅,新鮮出爐,香氣四溢。我毫不客氣将我那份接過來,順手擱在臺上。此等待遇只有霞在的時候才能享受,我是背靠美人好乘涼。

“你,好點沒?”浩宇帥哥關切發問。

霞點點頭,露出美麗微笑以示自己安然無恙。

我稀溜溜吞了一大口稀粥,香糯,好粥。

浩宇端上粥碗,“來,吃早餐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三兩口,蛋餅下肚,我掏出毛筆化了朱砂,刷刷刷幾筆鬼畫符,然後将符遞給霞,說,“收好了,七天裏不要離身,也別再給人搶了去。”霞接過符,對折一下,再對折一下,想一想,伸手從衣領而入,将符貼貼心心的塞入內衣。

浩宇忍不住發問,“怎麽放那裏?”

“安全呀~”霞回,“女生這裏比較敏感,如果有人來摸的話,下意識就會保護自己。”她的解釋好直白,我一口粥嗆進喉嚨,忍不住咳嗽起來,正好幫助浩宇從窘迫中解脫。兩人一起看着我。

我擺擺手,咽下最後一口粥,扯過毛巾擦一擦嘴,說,“我出門轉轉去。”

男女一起面露喜色。

就這麽想我走啊……

我手扶在門框邊,一腳跨在門檻外,轉身又說,“霞,等你爸爸來接你的人到了你就別耽誤,趕緊回城。浩宇,跟司機說,路上甭管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都別停,一直開就是。”

兩人一起點頭。

我踱步出門,先噼裏啪啦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眼見老樟樹靜靜默默的身影透出幾分孤獨的傷感,遂上前雙手一伸環抱住它,好心寬慰,“人家才子配佳人,你也別太難過,好好修煉,趕明兒我在你邊上再種株柳樹,要多婀娜有多婀娜,那風姿絕對不比霞差。”

晨風吹過,老樹枝葉輕搖,似是搖下一地欣喜異常的葉子。

我哈哈一笑出院門而去。

Advertisement

看看日頭辨明了方向,我朝西而行。小小村落了了幾步,來到一個三開間茅草屋門外。我上前打門,門內有人問話,“誰啊?”

我答,“顧婆婆在麽?我住趙大爺隔壁的。”我很少露面,村人不大認識我,對我的認知僅限于,哦,那個住在趙大爺隔壁的大閨女啊……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婆顫巍巍的站在門內,昏花老眼望我一下,癟嘴咧出一個善意的笑,“哦,大閨女,是你啊,進來吧。我侄女在床上躺着吶。嗨,昨天不知咋弄的,燎了一手泡,精神也差。”

一股子黴味從昏黑的屋內竄出,我收回正準備往屋內跨的腳,“您就是顧婆婆她小姨吧?喲,我找的就是您。”

顧婆婆六十有八,她小姨比她年長二十,八十八高齡的老太太,是本村最長壽之人。

此時這長壽老太太面露疑惑之色,“找我?啥事情啊?”

“想跟您打聽點事情。”我恭敬地答,面對老人我一貫講禮貌。

“哦,打聽啥啊?”這老太太年紀不小聽力居然還不錯,面對我的詢問露出躍躍欲試之色,想必是個話簍子。

“您在這村子裏住了一輩子了,有沒有聽過有什麽關于牡丹的故事?”我開門見山。

“啥?牡丹?”老太太面露迷茫之态。

我點頭,“是,牡丹!牡丹花那個牡丹!”

老太太皺眉思索,繼而擡眼望向我,“好像沒有嘛……咱這村子哪種得了牡丹,那可是國花,種在禦花園裏頭的,給皇帝娘娘看的……”

我一頭汗水順額滑下。

寒暄幾句,溝通無望,遂死心告辭。

老太太轉身準備關門,嘴裏還在嘟囔,“要看花,也得分時候,春天吶,看桃花,夏天吶,看荷花,秋天是菊花,冬天梅花香着吶……”

我眼尖,瞥見她肩頭沾着幾根白發,于是輕手快速拈起,籠進袖中。

回到木屋外,便見一輛越野車停在外面,旁邊站着四個彪形大漢。我心下了然,魏總裁派的人到了。不知道霞是不是還在和浩宇依依惜別,我得進去催一下。

剛走到車邊,車窗緩緩落下,梁秘書那張戴着金絲眼鏡的俊臉露了半張出來。

我熱情的打招呼,”喲,梁秘書,您親自來接啊……”

梁庸天微微一笑,“木子,我們小姐在這給你添不少麻煩吧。本來總裁想親自來的,怎奈董事局臨時有個會,實在抽不開身。”邊說,他邊擰開車門下了車,筆挺的站在我面前。一身西裝剪裁合體,古龍水淡且雅,在這悶熱的夏季絲毫不惹人心煩。

我暗自欣賞贊嘆,這才是精英嘛。不知霞什麽眼光,浩宇雖然是帥哥,但氣質上輸這梁秘書不是一星半點。

精英秘書梁偏頭打量了一下我的木屋,繼續挂着笑說,“這裏住着還習慣麽?”

“很好!”我點點頭,“對了,忘記感謝你當時的照應了。”

梁庸天輕笑一聲,“為大師服務是我的榮幸,大師滿意就好!”

靠!帥哥殺傷力就是大,面對這樣的殷勤,饒是我臉皮厚似城牆,也忍不住羞澀的低下了頭。

“哎,霞怎麽還不出來?”我找話題,“我去看看。”我準備落荒而逃。

“不急……”梁庸天接道,“反正回去不過兩個多小時,趕在午飯前就行了。”我眨巴眨巴眼睛,他繼續解釋,“魏總說很久沒和小姐一起吃飯了,今天中午就安排了一下。”

我哦了一聲,腳下不停,閃進木屋。果見霞握着浩宇的手,兩人正在絮叨話離別。

一見我陰測測的進門,兩人趕緊松手起身,迅速的結束了交流。我張口待催,霞先自開了口,“好啦,我知道啦,我走啦……”

我萬語千言化作鼻腔裏一個輕輕的“哼”。

霞開門而出,突然又轉身奔向我。我正要問她做什麽,她修長胳膊伸向我,猩紅指甲油光閃閃,猛的一下把我抱住,發絲在我耳邊缱绻,“木子,我知道你要去和那個鬼打架,你要小心!”說罷也不看我,轉身低頭去了。不一陣,門口腳步亂響一陣,接着便是汽車滴吧叫了兩聲,最後馬達轟響,聲音漸消。

我不由郁悶,最難消受就是美人恩!

大概被我愁眉苦臉模樣所引,浩宇悶笑了幾聲。我朝他舞舞拳頭,“笑什麽,我不就比她矮了那麽一點點麽!”

浩宇忍不住笑出聲來,“矮一個頭也是矮一點點麽?”

“霞也走了,你是不是也該走了?”我下逐客令。

浩宇依言起身準備離去,要走不走的,站在門邊又回頭看我,依稀霞臨去那惜別模樣。看得我心驚肉跳,“哎,你可別學她來抱我哦,男女授受不親的哦!”

浩宇忙解釋,“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下,我的假期快休完了,打算後天回北京。”

“那。。一路小心吧……”我答。

掩上房門,念了個封門訣。

摸出符紙,就着早上畫平安符未幹的朱砂,彎彎曲曲的在符紙上描了幾筆。接着從袖子中找到那幾根從顧婆婆小姨肩膀上拈下來的發絲,折入符紙,點火燒掉,閉眼默念幾句咒。

再睜眼,我已經置身在一處頗為繁華的窄小街巷中。

約莫是初秋的一個下午時分,陽光甚好,落在身上暖而不燥。小街地面鋪着青石條,溝錯交叉,坑窪不平;街兩邊都是小鋪子,門臉兒五花八門的挑着。

路上行人往來不絕,男子一色的長襟布褂,瓜帽馬甲,女子一水的對襟花襖,褶裙小腳。

我想瞧瞧現在是什麽年份,于是便踱進一家米店,正巧看見老板模樣的人正在記賬,頁頭上記着時間,一筆小楷挺規矩的,上書:民國十五丁卯年,戊申月,戊寅日。

民國十五年?我算算日子,應該是公元1927年。正巧看見日期邊上還有個小括號,裏頭寫着兩個字:中元。

中元節,那就是農歷七月十五……這倒方便了我順利知道現在的時日。

接着出門擡頭看了看店門門楣上方挂着的門牌,我心裏恍然,原來此處是宏鎮,就是距離我栖居的小村落最近的那個鎮。想不到八十三年前的宏鎮已經有如此規模,街雖然窄了點,但論熱鬧絲毫不比八十三年後的宏鎮遜色多少。

我又算了算,此時顧婆婆的小姨應該才五歲。顧不得看風情迥異的街景,我開始在街上游走,尋找起那個陌生的小女孩來。

一群兒童清脆的笑聲傳來,我循聲追去,轉過街角便看見七八個孩子在街上歡奔。大的有十一二歲,小的不過四五歲。

我跟上幾步,留了心。

突然對面閣樓開了一扇窗,一個少婦扶着窗架,沖那群奔跑的孩子喊了句,“燕子,放河燈還早,你別跟着去。”一個穿着綠花短襖的小女孩聞聲而停,轉頭看向那少婦,小臉上挂着副委屈表情。

孩子們雖然腿短,跑得可不慢,一晃就把小女孩抛下了。小女孩不甘心,嘴撅得老高。

那少婦出言寬慰,“回來吧,娘給你熱馍馍吃。”

小女孩無奈何慢吞吞轉身回家,經過我身邊,我心念一動:就是她了。于是跟在她身後,進入她家門。

屋內光線很暗,我一時沒有适應。

只聽木樓梯咯噔咯噔響了幾下,之前那個少婦從樓上款款走下,閨名燕子的顧婆婆的小姨張口叫了聲,“娘~”到底是小孩子,不一陣就忘記了不快,開始纏着要熱馍馍了。

少婦走到竈間,生了火,接着在鍋中澆了兩瓢水,隔水蒸起白面饅頭來。

我在一邊找了把凳子坐下,雙掌托腮,欣賞起眼前這幅母慈子孝的場景。沒多久,燕子耐不住,開口求少婦講故事。

少婦邊往火塘中添了根柴,回問,“想聽什麽故事?”

“就講劉員外家牡丹小姐的故事吧!”

我耳朵支起老高,早猜到顧婆婆的小姨這肯定有線索,于是作法利用她的頭發做引,回到這八十三年前,想不到這樣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