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之七
走道裏的腐屍味成功的消除了小文的懷疑。
我倆并肩站在309門外,小文捏着鑰匙立刻就要開門,我阻止了他,先伸手敲了敲門——如之前一般,無人應門。
接着我用眼神示意,小文打開門來。
混着蛋白質的腐爛臭味,一群蒼蠅興奮的在屋裏盤旋,發出嗡嗡噪音。這群逐腐生物啊,真是神通廣大!不知道這麽細的門縫,這麽緊閉的窗戶,它們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順着蒼蠅的指引,我們看見了一具躺在衛生間淋浴房地下已經中度腐爛了的女屍。淋浴的花灑籠頭還在嘩嘩的澆着水,将她身上的衣服泡得看不出原樣,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一身碎花睡衣。
我已經十分确認了,不用驗屍我也知道,死因肯定是因為喉嚨的那道口子。她死的那晚就到了我的房間,假如當時我能稍微耐心一點,或許兇手能被當場抓住。
我嘆息一聲,拉着小文退出房門。
小文問我,“現在該怎麽辦?”
我回,“先把健哥找回來,讓他報警……”
我到周家門外的時候,道場已經做完,老道在一旁坐着喝水休息,健哥和健哥媳婦正幫着陳楓在收拾。我将健哥拉到一旁,咬着耳朵告訴他,旅店出事了,發生兇殺案了,趕緊回去報警吧。
健哥吓得臉色煞白,連說了幾聲,“這怎麽可能!”說完了回身四下張望,看見自家媳婦忙碌的身影,提高了聲音道,“妹兒,我回店照看一下,你先在這裏收拾着……”健哥媳婦聞聲頭也沒擡,回了個“好的哇”。
話音未落,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從周家房內呼嘯而出,“我的兒哇~~~~~~~~~~~”接着周大媽奔了出來,撕心裂肺的再喊了句,“不見了啊~~~~~~~~~~”喊完朝老道撲了過去,把老道吓得手一個不穩,茶杯落了下來。
一只手斜地裏伸來,将茶杯穩穩托住。是陳楓。他動作極是迅速,另一只手已經把周大媽給拽住了。
老道連聲發問,“怎麽了咧?怎麽了咧?”
周大媽繼續尖着嗓門叫,“怎麽了?我還想問你怎麽了!我的娃好好的在床上睡覺,你一個道場做完,他就沒了!你說,到底怎麽了咧!”
老道忙反駁,“娃兒長着腿哩,他想跑我管得着嘛!再說了,我來是捉鬼的,不是來給你捉娃兒的!你再這麽鬧,我不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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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媽也急了,“你,你,你鬼捉住了麽你?”
“捉鬼只能晚上啊!”老道回,“祭告了天地了才能捉!鬼這麽好捉,你自己怎麽不捉去?”
周大媽說不過老道,目标轉向了健哥,“健哥,你說!該怎麽辦!”
健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健哥媳婦忍不住插嘴,“你家娃跟我們家有關系麽?!就算他丢了,也是在你自家裏頭丢的,你盯着我家爺們幹嘛!”
周大媽一噎,不知說什麽好,愣了兩秒忽然盤腿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這個亂……
健哥心急火燎的想回旅店去看個究竟,這裏周大媽拽着他不放,僵持間我看見一個黃毛丫頭躲在看熱鬧的人群裏,正是那天和這個周小子一起開房的女孩子。只見她眼珠子骨溜溜轉着,一副在偷笑的表情。
我将手一指,點着那女孩,說,“周大媽,你兒子不見了,問她要吧!”
周大媽頓時來了精神,立馬從地上爬起來,“哪個哪個?”
“就那個~”我回,“那個穿着綠色大褲子,黃色短袖T恤的女孩子!”末了又不懷好意的加了句,“就是那個家裏開裁縫店的。”不得不佩服我記性好,人家嚼舌頭的話我能一個重點不拉的給記下來。
那女孩慌了,趕緊往後退。
周大媽一眼看見,小跑過去殷切的問,“娜丫頭,你知道我兒子去哪了?”
“哎呀,我哪知道啊,哎呀!”女孩被後面的人給擠了回來,沒能跑脫,她氣惱的盯了我一眼,之後忙向周大媽表白,“我真不知道,打前天起我就和豆子哥沒見過面了。”
周大媽抓着這根救命稻草不撒手,“你可得跟大媽說實話,他可病着呢……”
趁着他們糾纏不清,我一拉健哥,“走,先把你自己家裏事情搞定再說……”健哥忙點頭,跟着我擠出人群,趕着回了旅店。
小文一直等在大堂,見到我們回來,臉色露出些微輕松的神色。健哥上前一步,抓住小文的手着急的問,“真的有人死在房裏了?”
不知什麽原因,小文突露恍惚之态,眼神迷蒙,沒有立時回答。
健哥放開小文的手,奔向櫃臺,邊道,“我要親眼看一下。”
小文繼續迷瞪,如夢游般把手裏攥着的鑰匙遞給健哥,“鑰匙,在這……”
我一把搶過鑰匙,攔住了健哥,“別看了,怕你做噩夢!報警吧!進房的人多了,容易破壞現場!”
健哥搓搓手,“是啊是啊……”
小文像應聲蟲一般,“是啊……”
健哥奔到接待臺一側的電話機旁,拎起了話筒,伸指頭按鍵的時候又猶豫的掃了我們一眼,“那我,可真報警了啊……”
我沒耐心,一伸手啪啪啪的,幫健哥按了“1”“1”“0”。
電話通了,健哥道,“你好,同志……呃,是這樣的,有個事情想向你們彙報一下……”
我好……無語……
警察的動作很迅速。健哥電話挂了沒三分鐘,警車就嗚哇嗚哇的開到了旅店門口。估計在這個小縣城,兇殺案是幾十年難遇的大案了。
警察叔叔們很興奮……至少我看見進來的五個警察裏有仨面帶躍躍一試之笑。
縣城人民的圍觀熱情,再度成功的被吸引回健哥的旅店。
接下來的事情就屬于警察的例行公事了,調查、采樣、拍照等等,旅店裏的人都被帶到警察局去盤查,包括我和小文。
我只說我在旅店休息,聞到了怪味道,就去找小文,然後一起發現了女屍——大部分都是事實,小文的回答跟我的差不多。倒是健哥被盤查了很久,因為那對男女來登記時是健哥接待的,店主也是健哥。
健哥出警局時我們仨(聞訊而來的健哥媳婦,小文,還有我)一起圍上去,只見健哥灰頭土臉,一臉頹色,說,“登記的時候,那男的用的是假身份證,警察說,由于我的疏忽,導致他們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
回了旅店,健哥茫然的掃視着室內。
一樓還好,除了作為重要證物之一的登記簿在第一時間被警察收去之外,其他的倒也沒啥損失。屍體也已經被警察搬走,309外貼了張封條。
令人煩心的是街坊鄰居的老湊在一起議論,邊小聲嘀咕邊用眼神偷偷瞟小旅店。那眼神就是我這個旁觀者也知道不懷好意得很。
幸災樂禍乃人之常情。
不知不覺又到晚上,我們五人一人占據木沙發一角,不知坐了多久。
小文突然欠身,摸到開關,啪得一下将燈打開,突如其來的光讓大家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健哥媳婦起身,去接待臺那找到暖水瓶,給我們一人倒了一杯水。
我捧着水喝了兩口,潤了潤嗓子,問,“那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健哥苦笑了一下,“還能怎麽辦?等事情過了再說吧。”
健哥媳婦道,“要不找人來看看風水、轉轉運?”這個提議挺好的,出了這種事,要是不做點功夫店沒法開下去。
健哥突然對我說,“那啥,木子,我給你換個房間吧……”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用了呀,我住的挺好的。”
“你不怕?”健哥小心翼翼的問,繼而解釋,“你小姑娘家的,怕也正常。要不讓我媳婦兒過來陪你?”聞言,健哥媳婦眉一挑,随即又放了下去,面有難色。
我知道她其實也怕,可是話是自家老公說的,她不好正面拒絕,于是我打哈哈,“這有啥啊,還真有鬼啊?啊哈哈,我是無神論者!”話一說完,小文就狠狠盯了我一眼。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敬了他一眼。
小文調轉頭,低聲道,“今晚太累,你們都回去休息好了。這裏有我看着,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我忙說好。
健哥還是很不放心的樣子,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突然明白過來,問,“你是不是怕我也出意外?”
“要不你換家旅店吧。”被我說破,健哥便不再否認,嘆道,“我這可不是趕你走,老實說,我這也是為你好,誰知道那個兇手在哪藏着呢……”
小文神色不明的瞟我一眼,我腦子裏開始轉開來,想找個怎樣的借口留下來而不會被他們懷疑。
還沒想好,健哥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好了,就這麽說定了……木子,我們都挺喜歡你的,也很感激你從出事到現在還這樣,呃,怎麽說呢,就是沒跟着別人一起議論嘀咕嚼舌頭……我跟你說,隔壁沒多遠就有一家旅店,等下讓小文帶你過去,房錢我一分不落都退你。你先收拾收拾吧……”不待我回話,他又轉頭對他媳婦說,“等小文送了木子回來了,你們再好好把這裏打掃一下……”說着,目光在廳裏依依不舍的掃視着,好一陣,才續道,“這店啊,怕是得關門了……”一句話說的大家都是心一沉。
健哥媳婦輕聲問,“那,你呢?”
健哥道,“我得去周家看一看,不知道道場做完沒。”
健哥媳婦忍不住氣道,“錢也出了,戲也唱了,你還管那麽多幹嘛?你又不幫別人養兒子。”
健哥嘆氣,“這麽多年街坊了,說要甩手不管是不可能的。而且,”說到這裏,他聲音低了下去,“周家娃子撞的邪,沒準真是在這……”
健哥的話啓發了我。
女鬼第一次現身,毫無疑問的是在我房裏那一次。那時她應當剛遇害,迫切需要找到一個人來幫她抓住那個殺她的人,于是就近就選擇了我。可是我沒搭理她,還用符封了門。她別無選擇,只有去騷擾周豆子和娜丫頭,于是把他們給吓得第二天一早就退了房。
照道理來講,女鬼應該還留在旅店內——冤死的人,死哪魂魄就被圈囿在哪,沒法到處跑。但是後來我撤了符想再見她一次,她卻沒有出現,結果次日就發生了周大媽吵着嚷着說兒子撞鬼之事。難道說,女鬼跟着周家那男孩去了周家?
假如真的是這樣的話,只有一個可能性:周豆子身上有某樣屬于女鬼生前的東西,是讓她得以從旅店跟着周豆子回家的借體……
細想之下,我額頭有點冒汗。我拉了拉小文的衣袖,他不解看着我。我壓低聲音說,“我們去周家吧,我能幫他……”說着示意的朝健哥看了一眼。
小文會意,忙喚住了已經擡腳出門的健哥。
健哥聞聲回頭。
“道場那你去了也幫不到什麽,不如我去看看好了,順便送木子去找地方住。”小文勸說,“這裏是你一手辦起來的,該怎麽收拾你比旁人更清楚。”
小文說的很有道理,健哥不禁有些遲疑,健哥媳婦也跟着附和。我不再猶豫,拔腳上樓梯奔回房,本來就一個小包而已,很快便拎着下了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