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I
“人類是個挺搞笑的群體,有些時候,他們寧可相信不着邊際的小道消息,寧可相信自己不冷靜時天馬行空的想象,也不願相信自己的同伴”
1.
“來吧,陳。”
房門猛地被推開,也沒有敲過門。陳潤皺着眉頭轉頭看向門口,克勞德揮動着馬腿一樣結實的黑色胳膊,拍了拍陳潤的肩膀: “老大難得高興,好東西,你的那份。” 克勞德把手裏的小袋子甩給陳潤兩袋。
其實老大叫自己帶給他四袋,但老大格外喜歡他,克勞德覺得這個亞裔弱雞看上去也不是那種很能吸的類型,就悄悄減了量自己扣下兩袋。
“謝了” 陳潤把白/粉兒拿在手裏擺弄了一下,不甚明顯的歪了歪嘴角,把兩袋粉揣進了衣服內側貼身的口袋裏。
“不在這吸?” 克勞德側着腦袋盯着陳潤瞧,陳潤個字高挑,哪怕在這種白鬼紮堆的地方身高也不顯得矮,聽說是混血,他的五官的确硬朗大氣又帶了三分亞洲特色的細膩,陳潤此刻坐在床邊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睫掃下來的陰影遮住大半眼底的部分,下面是挺翹的鼻梁和圓潤小巧的鼻頭,再往下是豐潤的嘴唇...
一直盯着陳潤的克勞德放在褲兜裏的手指動了動,陳潤聽見了克勞德的問話,腦袋微微歪着瞥了克勞德一眼,克勞德不自覺的放緩了呼吸,然後他聽見陳潤似乎帶着笑但其實沒什麽情緒的聲音說 :“在這?你明知道我平時不吸的,是想我吸完好對我的屁/股下手嗎,滾回你的房間去吸粉兒吧,黑鬼。”
平日裏他們都是這麽互相稱呼的,克勞德也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他朝空氣中揮了兩下拳頭: “老兄,我以為你跟我是同類,我不信我會看錯人”
陳潤把左臂搭在床邊的椅子背上,模仿着克勞德的語氣口音 :“老兄,就算我們是同類,我也是上面的那個。”
“嘿,” 本來已經走向門口的克勞德似乎來了興趣:“那或許是你還沒遇見我,相信我,我會讓你感覺很棒!”
“是你會那麽覺得,我不會的。當然我也對你的屁/股不感興趣。” 陳潤懶懶的舉起垂在一邊的右手,豎起中指給克勞德作出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示意他趕緊帶着他剩下的白/粉和整日都無法安放的吊滾蛋。
克勞德聳聳肩膀,嘭的一聲關上了門,陳潤堆在臉上痞痞的笑容像開春的河一樣,一點一點破碎融化瓦解。
陳潤面無表情的把那兩袋□□藏進了床墊底下的一片夾層裏,小心珍貴的樣子,若是旁人看了怕是要以為陳潤是個視毒品如命的瘾君子了。
陳潤放好了東西蓋好床墊直起身子,雙手插在口袋裏盯着灰蒙蒙的窗戶出神,他恍然覺得這扇被灰,油脂還有一些幹涸的不知何時留下的已經發黑的血跡蒙住的窗子,似乎是這裏唯一能讓陳潤短暫的接觸到陽光的地方了。
陳潤拿起床頭櫃上的一片紙巾,擦了擦窗子上的血跡,由于常年沒人願意去碰它,陳潤力用的大了一些擦破了紙,手指按在了幹涸的黑色痕跡上,陳潤額角一跳,閉了閉眼睛任由手裏的紙巾落在地上,轉身一臉冷漠的去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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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既然羅德裏格斯總警司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了我們,那就要辦好” 威爾遜站在那裏掃視一圈 :“我覺得李警員很适合——他是天生的亞裔。”
李純本來在走神,聽到威爾遜警官隐約叫自己的名字,于是遵循着本能點了點頭。威爾遜警官正一腔熱血,并沒有發現自己的得力警員剛才神游天外。李純連忙低頭翻看資料,原來是總部位于內華達州的一夥販毒組織,最近正張牙舞爪的打算把手伸向金三角地區。
看來羅德裏格斯總警司是打算讓警局的人趁這個機會潛入販毒組織—————真他/媽會想啊。李純拿筆敲了敲厚厚的資料文件。
散會後陳默湊到了李純邊上,他們是查塔努加分警局唯二的亞裔青年。
“老大也不問問意見,” 陳默理了理自己的襯衫領口:“他一直這樣。”
“腦子不大好使的熱血工作狂” 李純沒什麽表情的評價道,順手給自己弄了杯警局特供的 “白開水咖啡”。
這名字自然是李純取的,顧名思義,味道就像白開水一樣。這甚至讓李純懷念起了家鄉中國的速溶雀巢咖啡,雖然味道甜膩的幾乎不起到咖啡的作用,總也比白開水好。但聊勝于無,畢竟連夜探案奔波的查塔努加分局可是連雀巢都沒有。李純順手給陳默也弄了一杯。
“謝了。" 陳默挑挑眉毛: “你說,我也是亞裔,老大怎麽不指派我,真是偏心眼。”
“這種任務你想去?我可以免費讓給你。” 李純嘬了一口紙杯裏的熱咖啡,股股熱氣從杯子裏冒出來,熏得李純眼眶發熱,他繼續道 :“看看你滿臉的胡子和膚色,毒枭可不會信你是個常年混跡金三角的亞裔。”
李純捏扁了紙杯丢進垃圾桶裏,高檔皮鞋的矮跟在查塔努加分警局的地面上蹭出咔噠咔噠的聲響,陳默看着李純的背影離去,欲言又止但依舊什麽也沒說,只嘆了口氣。
半個月後,李純帶上了所有的僞裝。在接頭處把那個倒黴又話痨的接頭人幹掉,李純默默的頂了上去。好在這人本來也是在中國境內跟金三角邊緣地區做些灰色交易的人,沒人對他有太大的印象,一切都還算順利,唯一不順利的就是李純在努力混入其中并保護自己安全的前提下,還要保護自己的屁/股。
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走貨的時候上來就把他壓在車裏的人,事出突然李純也沒反應過來,他感覺到什麽東西已經頂在了大腿上才想起反抗來。遠處有人用李純聽不大懂的話喊了句什麽,他身後麥色皮膚的緬甸青年分了神,李純迅速用胳膊只起上身從青年手下溜出去,然後李純直起身子就洩憤似的把青年按在自己走貨的卡車邊上好一頓胖揍。
之後走貨,雖然對自己吹口哨圖謀不軌的人依然不在少數,但偶爾會有幾個那天的目擊者半帶調侃的說李純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李純不知道他們在哪裏想出這樣老土的形容詞,興許是警員骨子裏的傲慢,他對待這些人得态度比較不屑一顧,這更讓金三角的人們生出些想要争先拿下高嶺之花的勝負欲來。
欲/望無限,永遠是人類最大的缺點。在金三角,它被無限放大了。
總體分為肉/欲和金錢。
李純潛伏在金三角的這幾個月裏,某些時候會想,早知道金三角的野男人們這麽饑/渴,就應該讓警局那邊給自己的僞裝弄得再醜一點,省的自己每天都要為自己的屁/股擔憂——販毒頭子總不會是個顏狗,因為自己長得不好看就不跟自己合作。
李純嚼着一塊幹面包無聊的想,自己幹死的那哥們長得好像也不怎麽樣。
3.
加西亞嘴巴裏吐出股股煙霧,煙霧飄到空氣中發散開來,整個不太大的房間裏都彌漫着一股難聞的煙草味:“陳,聽說接頭人也是個亞洲人。”
陳潤皺了皺鼻子,那味道很沖,感覺是香煙受了潮。就是不知道加西亞抽起來覺不覺得嗆。陳潤摸摸嘴巴,戒煙許久的他被這味道刺激到,久違的想要來一根。他看着加西亞,這是個個子不太高的白種男人,3、40歲的外貌。若是這人換身光鮮些的衣服站在紐約街頭吸煙,怕是誰也不會相信這就是查塔努加的那幫警察一直在找卻也摸不着頭腦的所謂毒販頭目。
“直白點,加西亞” 陳潤露出了一個輕松戲谑的笑容,加西亞遞過來一根煙,陳潤接過去放在眼前看了看:“雲斯頓?我更喜歡American Spirit。”
陳潤咂了下嘴吧,好像這樣就能感受到記憶裏它的味道似的。
他把煙放在了兩片嘴唇中間,克頓馬上很狗腿的湊上來給陳潤遞火。克頓這名字是加西亞取的,這個印第安裔的瘦高個子青年本名叫什麽誰也記不清了,據說是加西亞覺得他像棉花一樣沒用又好欺負,索性給小弟改姓叫克頓(Cotton),陳潤抱有很大懷疑加西亞是因為他是印第安裔才這麽做的。
陳潤沒怎麽看他,吸了一口之後就克制的把煙夾在了細長好看的手指間。他眯着眼睛長出一口氣,煙霧從微張的嘴巴和鼻孔溜出:“什麽叫‘也’是,看來這趟,又是我跑了?”
加西亞看着陳潤的方向沒什麽表情的咯咯笑了兩聲,這笑聲從他的嗓子裏發出來,像是入秋後組織公寓後花園裏那兩顆破爛的老胡桃樹被風吹動發出的呼嚕呼嚕的聲音,又像是狂風把劣質紙牌生生吹破的聲音,總歸是不那麽動聽的。
加西亞緩緩起身踱到陳潤身後,老舊的軍靴踩在木制地板上發出顫顫巍巍的聲音。要不是知道這是公寓一樓,陳潤幾乎要擔心下一秒加西亞就會在他面前掉下去,地板只留下一個窟窿眼兒。事實上并沒有,加西亞的左手按在了陳潤的肩膀上,右手擡起來掐着陳潤光滑的下巴:“能者多勞嘛,我又不方便每件事親歷親為——” 加西亞低沉破爛的嗓子發出的聲音貼着陳潤的耳根嗡嗡發響。
“老大,你太信任我了——總這樣放我出去,不怕我從外面帶回來一個藍眼睛的妞兒然後跟你就此告別?” 陳潤半帶玩笑的說着,下巴上的力道讓他輕輕皺起了眉頭,并非痛的忍受不了,而是這種壓制性的行為讓他感覺很不爽。
加西亞則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又發出了勺刮破鐵般的笑聲 :“我倒是看看你能不能從金三角帶回你的一生摯愛,就算那樣,你帶回了那樣一個女人,我也有的是方法把你留下,至于那個□□” 加西亞沒再說下去,反而是拍了拍陳潤的肩膀。
“是你的風格” 半晌,陳潤才笑着評價。直到加西亞和克頓全都消失在門口,克頓的身影在門口似乎徘徊了幾秒,但還是轉身關上了門,只留他一個人在屋子裏。陳潤這時才恢複到面無表情的模樣,他就在那靜靜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到煙草即将燃盡,有些燙手的溫度灼到皮膚才勉強喚回陳潤的思緒,他把煙蒂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熄,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裏也走出了房間。
一周後,陳潤帶着黑人哥們克勞德,如約抵達距離內達華州最近的麥卡倫國際機場,去接那位所謂混跡金三角地區的亞裔青年。當然,陳潤自然是不想帶着他的,這是加西亞安排的。
“你好,叫我克勞德。” 克勞德和亞裔青年握了握手,對方擡起頭來讓人看清楚過長頭發下自己的五官。然後抿直了嘴巴,沒什麽情緒的說:“艾登·李”
“聽說你在加拿大還呆過一陣,看來加拿大被姓李的人霸占了的新聞确有此事。”克勞德半開玩笑的說。
“政府可沒有友善的給我入加拿大籍。” 艾登仍舊沒什麽表情的接下了這個玩笑。眼神飄飄忽忽看向了駕駛位的人,兩個人的眼神在空氣中對接。
———陳潤。
———李純。
此時近乎兩年見的兩人罕見的腦中出現了同一個想法,
-上帝,我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遇見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