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太陽升得老高的時候,就是淩霄最安分的時候。此時的他也就比凡人力氣大些,連路清風都不一定打得過。
路清風很想以牙還牙地反壓他一波,悄悄靠近翹起高高的二郎腿枕着胳膊睡得師弟。
淩霄的聽覺可沒退化,砸吧砸吧嘴:“有些人白天多得意,晚上就多慘呢。”
路清風趕緊戰術咳嗽伸個懶腰裝作只是起來活動筋骨,回來乖乖坐好繼續研究從淩霜寨撿回來的傘。
剛剛在師弟面前誇下海口,十天內搞定不了淩霜寨的老頑固們就得倒過來認師弟當老大。
路清風本來不想定十天的,誰知道淩霄那賊小子竟然誘惑他。問他好不好的時候,淩霄把頭埋得老低老低的,一副不答應就硬親上去的樣子。路清風腦子完全空白,心裏邊稍緊張,就說了不知多少個好字。
可是他手頭除了撿回來的那些傘,別的一點線索都沒有。
這些傘似乎不是什麽法寶。但凡法寶,不管在誰手裏都能發揮功效。可偏生這些傘只有淩霜寨的長老們才能召喚出冰風暴來。路清風自個兒試了百來十遍,什麽咒都念過,依舊無有頭緒。
如果硬說有什麽發現,那就是傘柄上刻着奇怪的雷蛇圖紋。這條蛇路清風是認得的。當初巫族的人上五莊觀踢館,召喚出來巫帥屏翳,他身上就盤着這麽條蛇。
但路清風總覺得,除了當時見過,好像最近在別的地方還見過。就是上了這座島之後的最近。
路清風過去搖醒淩霄:“你在島上有沒有見過這種蛇?”
“見過。”淩霄打個哈欠。
“見過你都不告訴我?”路清風把淩霄從地上生氣地拽起來。現在淩霄不會法術,拽他就跟拽小孩子一樣。
淩霄起身撣撣衣服後邊的灰塵,滿臉事不關己的模樣:“師兄你也沒問我吧?再說了,我可巴不得你輸。”
好在淩霄沒打算刻意為難。路清風但開口問,他便告知這是島上東邊霆霓鎮供奉的圖騰。
兩人歇腳處離得霆霓鎮也就百餘裏的路。路清風給淩霄挂個加速buff,兩人不到半盞茶功夫就到了霆霓鎮的地界。霆霓鎮是個大鎮,鎮口牌坊後就是鬧市,人聲鼎沸往來不絕。路清風已經好久沒見過如此熱鬧的情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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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淩霄所講,鎮上的百姓供奉雷蛇圖騰。從獵戶的肉攤到棺材鋪的招幌,無不以這種雷蛇圖紋鑲邊。再看好些大熱天穿着短衫的居民,手臂上也紋着小小的雷蛇。
說起來,這地兒确實是熱。這會兒掐着算來不過四月初春,這地兒又是山陰少有陽光,怎麽悶熱地跟盛夏酷暑一樣。
路清風從背囊拿出把傘,但要問問這傘與霆霓鎮有何幹系。
沒想到他剛将傘拿在手裏,鎮上的居民就圍過來。
“他,他手裏拿的可是上古的珍寶?”有人眼睛瞪得老大。
路清風心裏竊喜,果然來對地方,有人認得傘的出處。
拄拐杖的耆老不太相信:“瞎說。真是寶貝怎地會用來做傘?”
周圍的人都應和:“對啊,對啊,沒人會這般暴殄天物。”
路清風被搞得莫名其妙。他們說的寶貝難道不是傘?路清風朝老者走近問:“先生可曾見過此傘?它為何人所制?”
老者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摸摸清風手上的傘。路清風也大方,反正神奇背囊裏還有十幾把,随便他摸。老者的手剛握住傘柄,漲得滿臉是汗,激動地道:“是真的,真的是精鐵。”
原來他們口中的的寶貝是精鐵。路清風就更不解了。他明明仔細驗過,傘柄的材質就是最一般般的精鐵,随手找些鐵礦石都能煉制出來那種,完全沒什麽特別的。
市集上的人聽到老者叫喚,竟全放下手頭的活計圍過來看精鐵,人越聚越多,個個伸長手,想跟老者那般摸一摸,好像摸一摸就能升天成仙那麽狂熱。
路清風的傘傳着傳着就不知傳到哪兒去了,再往回傳傘面已給撕得不成樣子。再一不慎,傘掉到地上,給人踩一腳,直踩得幾條傘架當場斷裂。
人群頓時沒了聲音,惶恐、憤怒、不安開始在大家臉上蔓延開來,到頭許多人紛紛倒地大哭弄壞了神物。
他們哭得簡直跟死了爹娘那麽慘。路清風實在難以理解,好心地再從行囊裏掏出兩把傘。
跪地嚎啕的一幹民衆:“……”
淩霄:“……”
幸虧被淩霄拉着開溜,不然得給洶湧而來的人潮吞沒。
好在霆霓鎮的人不是什麽暴民。大夥兒只是太久沒見過精鐵,一時興奮得過頭而已。鎮上的裏正領了些人過來總算安撫得衆人情緒,擁有着上古神物的路清風也就成了裏正的座上賓。
裏正就是裏正,不像市井小民那麽大驚小怪。命府上的木奴們備茶設宴,擺酒接風,禮節做足才跟路清風坐下,慢慢欣賞他帶來的精鐵。
這些刻有雷蛇圖紋精鐵傘柄,的确産自霆霓鎮。不過在裏正的記憶裏頭,少說這也是五百年前的産物了。
那時候霆霓鎮本建在大島的東海岸,後來族人西遷至此,利用鐵器征服了原本的土著“木奴”們。可不知為何,這些鐵器要不日漸丢失要麽損壞不得修補,族人繁衍至今已經一件鐵器都見不着了。
路清風恍然大悟。難怪他進鎮來看到衆人用的械具要麽用石頭要麽用骨頭做的,連屠戶的大砍刀也是把磨得尖銳的石頭刀。
裏正并不貪玩路清風的傘,摸過兩把後交回路清風手中:“這些精鐵異常珍貴,不知道長可願割愛?”
裏正自個兒沒錢。但據說鎮上商會的會長朱曦很有錢,他願意花大價錢買下路清風手裏的精鐵。
被淩霄吓唬得老半天不敢出聲的逐鹿在劍裏叫道:“回都回不去,我們要錢作甚?”
裏正給這聲音吓一大跳。循聲而望,見到路清風背後的長劍。小小的精鐵尚且被視為上古神物,更何況是千年隕鐵所制成的瀚海長風!這會兒他再也淡定不得,渾身都哆嗦不止,忍不住伸手要摸一摸路清風的劍。
路清風退開幾步,笑道:“精鐵跟劍我都可以出手。只是我有些乏了,要歇息片刻。請朱老板日暮時分再來同我商量。”
裏正沖着路清風的寶劍連拜三拜才亦步亦趨地退下。逐鹿又鬧騰起來:“再貪錢也不是這般貪的吧?”
淩霄這回可沒數落清風,随手握住路清風背上背着的劍。逐鹿立馬給吓得魂不附體:“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說師兄壞話了!”
路清風對淩霄的表現很滿意,能夠讓話痨逐鹿不話痨就是大功一件。不過身為大師兄,路清風講究以理服人,便對逐鹿道:“我可沒想賣。不過為了揪出裏正的尾巴罷了。”
路清風也是學過打造技能的人。精鐵這東西放得越久,材質越軟,且不說有沒有精鐵能存放五百年不被腐蝕,便就算有,也不可能跟手上這把傘的傘柄那樣堅硬。很顯然,這絕對不是什麽失傳五百年的神物。
既然不是神物還要花高價來買,那就更古怪了。想必這東西比起神物還要神物。
路清風之所以約定日落時分再相見,就等淩霄恢複法力。
待得商會的朱老板登門造訪,路清風便假托身體不适改日再議。暗地裏叫淩霄悄悄跟蹤朱老板,看他是個什麽底細。
鎮上沒什麽仙法高超的,淩霄跟蹤起來小菜一碟。戌時前後,他便回來,嘴邊挂着笑:“果然姓朱的有古怪。”
淩霄沿路跟到鎮上的商會,猶入無人之境。才發現商會的地底已挖空得七七八八,底下百來座煉鐵熔爐燒得正旺,木奴們采礦挖礦勞作正忙。霆霓鎮從來不缺什麽精鐵!
路清風百思不得其解:“你說他們既然不缺鐵,鎮上的居民怎地那般狂熱?況且既然不缺鐵,何必要高價買我的呢?”
淩霄懶洋洋地打着哈欠。
路清風看淩霄這幅表情,心存疑惑:“你是不是知道為什麽?”
淩霄又刷起無賴:“我若告訴你,豈不是白送你贏?”
“喂,這可關乎我們能不能種出人參果離開這個鬼地方!”路清風着急得很。
淩霄煞有介事地點着頭:“那要看師兄的誠意咯。比如這張床……”
“給你睡。”路清風沒好氣地道。也不知裏正怎麽想的,他家那麽寬敞,非給他們師兄弟安排一間房一個床。兩人這幾日風餐露宿,難得遇到張床褥子鋪得厚實的床,從白天淩霄就一直觊觎着如何霸占它了。
淩霄不客氣地一把躺下,悠哉快活。
路清風看他躺下都快打起呼嚕,催促道:“你知道什麽快說。”
淩霄笑道:“我可什麽都不知道。之前便與師兄約定,這十天裏邊師兄但問,我知無不言;師兄但吩咐,我照辦不誤。此時師兄既問了,我不答,可見定是不知道的。”
不待路清風開口,淩霄又接着道:“師兄既吩咐我睡床,我就照睡了。我總是很聽師兄話的。”
路清風目瞪口呆。這家夥到底長了多少心眼?!
好在淩霄總算是個靠譜的隊友,臨睡前補上句:“師兄問我還不如去問門口栓着的木奴。我剛從商會抓回來,新鮮可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