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路清風多少猜到姬昌為何作嘔。雖說他當初言之鑿鑿希望兒子封神, 到真的纣王把伯邑考的肉醬送到他眼前的時候,他就後悔了。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将來福澤一方的周文王。

是以姬昌雖僥幸逃出朝歌, 心裏邊的坎兒怎麽也不過去。在回西岐的路上就連連發嘔, 所有的醫生都束手無策。

就算申公豹在這裝神弄鬼, 也沒法兒把姬昌的病給治好。心病還需心藥醫, 拿着玉虛宮的金丹灌也無濟于事。

文王的兒子武王也是一代賢君,沒那麽容易受申公豹蠱惑。姬發替路清風辯解道:“這位道長今日才來西岐, 怎會害我父親。”

申公豹胡言亂語瞎編一通:“冥冥之中天數自定。二公子不信,老道離去便是。”

散宜生和一幹文臣連忙挽留。他們見識過申公豹的功夫。他能把頭砍下來再接上。有如此神通,怎麽也比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路清風靠得住。

散宜生對清風道:“這位五莊來的道長,不妨施展絕學,我等自能辨明你與申道長孰真孰假。”

“随時奉陪。”申公豹掏出他的雷公鞭, 作勢歡迎指教。

打架這等事情,路清風可是不會幹的。他見姬昌睜着眼, 眼珠子還在轉,只是嘴裏說不出話,立馬便知姬昌應該能聽到他們講話。路清風只繞過衆人,走到姬昌塌前, 附到他耳邊說:“你吃的不是伯邑考的肉。”

姬昌的眼珠子頓時瞪得老大, 喉頭翻滾得更加厲害。

路清風繼續說:“你兒入朝歌之前已為奸人所害,屍體已經腐爛,你吃的肉丸若還是鮮的,定不是他的肉。”

姬昌哇啊一聲從窗上翻滾下來, 可吓壞姬發和散宜生等文武上下。申公豹借勢高呼:“看, 他在謀害侯爺。”

衆人确實看見路清風害得西伯侯從床上翻滾倒地,遂信了申公豹的話, 大呼将妖道拿下。

一幹兵士正想動手,姬昌從地上昂起頭顱,嗚啊吐出個光球。

湧過來的兵士被吓退。定睛一看,不過是只白兔。兔子落地,四足跳躍,一下子沖出寝殿。

西伯侯在朝歌吃了十三塊肉丸,吐出十三只兔子,都往渭水那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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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旋即驚訝地發現侯爺能夠在路清風的攙扶下緩緩站起,開口第一句就是:“路道長是真仙人。那個才是假的。”

申公豹挨個耳光。姬發早就看他不順眼。申公豹自打入宮為父親治病來,日日都要進貢三四名女子作他的助手。那些給送出來的女子又個個魂不守舍。實在叫人懷疑他究竟做了些什麽。

姬發厲聲喝道:“将妖道與他的同夥拿了。”

申公豹早駕起土遁溜上半空:“今日你西岐不從我意,他日定叫你城內盡成焦土!”

話才說完他就腳下一空,從空中跌落在地。

路清風最看不慣跑了還要撂狠話的人,随手放個吞日月,看他還在半空中浪什麽。

西岐的将士登時一擁而上,将申公豹捆将起來。

散宜生等文臣看路清風如此厲害,态度大變,紛紛向他賠罪:“我險些錯怪道長,真是有眼無珠啊。”

姬發更是歡喜。他跟路清風本就少年同齡,意氣相投,當即盛情邀請他留在西岐為自己效力。

路清風當仁不讓。他來這可不就為武王伐纣的麽。

姬昌病愈之後日日在宮裏深居不出,誰也不願接見。

二兒子姬發擔憂父親,隔着門好說歹說,終于說動父親讓他進去相見。但姬昌有個條件,得帶路道長一起前來見面。

姬發連夜把路清風請見宮,要他一同見父親。

兩人屏退守門将士,推門而入。連路清風都給屋內的場景驚呆了。屋內地上、床上、桌上俱是銅錢,每一每都用釘死在地。西伯侯本人則披頭散發,口中喃喃。看此情形,他應是在推演什麽大事。

姬發并未修習此術,但看父親失魂落魄無比心疼,過去一把扶住他忍不住地哭泣起來。

姬昌嘆道:“我便看你這樣,才沒有放你成神。”

姬發嗚咽跪倒在父親面前:“孩兒不要成神,但侍奉父親膝下足矣。”

姬昌又看着路清風:“上仙說得對。我不該讓考兒送命。我曾以為成神是一件極好的事,可那日看到考兒的肉,我實在,實在……”

姬昌說不下去了,他回憶起那日噩夢般的惡心,實在難受極了。哪怕現在知道那不是伯邑考的肉,作嘔的感覺仍舊如鲠在喉。

路清風不想揭他的傷心事,只好安慰說:“人各有命。非侯爺過錯。”

姬昌将膝前跪着的姬發扶起,指着路清風道:“道長神通廣大,你可去問他,我周代商,可綿延幾何?”

姬發不敢相信這是父親說的話。以周代商,可是要造反?

路清風真給他報個數字:“大周國祚八百。”

姬昌再問:“當真八百?我沒算錯?”

原來他這一屋子的銅錢都為推演将來周朝能延續多少年。他算了六十四卦,短的有數十,長的有八百。直到最近兩日,八百這個卦象才漸漸定下。

史書上就是寫着八百。路清風十分确定。

姬昌沖路清風拜道:“如此,我兒與大周八百國祚,便托予道長。”

路清風吓一大跳。這孤該是托給姜子牙才對的吧。

他趕緊提醒姬昌:“侯爺這幾夜可見飛熊入夢?此人才是開國功臣。他住在渭水,用直鈎釣魚。”

姬昌大為驚嘆:“路道長真乃神人,連吾做什麽夢都知。”

路清風讓姬昌找到姜子牙,是有他的小小算盤的。

下山前師父曾叮囑,他日若在西岐與姜子牙熟識,需設法窺見他的封神榜。尤其細細看清,榜上有沒有明月的名字。

師父特定如此囑咐,想必肯定推演出明月或有大劫。除此之外,路清風還特別關心上面有沒有武庚的名字。

單他去向姜子牙要封神榜,人家鐵定不給他看。路清風便對姬昌道:“此飛熊将軍手裏握有我封神總榜。侯爺若想知些什麽,但請從他手中借來一閱。”

一句話說中姬昌的心坎。他膝下不少子嗣,他們榜上有無名字,關系着将來天界有多少姬姓子弟。他實在太想看看這份榜單了。

姬昌興致勃勃,連夜喊備車前往渭水尋訪賢才。

姬發不願随行,希望路清風陪他留在宮裏。

姬昌只随他意。待得父親走後,姬發立馬與路清風說:“道長可否教我一事?”

路清風問他何事。

姬發說道:“我不願認天為父。我當何如?”

西伯侯只道這個兒子什麽也不知道,其實姬發知道得一清二楚。當初元始天尊駕臨西岐,父親與他商定讓大兒子成神。元始天尊當即開出條件:一要西岐伐纣滅商,二要代商之後認天作父。

路清風撓撓頭,當天子不是很好的嘛?

姬發應他:“天底下從未有哪個王要當天子。我若當了,豈非西岐之人全要任天宰割。”

路清風總覺得這個姬發在忽悠着他對抗天道。難不成天道還能有違?

他自是不能答應姬發什麽的,只好勸慰他:“你若不願當便不當。你只需守身持正,總不至于像強盜那般非逼你當不可。”

兩日過後,姬昌迎回了姜子牙。姜子牙已八十高齡,比之姬昌還要年長。姬昌得知他乃玉虛門下弟子,登時拜他為相,要姬發喊他亞父。

姬發當着姜子牙的面兒來句:“茲事體大,父王三思。”

散宜生等人更不服。哪有人一來就騎在他們頭上的。

姬昌無比尴尬。姜子牙看得極開,笑道:“老夫怎可剛到就忝居高位?需得為侯爺謀劃才是。”

姬昌對姜子牙十分仰仗:“先生要謀何處?”

姜子牙指着遠處的深山,只說五字:“北方崇侯虎。”

北伯侯崇侯虎的屬地與西岐鄰近,若要東進朝歌,非要拔除此人不可。兼之當年姬昌之所以被纣王囚禁,全因此人高密的緣故。霸業第一步拿他開刀,實在再好不過。

只是崇侯虎的主城依山而建,天險難越。他的城牆又高又大,即便強行攻下,西岐也要損失慘重。

姜子牙信心滿滿:“老夫但要一人,可破崇侯虎。”

滿朝文武都不信,只有姬昌眼中放光要他說來。

姜子牙指着路清風:“道兄向侯爺舉薦我,我也當為道兄謀一軍功才是。”

路清風給姜子牙這麽一指,背脊都涼了。

伐纣之戰裏有很多荒謬之處。比如破什麽十絕陣,非要每次都選個人入陣送死,随後再找大羅金仙來破陣。這不明擺着讓人送人頭。路清風把不準姜子牙這麽點他的名,是真的報答他舉薦之恩,還是要他去送人頭。

姬發看路清風給吓得不自在,上前一步問姜尚:“老先生可否明示,路道長是否榜上名之人?此去是否有性命之虞?”

其餘文武大臣但聽姜子牙能斷生死,紛紛圍過來要打聽他們的命運。

姬昌喝退衆人,斥道:“天機怎可洩漏。更何況先生還未得封神榜。”

姜子牙氣定神閑:“老師曾與我言,破崇侯虎之際,便是賜我封神榜之時。道兄但去破它,好叫榜單問世。”

姬發說什麽也要親自跟路清風同行,遇事總有個照應。

姜子牙的謀劃進行得很順利。只崇黑虎佯裝入城替他兄長抵禦西岐,冷不防命軍士将崇侯虎拿下,捆了送往西岐去。

路清風的軍功真是白送的。他總共就陪着姬發去趟崇黑虎的軍營,然後半天不到一行人就在北伯候的領城裏開慶功宴。

姬發大喜:“看來姜先生有些本領。”

路清風倒非愛挑撥離間的,勸姬發:“你該聽你爹的,認他作相父才是。”

姬發說起這件事就不高興:“他若非玉虛門人倒也罷了。我寧可認你也不認他。”

路清風汗顏。人家姜子牙是才是主角,搶主角光環可真是要送人頭的。他倒特別好奇姬發怎地就那麽不滿天道不滿玉虛。

酒過三巡,宴會上的衆人都醉眼惺忪。迷迷糊糊間聽得有人大喊:“敵人殺進來啦。”

哪裏來的敵人?姬發掏出腰刀往胳膊上劃道口子,驅散酒勁,領人出門去看。

敵軍并不多,只有兩個人。這兩人俱有三座樓房高大,在街巷裏恣意穿行。所過之處,房屋倒塌,血流成河。跟在兩人身後還有一只巨大的花狐貂,一口幾個,硬生生将人咽下肚去。

崇黑虎鎮守多年熟知情況,當下臉色大變:“是北陰山的四魔将。他們怎地犯我城池?”

北陰山是北伯候的主城靠山,山上住着四個魔将是衆所周知的事實。數百年來四人從未踏出北陰山一步,崇黑虎自問也沒有的罪過他們,愣想不透他們為何而來。

四魔将為首的魔禮青對着宮殿高呼:“姬發不出,滿城屠戮。”

崇黑虎是個忠臣,一聽這話趕緊拉着姬發往城後撤退。

他們根本無路可走。另兩個魔将從城後包抄過來,但要一出大殿,姬發非得被他們發現不可。

崇黑虎急得束手無策。

姬發拿起殿前兵器架上的長矛,要同四魔将拼個魚死網破。

路清風倒不怕打架。可他無論同姬發還是同崇黑虎都沒有默契,一時之間也給他們說不清那些buff的意思。倘若真要同四魔将硬扛,勝算實在不大。

路清風想來想去對姬發道:“你跟我換衣服。”

西岐貴胄衣着貴重,跟尋常兵士百姓大不相同。路清風的道長裝扮在人群中也格外顯眼。互換之後沒準真能瞞天過海。

姬發連呼:“使不得。我來是要保你的命,不是要你為我送命。”

路清風信心滿滿:“公子倒小看貧道。不與你同行我倒跑得更快。”

崇黑虎是個幹脆人,直接将姬發敲暈,喚路清風快換。

說實話,路清風真的一點不擔心姬發。人家是天命之子,開國之君,運氣好着呢。

倒是他自己,穿上武王的衣服後沒準真要送人頭。

路清風看得很淡。要是歐皇被boss點名都能逃生,要是非酋奶媽跟着都能給人會心擊死。所以總結下來把鍋甩給天道就對了。

天要亡我,為之奈何?

路清風扮成姬發的模樣自然不能駕風,連大輕功都不好用。只偶爾跳個小輕功,迅速往西城門方向跑去。

眼尖的魔禮青立馬認得姬發的衣服,招呼他的兄弟們全往西城集結。

在四個魔将面前,用兩條腿是跑不過他們的。

魔禮紅往半空中祭起混元傘,西城門外風沙驟起,攔住去路。魔禮海又撩動碧玉琵琶,火勢雷聲驟起,炸得四周沒一處落腳。

路清風不得不使個梯雲縱,在風火雷電裏片羽不沾。

待得雷電過後,四魔将把路清風團團圍住。他們才看清這人根本不是什麽姬發!

魔禮青大怒:“豈有此理,你是哪裏來的野小子?”

路清風被四座大山一樣的人圍住,料想不易逃脫,待先報出師父的名字吓唬他們。

四魔将聽罷哈哈大笑:“原來是五莊觀。喪家之犬,何足道哉。”

“你說誰是喪家之犬?”

魔禮壽撫摸着跳上他手臂的大貂:“今日的城池,就是你們萬壽山的光景。”

路清風只道他們大放厥詞不予理會,暗自觀察時機看能不能找着個空隙跑路。

四魔将把追丢姬發的怒氣全發洩在路清風身上。四人四器全部祭起,要取路清風性命。

路清風焦頭爛額之際瞧見救星來臨。

城牆上站着個手持鐮刀的男人。

師父真的神機妙算,果然會在西岐遇見淩霄!

“繞後,背擊。”路清風邊指揮邊給淩霄下個碎星辰的buff。

路清風故意朝着淩霄相反的方向喊,引得魔家四将紛紛去看,倒真把他們的背露給淩霄。

路清風只等着聽他們被淩霄擊殺的慘叫。

萬不料淩霄倒跳進包圍圈,跳到他的身邊來。

路清風:“……”

罷了罷了,隊友喜歡硬扛就硬扛吧。

淩霄壓根不用打。他光往那裏一站,四魔将就紛紛跪伏在地。

帶頭的魔禮青吓得話都說不溜:“尊上,尊上是何時歸來的?”

路清風興奮不已,連問淩霄怎地收了小弟當尊上。

淩霄氣定神閑:“我乃衆魔之祖,自然是他們尊上。”

路清風吓得退後幾步。

好容易培養出來個師弟竟然是被天道追殺的魔祖?

淩霄拖着他那柄長鐮刀朝他靠過來:“師兄你在怕?”

路清風站定提口氣,輸人不能輸氣勢,挺直腰杆:“不怕。”

“很好。那師兄以後跟我吧。”淩霄伸出那只還沒變成鐮刀的手,刮了刮他的臉頰。

“不可能。”路清風拉開他的手:“你是魔,我怎麽可能跟你。”

“有趣。為何我是魔你就不能跟?”

路清風旁的不說,單叫他看看這座幾成廢墟橫屍遍野的城池,就足夠表明他的理由。

“昔日鳴條之戰,夏商雙方死傷數十萬,莫不比今日光景更為慘烈?”淩霄目光冰冷:“更何況你去問問這四人,到底今日之事奉的是魔道還是天道?”

四魔将吓得把頭俯在地上:“小的們實在迫不得已。尊駕遠去,無人庇護我等。”

淩霄擡起頭,看着主殿的飛檐,他已看到那人就隐身其上。

一襲月白長袍憑空而現,袍裏藏琴,琴上五指輕放。遠遠地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是同那日在朝歌的伯邑考一樣的打扮。

“此處不是朝歌,你竟也敢與我相見。”

那人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可見他就是伯邑考,不,準确來說是附身在伯邑考身上的那個琴爹。

琴爹問四魔将:“想不到我方不在片刻,你們又回到他的懷抱裏去。”

四魔将叫苦不疊。天道魔道,兩邊都是大佬,得罪誰下場都慘得很。

只見得淩霄的鐮刀一晃,那四人的頭顱就掉落在地。天空紫光亮起,四道清魂就被收往封神臺去了。

淩霄放下鐮刀,向天道示威:“送你又如何?”

天道嘆口氣:“這麽多年,你便不要再逃,跟我回去見老祖罷。”

“一千年前我說不回,一千年後仍是這個答案。”

“你若不回,只徒勞累得生靈塗炭。”

“好似我成魔之前,天地已經不仁了吧。”魔祖眼神冷淡,“你忘了我們的族人因何而亡。”

天道不多言語,他的手指撥過琴弦。

離開殷商結界,他的真正實力才顯露出來。他的手法又快又準,路清風連氣場都來不得打開,立馬被他的平沙落雁穩穩控住。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駕輕功朝天道那頭奔去。

羅睺不甘示弱。奪命銀鐮一揮,救命紅鐮緊跟,路清風脖子一涼又一松,重傷瞬間被拉起,平沙落雁的效果就給褪去了。

羅睺把路清風抓在手裏:“他是我的。”

路清風并不想跟他。他可是魔道呀!可不知怎地對着淩霄這張熟悉的臉,他總橫不下心說這話。

天道跟他密聊:“我跟你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路清風下意識地看淩霄。他臉色無異,看來聽不到他們的密聊。

難得遇到同鄉,路清風定要問他:“你怎麽過來的,知道怎麽回去嗎?”

穿越成天道的琴爹遺憾地說:“不知道。我都是天道了回去幹什麽?”

路清風本來對天道有着無限的敬仰。這會兒看天道也不過是跟他一樣的人,霎時間高山仰止的崇高感被驅散得一幹二淨,說話也就不客氣:“你都成天道了還不知道,水貨。”

“你真不願跟我走?”

世界上就他們兩個奇葩還湊一塊組隊,那得多無聊。長期專注PVP的道長順手回:“我師弟,我罩。”

“他倒不是壞人。你要罩就罩吧。”

路清風看天道竟然邊放技能戰魔祖,邊跟他傳音私聊,實力不容小觑。

五音彈完,雙方不分勝負,只将本來就被四魔将破壞得不成樣子的城池破壞得更加面目全非。

琴爹陡然消失在夜幕裏。

羅睺收起鐮刀:“你們聊完了?”

“嗯嗯。”遇見故人的路清風輕松很多,又有了當年游歷江湖的興奮,細想不對:“你怎麽知道我們在聊。”

羅睺悻悻地說:“他說我不是壞人你便信,我說你便不信。”

路清風兩眼發直。你丫黑進我們頻道的吧?

羅睺又道:“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天庭定不會放過我。你若跟我,所至之處必定殺伐遍地,寸草不生。你要走還來得及。”

路清風氣道:“這話你怎麽不趁天道在的時候說?”

“他在,我說,你跟他走,我豈不輸了?他不在,你只好跟我走。”

“那你還問我願不願!”

“對于人,總歸要客氣些。”

都說魔祖腹黑,這家夥當仁不讓。路清風被逼到這份上,除了當他的小挂件小輔助真沒地方可去。

“西岐、五莊還有大荒,你想去哪?”羅睺問他。

“去這些地方幹什麽?有頂級法寶掉落?”路清風一想到他跟天道一樣是這個世界唯二特殊的人,就覺得從前的熱血被重新激發起來。

“我不需要法寶。沒有法寶比我這柄鐮刀好。”羅睺邊往城外的曠野走,邊對跟在身後的小輔助說:“去西岐,滅周武,看他們拿什麽來滅商滅我。”

路清風舉雙手反對。

羅睺又說:“去洪荒,釋巫妖,亂天下。”

路清風趕緊打住。說好的你是個好人呢?能不能像個好人的樣子?

“好人就該忍住受欺負?挨打不還手?”羅睺反問句。路清風啞口無言。他想,至少不該靠犧牲無辜人的性命。

羅睺道:“那看來我只好去禍害你的五莊觀。”

他只一說就化作道黑風朝五莊觀方向飛馳而去。

路清風趕緊化風跟上。羅睺行事乖張,他要做什麽真的無法預測。

萬壽山上,靈宮殿和十方苑俱被烈火包圍,遠遠隔着幾個山頭都能看到滾滾的濃煙。

“你幹的好事!”路清風急了眼,急忙往觀裏沖,也不知師父師弟們怎樣了。

羅睺伸手抓住他:“我可一路跟着你,又不是我燒的道觀。倒是你,剛剛跟我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師門會被天道報複?”

路清風打死也想不到天道會報複他,對面那只琴爹不是友軍麽?

路清風顧不得辯駁,急忙道:“你還拉着我幹什麽?救人啊你!”

羅睺依舊淡定:“裏面沒人,救誰?”

路清風冷靜下來才看清楚,山頭的大火燒得雖旺,裏邊卻沒有任何抵抗或掙紮。看來師父早已帶着觀裏的師弟們逃離這片是非之地。

羅睺由衷誇獎鎮元子:“比天道還快,老家夥有些本事。”

路清風只感到難過。是他害了師父和五莊。

羅睺還是跟當他師弟時候那樣,用胳膊肘捅捅他:“你好歹修道之人,燒些房子都能傷感半日。怪不得你跟天道不搭。”

路清風生氣地說:“誰說修道之人非得斷絕七情六欲?連人都不算,修什麽道?”

羅睺這回沒跟他争辯。只從背後輕輕抱住他,叫他不那麽傷心。

路清風很難從傷心的情緒裏面走出來,問羅睺:“你知道師父在哪嗎?”

羅睺搖頭:“他定是去一個無界之內誰也找不着的地方,不然天道準找他算賬。”

路清風頗為不滿:“下次我要遇到天道定要好好教訓他。”

路清風忽然想起師父臨走前給他留下個錦囊,說危急時候定要拆開。師門的老家都給人端掉,現在一定是最危急的時刻。

他連忙把錦囊打開,上面躍出六個金光小字:“收大荒,助西岐。”

師父指明的地點跟羅睺說的一模一樣。

羅睺洋洋得意:“你不信我總該信你師父吧?”

“師父說的是收,是助。你動不動就要禍害天下,能一樣嗎!”

路清風翻個白眼。很快他發現還得羅睺幫忙,他不知道大荒怎麽走。他更不知道大荒裏邊有些什麽,師父要收些什麽。

羅睺永遠一副不急的樣子。非得萬壽山頭的天火熄滅,才告訴路清風,大荒之路,就在眼前。

大荒是個類似于酆都的地方。

沒有發力的凡人做了鬼,很容易就給酆都收去。他們在地底下辛勤勞作,攢夠功德沒準還能得後土娘娘賜予轉生巫法重新做人。

像上古那些法力高強的巫妖大佬,酆都可不敢亂收。于是聖人設大荒,但凡大佬肉身毀滅,天降的五光琉璃火便将他們的精魂放逐大荒。

巫妖大戰後,兩族死傷慘重。那段時間琉璃火每日每日地燒,大量的精魂湧入大荒。聖人再度發功,以無邊大海将大荒隔離在外,好叫這些精魂永遠不得重回海內。

說白了,大荒就是個當朝天庭關押前朝餘孽的監獄。師父說的收大荒,意思是收伏這些人讨伐天道?

羅睺朝着火後萬壽山頭的殘磚碎瓦飛過去:“再不跟上我便自個兒去了。”

原來焚燒萬壽山的火就是琉璃火。火勢将歇,陣法将成。很快地這整座山上的建築都會被陣法傳送至大荒。

路清風好奇:“過去要多久?”

他這話剛說完四周就翻江倒海地扭曲起來,他的眼前只看到天旋地轉,至于轉的物事究竟是什麽實在看不清楚。他的胃跟着這旋轉翻滾起來,他除了想吐別的什麽都想不到。

他真的不知過了多久多久,醒來之際是躺在羅睺懷裏。

他想站起來,可羅睺的兩只手環在他的腰前。路清風還是暈暈乎乎渾身沒有力氣,陡然又倒回去砸在羅睺身上。

羅睺不滿地把眼睛睜開:“動靜小點,怕別人不知道?”

路清風才發現他們的落腳山洞并非只有他們兩人。隔壁坐着個長兩頭的連體鴨嘴獸,前面又橫着個四足四手背上帶個龜殼的怪物。

路清風從來都沒見過這些,連它們的名字也喊不出來。只見羅睺還把他抱住就覺難為情,叫道:“有人你還抱着我?”

羅睺鄭重其事地支招:“噓,這是妖族的地盤,凡人不得擅入。你得假裝是被我擄掠的童男才能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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