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張超群橫抱小昭,只見她臉色如白紙一般,走出幾步,忽覺不對,雙臂所觸之處,她身子竟是慢慢冷了,心中猛地一跳,喚道:“小昭!”
那嬌美得讓人憐惜的俏麗臉上,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口唇欲張,卻是沒能說出話來。
張超群愈加覺得不對勁,起先沒見她受傷,以為她只是脫力,急忙伸手試她脈搏,只見她脈象虛弱,內息紊亂,吓了一跳,這才知道她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心中猶如被重物猛地一擊,叫道:“小昭!小昭,你怎麽樣?”将她放下,“你別怕,我給你治傷!”此時,殺聲四起,武當少林兩派剿殺光明頂的教徒,所到之處,幾乎沒有敵手,不時便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呼。
張超群睚眦欲裂,少林武當,這兩個門派平素自稱名門正派,此刻卻是大開殺戒,他們對明教就如此深惡痛絕麽?難道每一個明教教徒都是十惡不赦的人麽?
張超群坐了下來,雙掌貼于小昭背後,将九陽真氣緩緩送入她體內,正有武當少林兩派人經過,見他舉動奇特,大聲喝問。張超群心中焦急,正治療時,又怎生理會他們,一名武當弟子見他堂而皇之施展內功給這女子療傷,向同伴道:“他不像是明教的人。”同伴道:“你又怎知?”武當弟子道:“他若是明教妖人,怎敢對我們不加防備?”
兩人商議不休,一個虬髯漢子走了過來,這人正是武當七俠中的莫聲谷,他不屑參與到剿殺明教教徒當中,便四處巡視,但見有強敵便上去幫忙,但明教的好手都去各處防守,光明頂上哪來的高手?僅有的五散人和楊逍、韋一笑,此時已被囚禁。只待天明,便要一鼓作氣攻下山去,将那些魔教教衆一網打盡。
他見這少年眉清目秀,氣宇不凡,心中疑惑,這人不是本派弟子,更不可能是少林僧,難道是華山派或是崆峒、昆侖派的?卻又見他使用真氣給那少女療傷,顯然內力深湛,更是驚疑不定。
這時,扼守險要的少林派已經跟匆匆回援的明教弟子接上手了,空智和宋遠橋兩人急行而來,見莫聲谷等人圍成一圈,不知發生何事,來不及多問,伸指在張超群背上疾點,将他點了穴道,吩咐兩名弟子前去支援。
張超群已将小昭內傷治好,正要收功起來,誰知卻被宋遠橋點中穴道,不由大急,使出內力欲沖破穴道,哪知宋遠橋盡得張三豐真傳,武功修為已和少林四大神僧并駕齊驅,甚至還略勝一籌,張超群內息一滞,竟是沒能奏效,不由得大奇,這才領略到宋遠橋的厲害,他沒想到還未與宋遠橋相認,卻已先行較量了一番。
他見少林武當兩派的人一隊一隊地向光明頂入口處疾奔而去,知道他們已然得手,心中擔憂着楊逍等人,雖然料想得到他們必定不肯就此殺了他們,但畢竟心中忐忑,當下不再多想,合上雙目,運真氣沖擊穴道,他九陽神功畢竟了得,沒過一盞茶的工夫,便已全身再無窒礙,轉頭瞧了瞧負責看守自己的兩名武當弟子,這兩位大概是想也想不到這少年能沖破宋遠橋點的穴道,俱是向大戰之處瞧去,躍躍欲試,恨不得立時上去斬妖除魔,冷不防勁風撲來,兩人哼也沒哼一聲,仆倒在地下,暈了過去。
張超群推了推在自己懷中睡去的小昭,輕聲道:“你怎麽樣?”
小昭悠悠醒轉,見自己身在他懷中,不由得羞意大盛,道:“公子,我們在哪裏?”
張超群笑道:“咱們還在光明頂上,你随我來。”
将小昭拉起,向小魚小雁他們的藏身之處奔行而去,途中所見,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屍體,心中不禁忿怒,少林派的賊禿整日價念什麽阿彌陀佛,念什麽善哉善哉,今日所行之事,卻有哪裏像是慈悲為懷的出家人了!他們一邊口中叫着衆生平等,難道明教的這些死在他們手底下的人便不是人麽?
小昭見了這等慘景,眼中不斷流出淚來,手足冰涼,機械地任由張超群拉着她,不多時,已到了,張超群瞧了瞧四周,确信無人之後,方才叫了小魚小雁的名字。
安置好小昭,張超群向光明頂入口處趕去。
張超群倒不是只顧着自己的女人,而漠視楊逍等人的死活,要知道,要收服明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金大師筆下所述,張無忌成為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一是他在最後的關頭挽救了明教,其二是因為他學會了乾坤大挪移,其三,他是白眉鷹王殷天正的外孫,有他在,天鷹教才能沒有嫌隙地重歸明教,有了白眉鷹王的支持,別說本身就有許多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就是有人不服,也得瞧着白眉鷹王的面子。
而張超群眼下只做到了一項,将只有明教教主才能修習的乾坤大挪移學到了手,那麽,剩下的就是如何在最危急的情況下挺身而出,挽救明教了。
他深知,錦上添花的恩惠是永遠及不上雪中送炭的,就好像,送一百萬給一個百萬富翁,人家心中會感謝你,但送一碗飯給一個瀕臨餓死的乞丐,卻能讓這乞丐把命交給你。現下,就是要一個這樣的契機!
張超群的嘴角浮出一抹微笑,雖然他也不願意明教和六大派拼得太厲害,他在見到遍地被殺死的明教教徒時,确實心中極不平靜,遠處傳來的喊殺聲,已是驚天動地,對于明教來說,光明頂就好像是猶太教、伊斯蘭教和基督教心目中的聖域耶路撒冷一般,光明頂打了半夜了,明教的教衆必定會拼死一戰,奪回聖域的,而六大派在山下的其餘人手,便能趁着明教人心惶惶,急着回援之際,一舉攻破明教的防線,兩下夾攻,明教焉能不土崩瓦解?
六大派趁着明教群龍無首,教中紛争不斷的絕佳時機進攻,真可謂是占盡了天時人和,而成昆提供的秘道,就連明教僅有的那一丁點地利也失去了。
張超群搖了搖頭,向議事廳疾行而去,他料想,這倉促之間,少林武當兩派除了能将他們就地關押,也別無去處了,果然,議事廳前,站立着十幾個少林僧人,張超群不由莞爾,這不是明擺着告訴人,楊逍他們在這裏麽?
“尊駕是誰!”一名僧人高聲喝道,上前兩步,攔住正走來的張超群,其他僧人或棍或刀,如臨大敵。
一老僧口宣佛號,從裏面走了出來。
群僧一齊讓開,張超群信步走到衆僧侶面前,瞧這老僧模樣,應是這些和尚之中輩分最高的了,朗聲一笑,道:“我聽聞少林寺裏的各位師傅都是信佛的,不知是也不是?”
老僧雙手合什,道:“正是!”心中卻道:這不是廢話麽?和尚不信佛,難道信春哥?
張超群見他須發皆白,慈眉善目,宛如得道高僧,不由得詫異,少林四大神僧,空聞、空見、空性、空智,其中空見已死,卻不知道這人是誰。心中一動,問道:“禪師可曾聽說佛祖割肉喂鷹的典故?”
那老僧肅然道:“禪師可不敢當,老衲空業,釋尊割肉喂鷹,自然是聽過的。”
張超群暗暗驚異,這老和尚不是四大神僧之一,卻是空字輩的,想來是天天坐在廟裏念經,不怎麽出來增加知名度的迂腐老頭。
張超群微笑道:“釋迦牟尼有一日外出,遇到一只鷹追逐一只鴿子,釋迦牟尼見這鴿子要變成鷹的食物,慈悲心起,便将這鴿子藏在懷中……”
衆僧聽他提到佛祖的典故,皆是口稱佛號,抛棄兵刃,席地盤膝。
“……鷹向釋迦牟尼說道:釋尊你大發慈悲,救了鴿子一命,難道就忍心瞧着我餓死麽?釋迦牟尼說道:我不忍心你傷害這無辜的鴿子,也不忍心你因此而餓死,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于是,釋迦牟尼取出一個天平,一邊放鴿子,另一邊盛放從自己身上割下來的肉。當釋迦牟尼割下最後一片肉時,天平終于平衡了,此時,天地風雲為之變色,釋迦牟尼因此而成為佛教的始祖。”
說到這裏,衆僧一齊口宣佛號,那空業更是神情虔誠,張超群卻是在想,這佛教的故事當真有趣,那鴿子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居然那麽肥?釋迦牟尼割完全身的肉才讓天平平衡,倒也奇了,要麽就是鴿子太肥,要麽就是釋迦牟尼太瘦,再要麽就是那秤是假冒僞劣産品。
“這個故事,說的是佛愛衆生,不離衆生,空業大師,出家人的戒律甚多,晚輩也略知一二,佛家八戒,戒殺生,戒偷盜,戒,戒妄語等等,衆生有沒有包括今日被你們少林寺僧人殺死的這些人呢?”
空業身軀一顫,面色蒼白,沉吟片刻,道:“雜阿含經中的五戒,第一條,殺生戒,戒以一已私欲而傷害生命,至于執幹戈以衛社稷,正是慈悲勇猛的表現。魔教妖人奸擄掠,無惡不作,我等佛門弟子自然應該執幹戈,降妖除魔。”
張超群笑道:“這一幹人等,雖然都在光明頂,但沒有武功的尋常雜役也在多數,難道他們也能為非作歹不成?況且,罪惡再深,你們也應該以佛法化解其戾氣,使其改邪歸正,重歸正途,你們有這麽做麽?佛祖割肉喂鷹,鴿子固然是良善,鷹則是惡人,但佛祖有沒有舍棄鷹呢?你們的佛祖說,衆生平等,可是,在你們眼裏,衆生果然是平等的麽?空業大師,你們今日所造罪業不小。”
空業胡須抖顫,面如死灰,閉目念經,不置一語。
張超群昂然上前,道:“諸位都讓開吧,我不想傷人。”
一粗壯僧人高聲喝道:“小子,你要做什麽!”
張超群笑道:“我要進去帶人走,行不行?”
那僧人道:“原來你是魔教妖人!”撿起長棍,向張超群掃來。
張超群長聲一笑,閃身避讓開來,使出現代格鬥術,一拳便将那僧人打倒,這一拳快捷無比,迅若游龍,更是簡潔了當,只是數秒鐘的時間,僧人已是悶哼一聲,口中,癱倒在地。群僧驚呼起來,紛紛拾揀兵刃,将張超群圍了起來。
張超群對自己剛才一拳的威力吃驚不小,只不過使出了一成的力道,便能将對手打倒,這也太離奇了!他也知道,乾坤大挪移,能激發人的潛在能力,他學習九陽神功雖然只是第一卷,但加上乾坤大挪移,威力已然提高了數倍!
張超群對群僧置若罔聞,只瞧着空業,道:“大師,我說過,我不想傷人,不要逼我。”
空業長長地出了口氣,緩緩站起,道:“小施主,剛才你雖說得有理,但空智師兄交待下來,要老衲守住裏面的人,老衲也不敢違背,倘若他們肯束手就擒,我們自當請他們去少林寺,聆聽佛法,化解他們的罪孽,可是他們冥頑不靈,我們也只好以暴制暴,此實是情非得已。你若定要進去,打贏了老衲再說。”
張超群道:“空業大師,請!”心中卻道:小爺跟你說了半天,就是不想跟你動手,損耗內力,你卻還是要打,打便打,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衆僧紛紛退讓,将議事廳的門口阻住。
張超群心道:也罷,挫一挫你銳氣也好。
拱手一禮,道:“大師請!”
空業雖然名不見經傳,實則武功不在四大神僧之下,當下踏上幾步,右手向張超群頭頂抓将下來,這一抓自腕至指,伸得筆直,勁道淩厲已極。
張超群身形一側,閃身讓開,空業一抓不中,次抓随至,這一招來勢更加迅捷剛猛。張超群斜身又向左側閃避。空業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呼發出,瞬息之間,一個灰袍僧人便似變成了一條灰龍,龍影飛空,龍爪急舞,将張超群壓制得無處躲閃。猛聽的嗤的一聲響,張超群橫身飛出,右手衣袖已被空業抓在手中,右臂裸露,現出長長五條血痕,鮮血淋漓而下。
群僧一齊喝采。
張超群贊道:“大師好武功,不知這是什麽功夫?”
空業道:“龍爪手!”
張超群點了點頭,道:“少林武功果然厲害!”
空業一招得手,縱身而起,又撲将下來,威勢非凡。這路龍爪手快極狠極。張超群平生從未見過,一時無策抵禦,只得倒退躍開,這一抓便即落空。
空業在少林寺不司任何職位,只醉心于武功,他的龍爪手功夫比不過師兄空性,但另有一門金剛般若掌卻是他成名絕技,但他與這少年對敵數十招後,雖然沒有直接交手,他一直在退避,但他也看出對方的內功似是與本門的少林九陽功同源同根,想來他并非魔教一脈,便不去使用金剛般若掌。只盼能将他制住,交給空智師兄發落。他龍爪手源源而出,卻始終打不到對方,心中也知,自己和這少年武功上不知誰厲害些,但在輕功造詣上,卻是早已輸得一敗塗地了,佩服之餘,正想使用金剛般若掌,只聽得那少年身形陡然拔起,在空中急速盤旋,連轉四個圈子,愈轉愈高,又是一個轉折,輕輕巧巧得落在數丈之外。
衆僧瞧得呆了,若非今日親眼目睹,決不信世間竟能有這般輕功。空業也是心搖神馳,目瞪口呆,忍不住一句阿彌陀佛,道:“小施主和青翼蝠王同出一脈麽?”
張超群一怔,知道他被自己的古墓派輕功懾服,不禁一笑,道:“韋蝠王的輕功遠勝晚輩。”
說話間,空業再次揉身而上,這一次,張超群不再退讓,剛才他已将他三十六路龍爪手瞧了個分明,始終沒發現有什麽破綻,心中佩服之餘,實是想不到自己能有什麽武功來克制,但他在特工組裏學到的格鬥術,卻是最簡練最直接的一種格鬥技巧,其中的招數,千錘百煉,經過無數高手改進,甚至在電腦中進行過改良,武當美女拳也好,古墓派天羅地網勢也罷,他所學過的這個世界的拳技,都遠及不上格鬥術,是以,張超群不再多想,施出格鬥術,與空業的龍爪手對攻。
空業見他不再滿場亂飛,又驚又喜,鼓勇而戰,将三十六路龍爪手施展得淩厲無倫,兩人一拼之下,都是快得極致的招式,張超群的格鬥術本來就講究的是精煉簡潔,毫無花架,以克敵制勝為要,兩人瞬間之中便已過了十幾個回合。
衆僧眼界大開,一些武功稀松的,更是眼花缭亂,根本瞧不清,只覺一個灰影,一個白影,晃來晃去,內力激蕩之下,發出駭人的聲響,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個少年竟有這麽好的武功,剛才那名被張超群一拳打倒的粗壯僧人更是駭然,心中知曉,若是少年真要置他死地,自己早已死了。
拳來腳往,一連快攻了一百多招,兩人突然分開,各自退後了十來步,方才站定。
衆僧誰也沒瞧清楚是誰勝了,又是誰敗了,個個瞠目結舌,鴉雀無聲。
良久,空業臉上逐漸露出痛苦的表情,雙臂垂下,寬大袖口微微顫動,而另一邊,張超群面色如常,嘴角含笑,一條手臂光溜溜的,那是先前被空業龍爪手抓破了衣袖。
“小施主內力之強,遠在老衲之上,拳術更是簡潔有效,雖缺飄逸美感,卻是招招狠辣,精妙之極,老衲敗了。”
張超群微笑道:“空業大師,若論武功,晚輩遠不及你,只是晚輩在內力修為上稍強出些許罷了,我們這一場,應算是平手。”
這倒是奇了,年輕的內力修為反而強些?群僧聽得呆了,但他們都看得出來,這少年是在維護他們的面子,心中竟是生出幾分好感來。
空業贊道:“小施主內功與本派如出一轍,且更加精深,想來必定與本派有些淵源,不知可否賜告師承?”
張超群笑道:“晚輩是武當弟子,姓張名超群。”
此言一出,群僧恍然,空業也是欣喜不已,他原是擔心這少年乃是魔教中人,眼見他自承是武當弟子,松了口氣,呵呵笑道:“原來是同道中人,張施主內力之強,武當六俠中沒人能當得你師父,莫非張施主是張真人的弟子麽?”
張超群一拱手,道:“大師猜對了,家師便是張三豐。”
空業點頭道:“怪不得張施主武功這麽好,原來竟是張真人的徒弟,老衲輸給你,一點也不枉了。”
張三豐在武林之中威望極高,若論輩分,四大神僧都要叫張三豐師伯了,空業敗在他的弟子手裏,竟是一點也不在乎了。
空業又道:“張施主不去前面幫手,何以來這裏?”
張超群哈哈笑道:“我本是來救這議事廳中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