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空業奇道:“張施主既是武當弟子,應當知道我們此次是來圍剿魔教妖孽的,你怎地反倒要救他們?難道這是張真人的主意麽?”
張超群笑道:“這倒不是,晚輩已經有三年多沒見到他老人家了。我不想和大師沖突,請大師讓開罷!”
空業皺眉道:“張施主不可自誤,魔教之事,還是少管為好啊。”
張超群笑道:“這件事,當中有個極大的誤會,六大派和明教之間,本身并無多大仇怨,全是有人從中挑唆,所有的事,都是某個人暗中制造出來的,這人處心積慮了三十多年,就連貴派的空見大師也是被這人陰謀害死的。”
此言一出,空業和衆僧都是驚得呆了,空業顫聲道:“空見師兄,他……他不是被金毛獅王謝遜害死的麽?”
張超群笑着搖頭,道:“謝遜也是可憐人,被人利用了,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說了,總之,這件事既然讓我知道了,就絕對不會放過他的,請讓我進去吧!”
空業躊躇了一下,道:“張施主,倘若你信得過老衲,老衲用性命擔保,裏面的人都不會有事。只要你說的是真的,我把他們都完完整整地交給你。”
張超群意外地瞧了這老和尚一眼,沒想到他會這麽輕易地相信自己。猶豫了一下,拱手道:“大師,朋友相交貴在相知,雖然我們年紀相差懸殊,這麽說太過唐突,我信你。”
空業微笑點頭,張超群又向其他僧衆一抱拳,轉身而去。
才走出幾步,忽見不遠處的房屋火光沖天,張超群悚然一驚,回頭道:“大師,怎麽放起火來了?”
空業茫然搖頭,道:“老衲也不知啊。”
張超群心中一動,又見另一處也燃起火來,随即,又有一處火勢熊熊,張超群又驚又怒,他們自诩為名門正派,沖到光明頂來殺了人不算,還要放火!這和強盜土匪有什麽分別!
張超群回身怒視空業,喝道:“好個慈悲為懷的少林派,好個自命俠義的武當派,殺完了人還要放火!”
空業茫然道:“這……這……老衲确實是不知啊!”
張超群厲聲道:“這等強盜行徑,也虧得你們有臉自稱名門正派!我問你們,明教何時做過這等滅人家滿門的事?少林派死了個空見,武當派傷了個俞岱岩,就要滅人家明教滿門,殺了這許多人不算,還要毀掉人家數百年的基業,別說這些事都是那人暗中謀劃的,與明教并無直接的關系,就算真是明教做的,也不能做得這麽絕吧!你們說什麽衆生平等,全他媽的是放屁!這裏被你們殺了的人,難道他們都該死麽?他們手裏有鮮血,可是你們哪一個又沒有了?只怕你們手上的血更多了不知多少了!”
張超群越說越怒,大步上前,一掌向空業擊去,空業滿面悲苦歉疚之色,竟不抵擋,張超群盛怒之下出手,已是用到了八九成的力道,直到手掌擊中空業身體的瞬間,猛然驚悟,掌力回撤……
兩人同時悶哼了一聲,空業如斷線風筝般飛出數丈之外,腳下踉跄,終于站穩時,口中鮮血直噴。張超群卻是退了兩步,面色煞白。運功的剎那收回了六成的掌力,如同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以同等掌力所傷,這一下,張超群所受的內傷遠遠超過空業了。五髒六腑像是被強行移位了一般。
其餘僧衆見空業受傷,大驚之下,紛紛上前,空業大聲喝止,張超群強行收回內力,空業怎會不知,他寧願自傷身體,也不願傷了自己。
“都住手!若非張施主掌下留情,老衲已經死了!我們走!”他走到張超群身旁,彎下腰來,從懷中取出一顆烏黑的藥丸,放在張超群身旁的地下,道:“這是本派的大還丹,治療內傷很有效。”一聲嘆息,率衆離開。
張超群真氣紊亂,忍着體內翻江倒海的不适,将那顆大還丹吞了下去,過不多時,丹田暖烘烘的,倒是沒想到,這大還丹還真有效,半個時辰都不到,張超群便恢複了過來。
從地上一躍而起,向議事廳行去。這時候,光明頂上已是有四分之一燒成了白地,焦味彌漫,遠處的光明頂入口處,竟是聽不到什麽聲音了,張超群一驚,難道,六大派的人已經殺到山下去了麽?卻也沒那麽快吧!
走進議事廳,在裏屋,只見楊逍和韋一笑相對而坐,四掌緊貼,臉上都是青紅交加,看來是在互相驅散成昆的玄陰指力,五散人的內力修為稍差,仍舊萎靡不振地或坐或躺。
見了張超群進來,周颠大聲叫道:“張少俠,你适才在外面跟少林禿驢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我姓周的,服了你了!”
張超群一怔,道:“你是?”
周颠道:“我叫周颠!張少俠,你說的有道理,咱們就算是真的殺了空見,殺了那些人,可也只是區區的幾個人而已,他們六大派卻又殺了我們多少人了?他媽的,這叫什麽道理!”
張超群朝他微微一笑,道:“周兄,我只是據實而言,放心,但教我張超群有一口氣,便不能讓他們傷了大家。成昆這厮處心積慮謀劃了三十年,就是要讓明教和六大派火拼,今日六大派圍攻光明頂,就是他要看到的,咱們不能讓這厮得逞,我現在就給大家療傷。”
冷謙道:“大恩不言謝。”周颠掰着手指頭,道:“冷面先生,你方才說了五個字了!依着你平日,最多說個謝字,怎麽今天多說了四個字了?”
張超群走到楊逍身後,盤膝坐下,雙掌置于他後背,一股渾厚的九陽真氣源源不絕地送入他體內,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楊逍朗聲道:“張少俠,可以了!”
張超群收回雙掌,微微一笑,當下走到韋一笑身後,依法而為,楊逍則來到冷謙身後……不久,明教群豪皆是內功盡複。
張超群耗費了不少內力,此刻丹田之中只留存了十之二三的內力,但能在這麽短的時間,驅散玄陰指的陰毒,也算是乾坤大挪移和九陽神功的功勞了。
“各位的功力都恢複了有五成了,晚輩有一句話要說,懇請各位能聽我一言。”
群豪互望一眼,突然同時下拜,楊逍道:“張少俠今日對明教的大恩,我楊逍銘記于心,倘若今日過後,我楊逍還能活着,當奉張少俠為我明教教主!”
五散人和韋一笑齊聲驚呼,誰也沒想到楊逍竟會說出這話來,他們的确是極為感激張超群的援手,但說到明教教主的寶座給他坐,卻是誰也不會去想的,群豪面面相觑,驚得呆了,周颠最是性急,道:“楊逍,你這是什麽意思?咱們明教教主的位置怎能讓給武當弟子來坐?張少俠對我們有恩是不錯,但大敵當前,也不能如此草率吧!”
周颠向來說話颠三倒四,五散人其餘人都是深知的,但這話卻是說得極為在理,均是同時點頭。
張超群也沒想到楊逍會說出這話來,急忙道:“楊左使,晚輩是武當弟子,怎能出任明教教主?此事說過便算,切莫再提了。”
楊逍轉過身來,向張超群微笑一聲,道:“張少俠,你的乾坤大挪移修煉到第五層了罷!”
衆人皆是大驚,有的瞧着楊逍,有的去瞧張超群。
張超群臉現慚愧之色,道:“晚輩偶然之間獲得乾坤大挪移的心法,好奇之下,試練了一番,哪知……哪知不知不覺就修煉到了第五層了。”
周颠大聲道:“張少俠,你當真懂得本教的乾坤大挪移麽?”
楊逍道:“你方才在給韋兄療傷時,我見你臉上先是鐵青之色一顯即隐,随即又變成血紅之色,心中已是起疑,随後,你臉色忽青忽紅,在瞬息之間接連變換了四次,這不是乾坤大挪移又是什麽?”
人人驚疑不定,剛才療傷之際,都是在凝神運功,誰也沒瞧見。
楊逍又道:“當年陽教主看得起我,曾傳過我一些這神功的粗淺入門功夫。我練了十多年,也只練到第二層而已。再練下去,便即全身真氣如欲破腦而出,不論如何,總是無法克制。張少俠你能在瞬息間變臉四次,那是練到第五層了,他曾說,本教歷代衆位教主之中,以第八代鐘教主武功最高,據說能将‘乾坤大挪移’神功練到第五層,但便在練成的當天,走火入魔身亡,自此之後,從未有人練到過第四層。”
周颠咋舌道:“這麽難練麽?”鐵冠道人道:“倘若不這麽難,哪能說得上是明教的護教神功?”
這些明教中的武學高手,對這“乾坤大挪移”神功都是聞之已久,向來神往,因此一經提及,明知光明頂上還是強敵環伺,仍舊忍不住要談上幾句。
楊逍道:“我曾聽陽教主說過,乾坤大挪移神功的主旨,乃在颠倒一剛一柔、一陰一陽的乾坤二氣,臉上現出青紅之色,便是體內血液沉降、真氣變換之象。據說練至第六層時,全身都能忽紅忽青,但到第七層時,陰陽二氣轉換于不知不覺之間,外形上便半點也瞧不出表征了。”
張超群點了點頭,心中卻想,待日後有機會将九陽真經全都習練完畢,再來練這第六層,第七層是不能練的。他知道,當年撰寫乾坤大挪移的高人,他自己都沒有連成第七層,所謂的第七層,是那位高人單憑空想而想錯了的,似是而非,已然誤入歧途。如果要強行習練的話,那麽到最後關頭便會走火入魔,不是瘋颠癡呆,便致全身癱瘓,甚至自絕經脈而亡。
楊逍道:“張少俠,乾坤大挪移第一層,倘若天資聰穎,悟性高的,也要習練七年方可練成,倘若悟性稍低一些,需要十幾年,第二層也是這般,張少俠不過雙十弱冠之年,就算剛生下來時練習,也最多練到第三層,如何能練到第五層?這中間,可有什麽訣竅麽?”
楊逍這一問,周圍登時鴉雀無聲,明教中人,哪個不對乾坤大挪移向往的?聽楊逍這般說,誰都想知道其中緣故。
張超群淡淡一笑,道:“晚輩确實是不知,我也覺得奇怪,那上面寫的,确實是跟楊左使所說一般無二,只是,我連第一層時,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用掉,學到第五層時,也不過兩個時辰,但到了第六層,學得甚為艱難,所以沒再練下去了。”
楊逍若有所思,不住點頭,道::“張少俠,本教數百年也沒人将乾坤大挪移練成第五層的,我們明教自陽教主不幸去世後,四分五裂,教中的兄弟走的走,散的散,另立門戶者有之,為教主之位争得你死我活者有之,即便是我楊逍,也曾觊觎過教主之位,但楊逍德薄,不足以服衆,如果張少俠能助我們渡過此劫,明教上下,還能有誰不服的?”
張超群道:“楊左使,韋蝠王,諸位,我張超群幫你們,不是圖明教教主的位子,而是敬重你們都是熱血漢子,明教雖被正派中人視為魔教,純屬誤會和成昆的陰謀诋毀,你們和元朝鞑子對抗,那是為了解救萬民于水火,那些正派人士,自以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解救幾個孤兒寡婦就算是名門正派了,那不過是小義,而各位,卻是大義!自稱為俠與互相吹捧為俠者,多如過江之鲫,但能真正擔當起俠客之名的,則寥寥可數,諸位為國為民,頂天立地,勇而無畏,我張超群若不幫你們,還去幫誰?此乃俠義中人份數應為之事,明教教主之位,卻是不敢當的!倘若楊左使還要再說,那我張超群就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了!我立刻拍屁股走人!”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衆人神情激湧,眼中神采湛然,尤其是彭瑩玉和說不得二人,眼中淚光盈盈。
張超群見自己這番話起了點效果,不禁暗暗得意,心中說道:大爺我懂得你們的乾坤大挪移,又給你們這麽大的人情,你們好意思過河拆橋?你們要拆橋,只怕到時候五行旗的那些人都不服,那時候,咱衆望所歸,當明教教主那是大勢所趨,何必你楊逍在這裏賣人情?
“既然各位都已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們即刻出去,揭露成昆的陰謀,與六大派化幹戈為玉帛,為将來各位的大業增添助力。”
彭瑩玉大聲道:“說不得,我早就說過,單憑咱們明教之力,蒙古鞑子是趕不了的,總須聯絡普天下的英雄豪傑,一齊動手,才能成事。你師兄棒胡,我師弟周子旺,當年造反起事,這等轟轟烈烈的聲勢,到後來仍然一敗塗地,還不是為了沒有外援麽?如果張少俠能領着我們和天下豪傑聯手對抗鞑子朝廷,張少俠,你怎麽做不得明教教主?!”
說不得也道:“張少俠,你學得第五層乾坤大挪移,不做咱們的教主又做什麽?你自己也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難道你只是嘴上說說麽?”
五散人中,說不得和彭瑩玉都是出家的和尚,但偏偏這兩人最具雄心,最關心世人疾苦,立志要大大做一番事業。
張超群見他們熱血沸騰,豪情壯志,也不禁為他們所感,大聲道:“說不得大師,你說得對,我可不能嘴上說說,将來各位若是起事,不要忘了叫上我!我張超群定當全力以赴,在所不辭。”
衆人見他始終不肯提到教主之事,也只好作罷,事不宜遲,一齊向外行去。
從議事廳中出來,周颠見四處有不少房屋殿堂被焚毀,怒道:“他奶奶的,這也太不要臉了!真虧他們做得出!”
楊逍道:“周颠,你休要胡言亂語,剛才不是說好了麽?由張少俠出面,揭穿成昆的陰謀,你別搞砸了,如果他們不聽,咱們再跟他們拼了性命也不晚。”
周颠素來對楊逍不甚服氣,但經過剛才一役,也是知道,光明頂之所以有今日之事,全是因為明教自己不團結,為了争奪教主之位的緣故,當下閉口不言。
他們一路所至,房屋拆毀,屍橫遍地,慘不忍睹,便連冷謙這素來淡泊清冷的人都是拳頭攥得緊緊的。
張超群瞧他們神情,微微嘆了口氣,向楊逍道:“各位,過一會兒咱們碰到六大派的人,該當如何?”
楊逍垂眉道:“若是依照楊某平日,日後定要殺到六大派去,也殺他們一個雞犬不留。唉……”
張超群又瞧了瞧其他人,周颠咬牙切齒,韋一笑面目陰鸷,冷謙臉如冰霜,鐵冠道人雙目如欲噴火,說不得和彭瑩玉則是面色慘然。
“若是大家信得過在下,就由在下出面調解,可否?”
衆人猶豫着,說不定和彭瑩玉對望一眼,道:“張少俠,如若調解不成,明教和六大派你選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