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海的兒子13

等到暮色四合的時候展平意才趕回住所,路向程倒也沒有再往外跑,就如他所言,乖乖坐在家裏等着他。

聽展平意解釋完事情的原委,路向程有點好奇:“那個時候河神不在場我理解了,但為什麽水神原主沒有過來援助河神?看樣子他們的關系還不錯啊,就算不知道道士作亂,為什麽他會放任旱災發展?”

展平意聞言笑了笑:“我問你,人們為什麽要祭拜神明?”

路向程一愣:“因為神明可以保佑人們平安喜樂?”

“是啊。那如果這個世界一直就是平安喜樂的,還會有人相信神明的存在嗎?或者說,如果說這個世界所有事情都是人力可以扭轉的,那人們還會敬畏神明嗎?”展平意轉身,一邊說一邊在桌子上攤開紙筆,“所有神明的力量都是來自于信仰。”

“所以神明應該以一種冷漠的、事不關己的态度審視着自己的信徒,應該不沾染半點煙火氣息,沒有凡心,心如止水,才能對任何個體不動恻隐之心,維持整體上的相對平衡。”展平意回頭看路向程好像還是沒懂,補充道,“舉例,你不能因為自己同情某個人而動用神力改變他的命格,也不能逾矩去幹涉自己不能夠影響的東西——所以其實河神并不是特別合格的神明。”

“可是他們說你是非常敬業的神明。”路向程突然開口了,“我只是覺得,一個人真的應該存在所謂的命格嗎,将自己的命運放置在随機分配上面,也許整體是平穩了,那每個活生生的個體呢?或者說,有神明這件事本身,真的是正确的嗎?”

展平意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太較真了。每個世界的設定不一樣而已,你不喜歡,就趕緊收拾收拾去下一個。”

“神明本身是在引導人們向善,告訴人們這個世界上有因果,要善結緣。神明不是任何人的救命稻草,也不是權力高度集中的霸主,你可以理解為,他們只是維持世界穩定的工作人員,二者根本不應該放在一個水平線相較,差距約等于須彌與芥子吧。”

路向程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他又沒有辦法明辨違和感究竟來自于哪裏,只能暫時沉默下來。

盡管經驗告訴他,他的直覺一般都是對的。

展平意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坐在了桌前,持筆沉吟了一會兒,随即揮毫。

“你會寫字?”路向程見展平意不解地看着自己,又補充道,“我是說,這個世界的文字,不是和漢字不一樣嗎?”

“我說過了啊。”展平意沒有停筆,“我等你很久了。”

“競争對手不是要同時進入世界嗎?”

“按理來說系統級別不同也不行,但666以前是233上司,現在起碼級別也更高,他說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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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等了我多少年?”路向程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你之前……是不是給我講過五百年前的故事。”

“是啊,等了你很多年,感動嗎?”展平意指了指自己左邊的胸口,“硬生生把一顆凡心磨煉得心如止水。”

然而哪怕在展平意只是墨瀾的時候,他都不是這樣的。

他身上帶着塵世間的煙火氣息,他會溫柔地給那只懵懂的小鯉魚束發,教他點頭搖頭,帶他領略這個世界上他感到陌生而好奇的一切。

像是小心翼翼卻又耐心細致地交出自己塵封多年的珍寶。

大概是被這種氣氛感染了,路向程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展平意攬進了懷裏,像最開始那樣抱在自己的腿上,笑着看他。

路向程看着他上揚的眼角,不知道為什麽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展平意。”

他有一種透過這個身軀看見靈魂的感覺。

展平意把他的手包進自己的手裏,教他一筆一劃的寫字:“我也就只能在這個世界過過瘾了,畢竟我們倆身形差距沒他們倆這麽大。”

路向程看了一眼,沒看懂:“你寫的什麽?”

“保密。”

“那你教我寫什麽,我不還是不懂?”路向程就納了悶了,“要我記住嗎?”

“記吧。”展平意小心地落筆,沒有觸及還未來得及風幹的墨汁,“挺有意思的。”

路向程百無聊賴地等着墨汁晾幹後把紙收了起來,打算起身的時候才發現這個椅子相較于小鯉魚嬌小的身形而言實在是太高了一點,他也懶得再往下蹦了,就一邊搖晃着腿一邊拉233聊天:“你看過海的女兒嗎?”

“數據庫裏有,我可以幫你找出原文。”233很快把這篇童話調了出來,“自己看。”

假如你得不到那個王子的愛情,假如你不能使他為你而忘記你的父母、全心全意地愛你、叫牧師來把你們的手放在一起結成夫婦的話,你就不會得到一個不滅的靈魂了。

“嚴格來說我覺得展平意沒有做到。”233見他停在這句話不動了,插了句話,“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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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平意斜靠在隔壁房間的桌前,手中把玩着的赫然是那天灌醉路向程的白瓷酒壺。

“你為什麽會覺得路向程提前醒來是件好事?”

“方便我把一切都交代掉啊。”

“我覺得其實沒有區別。你繞了很大一個圈子,根本不劃算。”

“有區別啊。”展平意把酒液傾倒在酒杯中,透明的液體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他安穩地度過了歷劫期,完成了原主化形的願望,還獲得了不滅的靈魂,有什麽不好的。”

“最重要的難道不是他似乎對你有所動搖了嗎?”666說,“算了,我對你的一切行為表示尊重,雖然我覺得你在知道路向程的身份之後就直接開始搜查他的任務內容這一點,屬于違規。”

“沒事,新賬舊賬一把算吧。”展平意終于收拾好了一切,“還有你更想不到的事情在後面。”

他将酒液完全傾倒在了杯子裏面。

路向程還在晃着腿看童話呢,剛一擡頭,就被低下頭來的展平意封住了雙唇。

清甜的液體從舌尖一路蔓延到喉頭,路向程猛地推開了喂了自己酒液的人,邊咳邊驚疑不定地問:“你幹嘛?”

“接吻啊。”展平意說的理所當然。

“我說你為什麽要給我喂酒!”路向程心中的不安漸漸放大,“你要去哪兒?”

“你醒了就知道了。”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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