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昨天從醫院離開,開的是詹家瑞自己的紅色跑車,車子就停在門外的車庫,可詹家瑞仰着脖子在屋子裏前前後後轉了一圈,愣是沒能找到自己的車鑰匙。這地方位置偏僻,沒車怕是走到明天天亮還不定能走回去呢!正當他手足無措的時候,忽然想起今早出門時撞見葉然從主卧出來的模樣。
當時還未在意,可現在細細想來,葉然的神情分明有些不對!好在今天葉然着急把詹家瑞支開,連門都沒來得及鎖。
詹家瑞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了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的推開了主卧的門!
原來黑幫老大的卧室,也不過爾爾!沒有來不及掩埋的屍體,好歹也得跟布置的跟武器展覽館一樣才說得過去吧?可惜這不過就是一間普通的卧室,白色的窗紗随風輕輕飄蕩,陽光從外面灑進來,照在床頭的照片牆上,還顯得挺溫馨。而自己的車鑰匙,果然正安安穩穩的放在床頭櫃上!
詹家瑞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安心,推門走了進去。鑰匙拿到了,他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四下環顧起來。這房間并不大,和晶銳酒店那浮誇的裝修風格相比,甚至顯得有點寡淡,除了那一面的照片牆連一個多餘的裝飾物都沒有。詹家瑞饒有興趣的踱了過去,可當他看清牆上照片的時候,卻愣住了。
這些照片新舊不一,有些已經發黃發舊,有些卻還是嶄新的,顯然中間相隔了無數個年頭。可拍的,卻都是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詹家瑞……
詹家瑞一張張看過去,照片裏的自己沒有一張是看着鏡頭的,顯然全是偷拍的。不過看服飾場景,勉強還能記得起來是什麽時候。像這一張是他第一次在右岸演出的時候拍的,舞臺上的他正坐在高腳凳上抱着吉他調音。低着頭,嘴裏還叼着撥片,橘色的聚光燈從頭頂打下來,周圍一片塵屑飛舞。
這一張是他還在大學時,帶領金融系和其他系的籃球賽。那時候還沒有發生大濤的事情,他詹家瑞還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場邊圍着一圈小姑娘,有一大半是來看他打球的。詹家瑞穿着一身寬松的藍色籃球服,朝着身後的隊友比出進攻的手勢,俨然是籃球場上的王者。
這一張是詹家華大婚那天,詹家瑞喝的有點多。他一個人坐在角落,領口微松,面色酡紅,眼神迷離的望着不遠處舞池中的大哥大嫂,癡癡的笑。
這一張是他剛從國外畢業回國,這一張是他雜志社的慈善晚會……
每多看一張,詹家瑞的胸腔裏便升騰出一股莫名煩躁的情緒。他猜的沒錯,這間卧室藏着最後一顆珠子!他和葉然從警察局相遇開始,就一直存在太多的巧合,就連今天早上的藍山咖啡,也好像是專門為他準備的。要用“緣分”來解釋,詹家瑞自己都覺得牙酸。
原來這一切,都是葉然早就做好的套,只等着他傻乎乎的鑽進去!
天剛擦黑,一輛黑色的房車平穩而快速的駛進了別墅區。沒等小弟來開門,葉然便迫不及待的跳下了車。他身手矯捷,縱然瘸了一只手,可另一只手裏提的那籠湯包,卻連半點湯水都沒灑出來。
這是葉然特地繞到城西給詹家瑞買的合記小籠,一出籠便用塑料餐盒裝了,捂在懷裏飛車帶回來的,現在還熱着呢。
葉然知道詹家瑞愛吃湯包,他滿心歡喜的推門走了進去,可整棟屋子黑漆漆的,安靜的有些詭異。
葉然有些狐疑的将湯包放在了桌上,朝着樓上喊到:“家瑞,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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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樓上依舊一片寂靜……
葉然眼神一凜,覺出不對來!他三步并作兩步飛奔上樓,只見樓上主卧的門大開着,窗外的風将窗簾吹得獵獵作響,路燈昏黃的光線透進來,照着滿地淩亂的碎照片……
葉然就像一頭生活在曠野之中的野狼,他雖然饑腸辘辘、急不可耐,卻依舊能安靜的匍匐在草叢之中等着獵物一步步踏進他的陷阱。而他的獵物詹家瑞,正按着他的計劃一步步走進來,只待時機成熟,便可拆吃入腹。只可惜,詹家瑞還是識破了他的陷阱,像只受驚的小獸,跑的無影無蹤……
“少爺。”李秘書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葉然的身後,用他那毫無起伏的音調說道,“小五一直偷偷跟着詹少呢,要不要讓他把人綁回來?”
葉然走進房間,撿起那些被詹家瑞從牆上撕下來的照片,良久才道:“讓小五回來吧,家瑞又不是我的犯人!”
李秘書應了一聲,扭頭出去打電話了。葉然捏着半張照片站了起來,嘴角揚起一個陰恻恻的笑:“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風馳電掣般在城市擁擠的車流中穿行而過,詹家瑞将油門一直踩到底,發動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咆哮着将其他車子都遠遠抛在了身後。可在馬路上飛馳的快感,卻并沒能帶走詹家瑞愈發煩躁的心情。
詹家瑞一把拉過方向盤,随着輪胎與地面激烈的摩擦聲,車子猛得橫在了路邊。他打開敞篷,微涼的夜風拂過,詹家瑞瞬間清醒了不少。他從口袋裏掏出煙盒,食指中指輕輕敲了敲煙盒,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可随後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打火機。
“艹。”詹家瑞頹然的靠在椅背上,腦海裏又浮現出葉然那張臉。
今天看見那牆上的照片,詹家瑞才知道自己被人跟蹤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他卻從來沒有發現過。他并不是沒想過,要留在那裏等葉然回來,先狠狠将那些照片甩在他臉上,再一記老拳打得他哭爹喊娘。
可以葉然那樣複雜的背景,自己怕是還沒出手,就已經被打的哭爹喊娘了!所以離開,才是眼前最明智的選擇。而葉然調查自己的目的,詹家瑞也沒興趣去問了,因為他一開始就沒想和葉然糾纏不清,如此斷的一幹二淨,倒也幹脆。
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如果對着葉然那張臉,詹家瑞實在沒把握,自己是不是還能走的這麽決然。
“滴滴滴滴”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詹家瑞的胡思亂想。詹家瑞在別墅的時候怕被人追蹤信號,所以一直沒敢開手機,沒想到開機之後第一個打電話來的,居然是芳姐。
“喂,芳姐。”
“我的祖宗啊!你終于開機了!”詹家瑞一接通電話,便傳來芳姐火急火燎的聲音,“你這一天去哪了?公司出事了你知道嗎?”
“出什麽事了?”詹家瑞緊張起來。雜志社的事情向來由芳姐打理,從來沒出過什麽亂子,如果連芳姐都搞不定,那肯定是出大事了!
“一兩句話說不清,你人在哪呢?馬上回雜志社一趟!”芳姐語氣之中帶着濃濃的不耐煩,沒等詹家瑞回答,便挂斷了電話。
有時候詹家瑞都懷疑,到底他是老板還是芳姐是老板,這人對自己,向來就沒個好臉色。不過沒辦法,誰讓芳姐是萬裏挑一的女強人,自己少了她不行呢!詹家瑞認命的發動車子,向雜志社駛去。
詹家瑞到雜志社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編輯部卻依舊燈火通明。見他回來了,幾個原本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小編輯“唰”的一聲作鳥獸散,回到自己位置上,一副佯裝自己很忙的模樣。可等詹家瑞穿過編輯部,又“唰”的一聲聚到了一起,繼續交頭接耳。
詹家瑞依稀聽到他們嘀咕什麽“他的小情人,芳姐哪敢動”之類的。
詹家瑞推開芳姐辦公室的門,發現這屋裏除了芳姐,竟然還有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拜那天在自己辦公室哭哭啼啼所賜,詹家瑞記住了他的名字——沈昭。
“出什麽事了?”詹家瑞見芳姐一臉凝重,沈昭也垂着腦袋,一副受氣包的模樣,狐疑的問到。
“問他。”芳姐口氣不善的說到,明顯是被氣壞了。
“沈昭,怎麽回事?”詹家瑞往沙發上一坐,擺出老板的架子問到。
“詹少,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沈昭騰地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直勾勾的盯着詹家瑞道,“我會負起全部責任,一定不會連累雜志社的!”
這是詹家瑞第三次看見沈昭。之前沈昭的經濟公司給他的定位的是中性風,所以他每次出現,臉上都帶着精心描畫過的妝容,眉眼精致漂亮,仿佛一個刻畫完美的陶瓷娃娃。
雖說歐美男模圈大吹中性風,可國內的時尚圈卻不吃這套。所以來了N.M之後的沈昭,風格大變。劉海簡單拿發膠抓了下,露出一半的額頭。淡棕色的眸子純淨的好像一個玻璃珠子,隐隐泛着水光,皮膚剔透晶瑩的仿佛能看見肌理之間的血管。唇色殷紅,仿佛待人采摘的花蕊。
詹家瑞才知道,以前那些比女模特還精致的妝容簡直是毀了他!現在的沈昭,根本就是美少年阿多尼斯在世啊!
詹家瑞呆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裝模作樣咳了一聲,換上笑臉柔聲問到:“沈昭,你別着急,慢慢說,到底什麽事啊?”
詹家瑞對于漂亮的人,向來是沒有抵抗力的。看沈昭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他恨不得把人拉到身邊先安慰一番再說。
坐在一邊的芳姐跟了詹家瑞多年,自然一眼就看破了自家老板又花癡了的事實。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接過話頭道:“還是我來說吧!沈昭今天拍攝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的,和攝影師Andrew起了沖突,他一時沖動,竟然把人給打了!現在Andrew還躺在醫院裏,揚言要告我們雜志社呢!”
“什麽?!你說誰把誰打了?”詹家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沈昭這小身板,他被人打還差不多!
“Andrew!”芳姐咬牙切齒,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往外蹦,“就是那個公司花了重金,好不容易才請到的著名攝影師Andrew!”
Andrew是業界很知名的攝影師,常年待在國外,這次來T城,也只準備待一個星期。多少家雜志社排着隊求他去拍照,他都不怎麽理睬。詹家瑞他們雜志社也是動用了不少人脈和財力,好不容易才請到他的!
現在出了這麽一件事,也難怪芳姐着急上火,馬上CALL了詹家瑞回雜志社。
“這倒是有意思了!”詹家瑞摸着下巴頗玩味的說到。
“Andrew這人對拍攝的模特一向比較挑剔,所以我帶了十幾個模特去試鏡,沒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中了沈昭,還主動要求清場拍攝。沒想到我們在外面等了還沒滿十分鐘呢,就聽到裏面有打鬥和呼救的聲音,等我們闖進去的時候,Andrew滿臉都是血,已經昏迷了!我們急忙把人送醫院,又跟媒體封鎖了消息,這消息才勉強壓了一天。可現在Andrew已經醒了,以他在業界的影響力,這事遲早是瞞不住的!”
“打人總要有個理由吧?沈昭,你倒是說說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詹家瑞擡眼,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沈昭。
“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會自己一力承擔的!”沈昭還是那句話。
“承擔?!”芳姐氣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氣沖沖的說到,“你能怎麽承擔?你知道Andrew在國際上的影響力有多大嗎?你這種名不經傳的小模特,人家會把你放在眼裏嗎!”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芳姐你冷靜點。”眼見芳姐咄咄逼人,詹家瑞只能擔起和事佬的角色,對着沈昭柔聲道,“沈昭,我相信你不是那種無緣無故打人的人,你們兩個在攝影棚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說出來,我們也好想辦法幫你。”
沈昭死死咬着下唇,眼淚在他那大眼眶裏滾了兩滾,卻始終沒掉下來。他抽了抽鼻子,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得,說到:“這事你們別管了,禍是我闖的,大不了我跪下來求他!”說完轉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