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昭生活的小區地段偏遠,所以還算安靜。詹家瑞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他瞪着陌生的天花板,好半天才終于想起自己在哪。
屋裏很安靜,昨晚沈昭說過他今早有個平面,看來應該一早就已經出門了。詹家瑞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在枕頭邊摸索了半天才終于找到自己的手機。詹家瑞本想打個電話給詹家華探探口風,卻發現嫂子汪慧已經給自己打了五六通電話了,只不過自己調成了靜音模式沒有聽見。
汪慧是本城一間頗具規模的律師事務所所長,性格彪悍,連詹家華這樣的商業大鱷,在她面前也要乖的像只小白兔,更別提詹家瑞了!所以他一刻不敢怠慢,趕緊回撥了過去。
“你這個臭小子,誰借你的膽子!你平時出去玩也就算了,還敢帶到家裏來?”汪慧的獅子吼功力又精進了,電話一接通,聲浪便震的詹家瑞耳朵一陣發麻!
“嫂子,我知道錯了啦……”詹家瑞只好連聲讨饒,“媽沒事吧?”
“沒被你氣死,算是大幸!”汪慧沒好氣的說到。不過生氣歸生氣,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詹家瑞的,問到,“你現在在哪呢?”
“在一個朋友家……”
“喲,你還有朋友啊?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汪慧說話向來一針見血,詹家瑞只得詫詫的笑了幾聲,連忙轉移話題道:“嫂子……我爸這次是不是真的很生氣啊?他把我小公寓的鎖換了也就算了,連我的卡都停了!你和大哥怎麽都不幫我勸勸爸!”
“你還有臉說!”汪慧氣都不打一處來,“你還不知道咱爸這脾氣嗎?他要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去!再說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你以為爸真的那天才知道你喜歡男人嗎?”
“什麽意思啊?”詹家瑞被吓了一大跳,難不成自己早就被看穿了?
“你知不知道幾個月前,有人寄了封信到爸爸的辦公室,裏面都是你和一個叫嘉什麽的三流男明星的豔照!爸爸前後打點了一百多萬,才把這事給壓了下去!”
“有這樣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啊?”詹家瑞記得汪慧口中的那個三流男明星,是他床伴中的一個,不過兩人斷了有半年的時間了。那時覺得他乖巧聽話,分手時還送一塊好幾萬的手表作為禮物,沒想到都喂到狼崽子嘴裏去了!
“你還有什麽知道的!”汪慧沒好氣的的說到,“爸那時還覺得是你年輕貪玩,想着到時候介紹幾個姑娘給你認識,興許你就轉過彎來了。可你倒好,居然把人帶到家裏來,還好死不死的吓到了咱媽,你說爸他能不生氣嗎!”
“嫂子……我知道錯了……”詹家瑞可憐兮兮的說到,“我還有救嗎?”
“爸發話了,就是因為平時太寵你了,才讓你這麽不知道天高地厚,成天只知道玩。所以這次要讓你自己在外面好好獨立獨立,我們兩個誰要敢幫你,就和你哥斷絕父子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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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可我現在身無分文啊!就算要我獨立,也得給我點創業基金什麽的啊。”詹家瑞叫苦不疊,沒錢怎麽獨立啊?
“呸,你想的到美,還想要創業基金!要不要幫你把傭人司機CEO都置辦好啊?”汪慧嗔怪道。
“可是嫂子,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汪慧頓了下,重重的嘆了口氣:“不過不是嫂子說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上進點了,不要成天渾渾噩噩的!也怪你哥把你寵的忒無法無天了,要不讓你在外面吃點苦,你都不知道生活不易!還有我告訴你,你那個小公寓不要想着回去了,爸爸在換鎖前,已經把裏面全部搬空了,就算你撬門進去,一個能換錢的東西也拿不到!”
“什麽?!我的阿瑪尼,我的紀梵希,我的愛馬仕……”詹家瑞仰天長嘯。
“行了,別嚎了!有這閑工夫,不如早點去找份工作,爸爸這邊我會再勸勸他的。”
“哦……我知道了嫂子!”詹家瑞扁着嘴答應下來,頓了一下,又問:“那……嫂子你能先借我點錢嗎?”
“咔噠,嘟……嘟……嘟……”
“……”
汪慧一通電話之後,詹家果然和詹家瑞斷了聯系,鐵了心要他在外面自生自滅。可詹爸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說的輕巧,詹家瑞卻真的是焦頭爛額。他一個什麽都不會的二世祖,拿着在國外用錢買來的文憑,只能換來用人單位的白眼。
想找個翻譯做做吧,現在剛出大學的學生拿着□□書的,那是比螞蟻都多。想去雜志社做些熟門熟路的工作,卻都被一句“我們這座小廟哪裏放得下詹少您這尊大佛啊”給堵了出來。想去酒吧繼續唱歌吧,現在都流行民謠,詹家瑞曲庫裏那幾首老歌在他們眼裏簡直可以入土了。
生平第一次去買菜的時候,詹少覺得原來蔬菜這麽便宜啊,可等半個月下來,摸着口袋裏的僅剩的十塊錢……詹家瑞含淚無語凝噎,尼瑪,菜價真貴啊!!!!
如此這般的咆哮每天都有,咆哮輕重和他口袋裏的剩餘金錢數成反比。本來覺得所謂的民生問題離自己很遠,但是一旦經歷,才知道,活在這個世界上,真的不容易。
當詹家瑞當了一塊手表才換回的幾千塊錢,只剩幾個鋼镚在口袋打轉的時候,他終于認清現實。這次不是詹家瑞回家服個軟認個錯就可以過去的,已經成了他與詹爸之間的博弈。
詹爸以為詹家瑞只是貪玩,讓他吃幾天苦就會乖乖回家,順着自己的心意結婚生子了。可對于詹家瑞來說,找個女人結婚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這櫃早晚都得出的!現在事情既然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那他就更不可能認輸了。
不肯認輸的詹家瑞,最後也只好先找了份快遞小哥的差事,天天騎一小毛驢,做起了小白鴿。
風裏來雨裏去的到還不算什麽,三伏天的大太陽才真叫可怕,曬的詹家瑞本來白斬雞一樣油頭粉臉的小美男,生生變種成了非洲大草原來客。用沈昭的話說,扔煤堆裏,那是肯定沒人找得着。
可如此辛苦,賺的錢,也只夠開支的。看着櫥窗裏自己等了很久終于等來的限量款腕表,詹家瑞摸着口袋裏的毛票,感嘆着明白了奢侈品和日用品的區別。
對這樣的生活也漸漸習慣起來詹家瑞,裏面自然是少不了沈昭的功勞。
越是和沈昭相處,詹家瑞便越發覺沈昭和之前自己印象裏那個嬌滴滴的形象完全不符合。沈昭遠比詹家瑞想象的更堅強和獨立,他有時的虛以委蛇也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已。
而詹家瑞也沒看錯,沈昭那張臉注定是不會被埋沒的。芳姐很器重沈昭,甚至主動擔起了他經紀人的擔子。加上沈昭自己也努力,平面和廣告的邀約逐漸多了起來,他的身價更是水漲船高。
詹家瑞有時候去送快遞,會經過沈昭被挂在商場櫥窗裏的海報。那張臉被放的巨大卻也絲毫不見瑕疵,反而更見靈性,一群小姑娘圍着海報捂着嘴一邊蹦一邊尖叫着“好帥好帥”。
詹家瑞站在不遠處,揚着嘴角,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點燃,靠着牆吸了一大口。
難得沈昭和詹家瑞都在家的時候,兩人就各占據沙發床的一半捏着啤酒罐看球賽。他們各自為不同的隊加油,喊的聲嘶力竭,累了,便倒頭就睡。早晨醒過來的時候,詹家瑞的手臂還被沈昭壓在腦袋下面,已經沒有知覺了。
若是平時,美人在懷,詹家瑞難免要想些什麽的。可現在他卻連一點歪心思都沒有。他對沈昭的更多的是心疼,心疼他年紀輕輕就經歷了那麽多磨難,可也只有心疼了……
因為詹家瑞午夜夢回想起來的只有那張臉,那個笑起來略帶着邪氣,堪稱行走的荷爾蒙的男人——葉然。可每次這想法一冒頭,詹家瑞都會狠狠的将他按下去,因為他知道這人背後的獠牙一旦露出來,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
所謂的黑道,應該就像當年綁架他的那個人一樣,将人命視如敝履,兇狠而殘暴……
可這人世間的事情,真的很難說。詹家瑞越是想要将葉然從心底抹去,這個名字便越是要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面前。
詹家瑞壓了壓頭上的鴨舌帽,站在這間曾經住過一個晚上的別墅門前,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只是送個快遞,不一定會被認出來的!”
詹家瑞之所以這樣猜測,是因為早在今天之前,他就和葉然意外撞見過一次了。
那天是沈昭談妥了個大廣告,簽完合同便興高采烈的約詹家瑞去吃飯。兩個人剛剛坐下,詹家瑞打眼就看見葉然從他們旁邊的包廂裏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幾個小弟。
只要是不出現在詹家瑞面前,葉然便像是換了一個人,那天也是一樣。他穿着一身純黑的西裝,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仿佛是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目不斜視的從他們身邊經過。
那走路帶風的樣子,倒還真有些江湖大佬的味道,震的沈昭連手裏的湯匙都拿不穩,掉到了桌下,手忙腳亂的去撿。
那時候都沒認出來了,現在又怎麽會認得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