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梁都,正殿。
禾總管行色匆匆的穿過正當值班的幾個尚不知道發生何事的小太監,從偏殿側門進來,跪倒在梁王身旁:“皇上,殿下大軍距離都城朔方已不足一天的路程,兵部派人來傳話,請皇上速速定奪領軍之将,還有大臣們都等在門外,都在問……什麽時候能進來。”
梁王姬無庸擡起手制止小太監絮絮叨叨的問話,輕輕呷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望着殿門外已經陰沉下來的天色,一場大雪将至。
姬無庸将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重重拍在桌上,酒盞應聲粉碎。似乎是覺得還不解氣,他将桌子一把掀開,一時間暗紅色的地毯上杯盤散落了一地。
“你還真是養了個好兒子……清君側?孤身邊,現在……還有誰可用?啊!”
蕭後一直跪在梁王下首,被掀開的桌子撞倒在一側,她面上還帶着得體的微笑從地上起身,只不過動作稍顯遲緩。那一下想必是撞得狠了。禾總管收回視線,淡淡睨着下方的一國之母,面上絲毫不顯悲喜。
蕭後起身後不慌不忙的理了理雲鬓,挺直身子跪好:“畫盈呢?”依舊是平平淡淡的口吻,仿佛真的像是尋常日子裏在問一個婢女,即使是跪着面上儀态風度絲毫不減。對她來說,禮儀、氣度、穿着打扮這些早已深植于骨血的東西,讓她即使在這樣的時刻,都能盡顯母儀天下的雍容氣度。
姬無庸啞然失笑,這個女人大概到死都會這樣。随手将一團亂糟糟的、不知道從什麽東西上扒下來的皮肉,劈頭蓋臉的朝她扔了過去,随手拿起一旁的汗巾擦了擦濺到手上的血污。
“孤原來還想留她一條生路,畫盈歲數也不小了,将她送到軍營裏充個軍妓……原本也算完滿。就試着讓幾個經驗老道的親衛輪流試着在她身上‘征戰了’一番,沒想到這丫頭着實烈性的狠,”姬無庸笑了笑,“親衛也是不小心,把她下面撐裂了。這下可壞了,留着也無用就将她皮剝了想着做個毯子,可這剝皮師父手藝真是不好,叫小丫頭受了不少罪……”
“別說了!”蕭後臉上身上被濺上不少血液,直聽到姬無庸這番話,終究還是崩潰的大哭起來:“別說了……”
畫盈跟随她多年,原名蕭盈盈,是她的堂妹。她當年一意孤行嫁給姬無庸,蕭盈盈在族前立下重誓要随她進宮,伴她左右。這麽多年都是盡心盡力的幫她、護着她,為她出謀劃策,從來沒有半點私心……她過了年就二十了…蕭後本想過年就尋個由頭放她出宮,雖說家裏不同意她和那個人在一起……可是她……
“她的血肉連着骨頭孤讓廚房的人剁了喂狗了……”姬無庸走到她面前,将她從地上扯了起來,看着她那張哭花的臉他才覺得好受了些,面容陰摯:“要不要孤派人去問問,看看還有沒有吃剩下的?”
蕭後咬牙切齒的看着他,眼睛哭的紅通通的,不停的捶打着他:“姬無庸……你不是人!你是個畜生!”
“我是畜生?”姬無庸重複道,将她緊緊摟住,讓她看清自己的雙目,嘶吼:“那你呢?你們呢?啊!??”
他神經兮兮的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上,蕭後狠狠摔到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那聲音禾總管聽了疼得很。曾經有個人說過,見到別人受傷會覺得疼的人必定也受過那樣的疼。
禾總管眯了雙眼,心裏突然湧起一陣說不出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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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後跌倒在地上,這次半天沒有爬起來,她掙紮了半晌,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指着梁王怒罵道:“當初你毫無根基,我同父親何曾半點埋怨過你?蕭家兄弟哪個不是盡心盡力的幫你謀得皇位?你登基為帝這麽多年……只顧着緬懷那個死人!對國家毫無建樹!若不是、若不是父親在一旁幫襯着你,這個梁國早就完了!這麽多年,你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對我冷言冷語,我何曾有過怨怼?你害我父親慘死戰場、奪我蕭家兵權、害我蕭姓兄弟姊妹……我就問你還要如何?夠了嗎?”
“不夠啊……”姬無庸扭了扭脖子,神色近乎癫狂,厲聲道:“那有沒有人問過我想不想當這個梁王?你們蕭家無非就是為了扶持我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企圖把持我罷了!你們逼我!逼她!阿虞是無辜的!我也是……誰他媽想當梁王啊?愛誰當誰當!”
姬無庸努力平靜了一會,揉了揉眉心,又帶着滲人的笑意道:“所以,我要把你們殺光,然後把阿虞帶回來……”
蕭後愣了楞,眼淚從眼眶中一顆一顆掉落出來:“她……她不是死了嗎?”
蕭後多年的委屈仿佛在一瞬間爆發了出來,她早已經不再年輕,容貌也不複當年鮮亮。她其實很早就已經接受了她的夫君三宮六院的事實,但她接受不了他鐘情于一人,這麽多年。甚至從一開始,那個女人就如同附骨之蛆般陰魂不散的糾纏着她的一生。
她在他的心中仿佛過路的山水景色,過目即忘。而那個人卻是他心底的白月光,歷經多年都不曾減去一絲一毫。
“阿虞?柏素秋……她是個什麽東西……”蕭後又哭又笑,聲音啞的不成樣子,蓄力嘶吼道:“她就是個□□!夢蜃樓裏□□的□□!我蕭家接管了夢蜃樓,她不過就是個下賤的□□……”她跪倒在地,将臉埋進雙手泣不成聲。
“你閉嘴!”姬無庸狠狠将她扇倒在地上,惡狠狠的道:“上一任樓主雖然該死,卻也沒做你們蕭家那惡心的營生。”
姬無庸神情似乎有些奇怪,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上的一片狼藉,突然吃吃笑道:“阿虞很快就會回來!等她回來,我就把你們都殺掉……嘻嘻嘻。”
“你的阿虞早就死了……”蕭後笑得眼淚直流,撐起身子歇斯底裏的喊:“那個賤人早就死了!姬無庸!這是報應,你永遠都見不到她!”
姬無庸仿佛從夢中突然驚醒,他将蕭後推開,站起身倒退了幾步:“不,她當然會回來,無論變成什麽樣子。”
“把她帶下去,綁在城樓上,”姬無庸仿佛一下子又恢複如常,面容冷靜:“派人帶話給子岫,還想他母親活着就別輕舉妄動。還有,你親自去請贏千裏。”
禾總管點頭稱是,突然記起一直跪在外面那位。順嘴提道:“那……肇臨副将?”
“宋寅說,子峪同贏凜感情很好……”梁王思索片刻,笑得有些意味深長:“叫他進來吧。”
“是……”
天還灰蒙蒙的,子峪就從被窩裏爬起洗漱,順帶拽着贏凜出來,等在樹下。
子峪規規矩矩的站在樹下,穿着贏凜給他的那件白色的外衣。贏凜則是一身利落的緊袖青衣打扮,這下真是像個打手了。他懶洋洋的躺在海棠樹幹上,叼着草棍半眯着眼,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樹下小孩肅穆的側臉。
“昨天睡的晚,今天早上又起這麽早,不困嗎?”贏凜換個姿勢趴在樹上,将下巴枕在胳膊上:“再說今天這麽大霧,說不定白石自己都沒起來,那小丫頭片子純粹就是騙你的。”
“雖說一開始是為了治病,”子峪仰頭看着贏凜認認真真的說道:“但好歹也算是拜師吧?禮數還是要盡到的,斷然沒有讓師長等學生的道理。”
贏凜心思全然不在子峪說了什麽,他是真的覺得子峪仰臉看他的小模樣可人的緊。
即墨早上霧氣很大,林間就更是霧氣彌漫如同仙境一般,離得十步遠便看不清對方的身高面貌。
子峪只覺得周圍白茫茫一片,不見有人過來敲鐘,也不見有人過來集合。不由暗忖,難道真是自己過來的太早了?可這已經快到卯時了啊!
正在子峪猶自疑惑間,銅鐘突然作響。
贏凜一個利落的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
子峪瞪大了雙眼無聲的對着贏凜比口型:“沒有人?”
他一直站在樹下觀察周圍,雖說霧氣太大,卻也沒有鐘就在身邊響起卻不知道是誰敲鐘的道理,這周圍是沒有人的,但鐘體還在震動,剛剛那一下的餘韻還在。
贏凜前前後後對着猶自作響的銅鐘好好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可最大的異常就發生在眼前。沒有人敲鐘,銅鐘為何作響?
就在這時,四周突然響起了七零八落的腳步聲,并不整齊,但步履穩健,從聲音聽起來有男有女。
贏凜将子峪扯到自己身後。
“怎……怎麽?”子峪有些緊張的抓緊了贏凜的衣擺。
“有不少人往這裏來了,四面八方都有。”贏凜将口裏叼着的草棍吐掉,輕聲道:“還帶着兵器。”
“……然後呢?”子峪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
“而且……”贏凜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有血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贏凜:……這些人在縮小包圍圈!
子峪:so?
贏凜:長官!要不要突圍??
子峪:emmmmmmm……(贏凜怕是個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