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眼前的霧氣似乎又濃了幾分,交錯的腳步聲突然停了。
贏凜眯着雙眼,觀察在白霧中影影綽綽的幾個高大的身影,本着先發制人的想法,贏凜從腰間抽出匕首,躬身小跑了幾步,快速近身在那人腰腹間橫了一刀。沒有想象中血液飛濺的場面,也沒聽到意料中的悶哼聲。
幹草被鋒利刀刃刷的劃開發出整齊的切割的斷裂聲。
稻草人?
贏凜一驚,立刻回到子峪身邊去抓他的手腕:“別離我太遠!”
“欸?一上來就抓手啊!誰別離你太遠啊~”一個嬌俏的女聲笑嘻嘻的從身旁傳來:“登徒子?”
贏凜反應過人,知道來者是敵非友,當即扣住她脈門将人扯到眼前,匕首不假思索的橫上她脖頸:“子峪呢?”
一聽聲音就知道,這分明就是昨晚帶他們上山的那個姑娘。
贏凜萬分懊悔自己方才不該貿然出手,這下還把子峪弄丢了,他一個跑都跑不快的小書生這下子算是進了虎狼之地了。不過雖說是虎狼之地,那這個應該算什麽呢?贏凜拎着那個模樣嬌俏可人、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小姑娘仔細瞧了瞧,頗有些不屑的,這就算是個小小的猞猁罷?
“我哥哥跟着他呢,”少女被匕首抵着喉嚨,卻并不害怕,咯咯笑個不停:“這不過是一個小小舒筋活絡的游戲,子峪師弟雖然不擅長拳腳功夫。不過啊,他可比你想的機靈着呢!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話音方落,贏凜當機立斷抹了她的脖子,卻又是一聲稻草折斷的脆響,身前的人頓時化作稻草人燃起熊熊大火。贏凜只得松了手,将匕首橫在衣袖上抹了抹草屑,随即挽了個花比在身前,警惕的盯着四周。
“你果然是個狠角色……”不過眨眼間,少女仿佛突然從天而降一般輕輕巧巧的落地,手持雙劍,擺了個極好看的姿勢。
随随便便就能對見過一兩面的少女動殺意,且手法幹淨利落毫不猶豫。她背上泛起一絲涼意,緊緊的盯着贏凜,但或許這也是個機會也說不定。
這山上的人個個都身懷絕技,但從沒有誰以命相搏過,大家都是點到為止,沒有誰真的會在比試當中起殺心。但這次不同,她剛才覺得贏凜像是真的要殺了她。
贏凜看了她一會,突兀的笑了起來。方才就覺得這樣的招式手法好像在哪裏見過,這才想起來花酩——他花師伯最擅長這樣的對敵策略,擾亂敵方視聽,故弄玄虛,造成仿佛不死之身的假象……其實哪有什麽不死之身?不過是仗着身法靈活罷了。
“請吧!”少女微微一笑,旋身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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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峪還在方才的樹下等贏凜回來,殊不知贏凜在這迷霧中被某個好勝心極強的姑娘絆住了腿腳。他越等越心焦,知道可能是出了什麽事,很想順着方向去找找看看,但又不敢肆意走動,生怕贏凜回來時找不見他。
正在這是,前方迎面走過來一個身着松紋襕衫的小公子,他面容俊秀中帶着一絲靈氣,神情似乎天生就帶着一絲桀骜,身姿修長,體态輕盈。身邊仿佛自帶一股肅靜清氣,白霧都對他退避三舍。
“你是子峪?”小公子見他盯着自己,不由輕輕一笑。
“正是……”子峪不知是敵是友,勉強笑道:“未請教,閣下是?”
小公子拱手行禮道:“齊國,岑肅,舍妹昨夜多有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哪裏哪裏,”子峪還禮,正色小心應對道:“是我們多有得罪之處……不知岑兄現在是否能夠告知這麽一場鬧劇,是要做什麽?”
岑肅挑了挑眉,笑道:“如你所見。”
“将衆人聚集在一起,鬥個你死我活?”子峪将信将疑的道:“那如我這般手腳不靈便的人便是要坐着等死了?”
“都是自家師兄弟……自然不會下狠手,”岑肅被他逗笑,搖頭晃腦地圍着他走來走去:“在這裏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文能武,而是各有所長。運用自己的一技之長在這場大霧之中全身而退……這才是師父想教給大家的東西。”
子峪暗忖,白石此人果然不簡單。如今世道局勢風雲變幻,這小小的迷霧演練場就仿佛如今詭谲多變的形勢,各國在這場大霧中能有誰成為一方霸主?又有誰就此隕落?想要全身而退談何容易?
“那你來找我……是為什麽?”子峪警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岑肅笑了笑,手輕輕一晃,指尖夾了一根正在燃着的線香:“來教你這場鬧劇的玩法。”
贏凜将少女一腳踹開,扯着她的頭發将她從地上拎了起來,匕首對着少女髒兮兮的小臉比劃了一下:“我沒興趣再看你變什麽無聊的小戲法,子峪在哪?快說!別逼我真的在你臉上劃個幾道。”
少女被他扯的頭皮生疼,就贏凜這個打法,她的骨頭都像是要被打散了,方才想要試試自己武功如何的想法早已經在對打中灰飛煙滅,她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躺一會。
少女完全不懷疑贏凜真的下得去手,連忙護住自己的臉:“都說了,我哥哥陪着他啦……真的不會有事的,我我我……我哥哥是岑姓的最後一位醫師,他可厲害了我告訴你,你敢劃我的臉……你你你,你就死定了!你放開我!”
姓岑?名醫?白石的徒弟?
贏凜冷笑着問:“你叫什麽?”
“岑……岑歡,”少女耷拉着臉,神情懊惱又別扭:“你這樣拽着我,一會鐘響了我要輸了……你放開我成不成啊……”
贏凜從懷裏掏出麻繩将她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仿佛聽不懂一般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岑歡認命的嘆了口氣,小腦袋垂到胸口。
“藏好了沒啊?我來找你咯!”
子峪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呼吸也變得安穩而綿長,他一動不動的站在灰白的牆面前,安靜而從容。
子峪并沒有跑的很遠,岑肅這個人沉靜有禮,甚至給了他一炷香的時間讓他先躲起來,而且在這樣的大霧中,想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如果在鐘聲響起結束之時沒有找到他,那麽子峪贏。如果鐘響前岑肅找到了他,那麽子峪輸。
其一,岑肅看着沉靜,言談間也十分謹慎,但是卻出乎意料的選用這樣的方式一決勝負,子峪賭岑肅也不會武功,至少并不如其他人一般擅長拳腳。其二,岑肅身上染着藥草清香,其中一味以前在盈泓村的時候,李富貴常常用來煎水治療眼疾。倘若岑肅不是視力不佳,那他一定是個醫者。這樣的醫者平日登高采藥相比子峪來說身體也更靈活體力也更好。因此他铤而走險故意站在最容易被發現——也最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堵上一賭。或許跑的遠些拖延時間等鐘敲響似乎也是一種策略,但想了想自己能跑過岑肅的可能性,子峪默默選用了第一種方法。
他刻意将自己的外衫放在相反的方向,為了避免方才岑肅在他的衣服上動什麽手腳,循着氣味找到自己。
岑肅對着子峪藏身的方向駐足了片刻,面上似乎有點疑惑,但最終還是調轉了方向,往那件外衫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
子峪不由在心裏提了一口氣,他方才穿的那件外衫果然被他做了手腳!那件外衫離得并不遠,如果岑肅到那裏發現被騙了,那下意識應該是去哪裏尋他?
子峪尚在苦惱,到底要不要換個地方躲着,突然臉蛋被什麽人捏了一把。子峪一下子愣住了,覺得汗毛直豎,身體也僵硬在原地動彈不得。
“小公子真是讓我好找啊……”一個低低沉沉帶些揶揄笑意的聲音适時在耳邊響起。
子峪身體陡然松懈下來,咬牙切齒的道;“安垣!”
話說岑肅随着撒在子峪身上的藥草為尋來時,只見‘子峪’披着外衫似乎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不由心情大好。‘子峪’聽到有腳步聲走進,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由于那聲音聽起來頗像哭泣一般,岑肅心下卻有些不屑了,這子峪并不如白石所說善辯人心,通透豁達也就罷了。怎地遇到勝負輸贏還哭唧唧的。忒沒有個男人的樣子。他暗自在心下将這人鄙夷了一番。
随即清清嗓子,笑着走到那團東西跟前,将外衫一把掀開:“子峪,我贏了……嗯?”
岑歡嘴裏塞着塞着帕子,四肢俱被綁在身後,還在這衣衫內拼命掙動,不期然外衫被一把掀開,回頭一看:“唔?”
岑肅一臉鐵青:“……”
銅鐘聲适時響起,霧氣漸漸散去。
子峪跟贏凜随着一衆少男少女來到前廳用早飯,忽聽後面一個姑娘氣哼哼的大喊:“你站住!”
贏凜眉頭一跳,面不改色的随着子峪繼續往前走。
子峪試探的向後望去:“後面好像有人在叫你……”
贏凜笑道:“是你的錯覺吧。”
岑歡拎着兩把長劍怒氣沖沖的殺了過來,一把長劍對準贏凜的後腦勺:“我都認輸了!你居然把我捆起來讓我哥來找我!你知道我哥有多生氣嗎!?你太過分了!”
子峪:“……你哥?”
“就是我!”岑肅頂着一張鍋底般的黑臉從人群中慢慢走了出來。
贏凜笑着轉過身,将對準自己鼻間的長劍輕輕拂開:“都是誤會,不打不相識嘛!一起去吃個便飯如何?”
岑歡:“……”
岑肅:“……”
子峪笑呵呵的圓場:“……當然好。”
作者有話要說: 岑歡:哥……說來你也許不信,但是我被吊打了!嘤嘤嘤~~
岑肅:……你不适合這麽哭。
岑歡:哇嗚哇嗚哇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