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一天, 林邈為了讓發燒中的小姑娘能開心那麽一點點, 和她探讨了一晚上總裁文學, 等從沈音曜房間走出去的時候, 林邈的身體都被掏空了——

為了給小姑娘證明他真的看過總裁文學,累的。

他費了極大的力氣回想了他初中看過的天雷劇,可算是把那小祖宗哄得睡着了, 然後,他第一次走進家裏的書房。

把那些破爛總裁文學全扔了。

林耀峰誤他!林邈在扔書的時候怒號。

好在小姑娘之後的一天都在昏睡中,林邈見她狀況不對,當天就打了翟藝馨的電話,有了親媽的照顧,林邈也放心了不少。

但跟魏中他們出去浪的時候, 總覺得心神不寧的。

當天他沒玩多久, 人就回來了,趁着翟藝馨不注意,偷偷瞄了兩眼沈音曜, 看到她沒什麽大事兒, 才回了房間。

等到周一,沈音曜的病好的差不多了,雖然還有點發燒, 不過從臉上,基本上看不出來了。

在學校呆了一天,小姑娘趁着各科老師廢話的時間,整理了一套測試林邈基礎的試卷, 等着晚上給林邈補課。

放學之後,兩個人照常是不在一起走的。

魏中聽見放學鈴響,迫不及待的往外沖,林邈本來想等沈音曜,只不過他見小姑娘并沒有想和他一起走的也是,便略略瞥了她亮眼,先走了。

沈音曜沒注意到林邈的小動作,她要留下來做值日。

和她一組的打掃衛生的人,是之前在體育課撞了她一下的女生。

女生名叫謝安荷,張着一張圓圓的臉,有點嬰兒肥。

見班級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謝安荷走到沈音曜的旁邊,略帶抱歉的和她說:“不好意思啊,沈音曜,我今天家裏有點急事,你能不能幫我也把地掃了,拜托拜托。”

她雙手合十,擺出一副可愛的表情,認定沈音曜不會拒絕。

一間教室的空間并不大,一共有四大組,一天的值日生有六個人,分別是掃地的兩個,拖地兩個,擦黑板和擦走廊各一個。

除了掃地的工作是在晚上放學後進行,其他的都是在白天就做好了的。

如果謝安荷要走的話,那就只有沈音曜一個人,要在晚上掃完一整間教室,倒垃圾,然後鎖門。

她想把所有的事情丢給她。

加上體育課那一撞,沈音曜可以判斷,這小姑娘是來找茬的。

沈音曜哂笑。

她從小身體不好,由于母親的原因精神上也很衰弱,甚至心理也不太健康,但這并不代表着,有人可以在學校欺負她。

這一次是掃全班的地,那下一次是什麽?

沈音曜想要拒絕,諷刺的話語到了唇邊,卻被人先一步打斷。

“這樣好了,謝安荷,我跟你換吧,我明天值日,你明天留下來掃地好了。”

溫溫潤潤的聲音。

是溫煦。

謝安荷對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很不爽,她原本的打算是讓沈音曜一個人掃地,然後趁她倒垃圾鎖上門,好好的整整她。

但現在溫煦提出了和她交換,她只能勉強拉扯出一個笑容:“那就這麽說定了。”

她裝出一副急匆匆要走的樣子,跑出了教室的大門。

沈音曜沉默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掃起地來。

溫煦糾結了一下,也從前面的拿出掃帚,少年從旁邊緩緩靠近沈音曜,空氣間沉悶了一會兒,溫煦微弱的聲音響起:“沈音曜。”

小姑娘不喜歡別人多事,語氣也兇了不少:“有事說事。”

溫煦怔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道:“你是不是,也有那種……病。”

他吞吞吐吐的,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從口腔中吐出那個字。

仿佛是什麽見不得人,難以啓齒的事情。

他很艱難的問:“就是那種,在封閉的環境,還有空曠的環境中,會渾身發冷,感到不适,而且,在和人交往的時候,會出現生理性的拒絕。”

沈音曜望了他一眼,果然,他給她糖的時候就發現了嗎?

沈音曜淡淡道:“幽閉恐懼,外加輕微社交恐懼而已,怎麽?”

溫煦睜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音曜,那些他無法說出口的字眼,就這樣在她口中不輕不重的被提起,好像得病的人不是她一樣。

溫煦噎了許久,才緩緩的問:“你現在治療的怎麽樣了。”

怕沈音曜懷疑他的用心,溫煦連忙補充:“我之前的狀況和你差不多,現在已經快要好了。”

若不是以前他和沈音曜的病情一致,他也不會這麽快的發現沈音曜與旁人的不同,他太了解心理疾病給人帶來的困難了,在發病的最嚴重的的幾個月裏,他連房間的門都無法走出去,看到陌生的人別說交流,就是身處在他們的環境中,他都會緊張到盜汗。

他在想,是不是沈音曜也面臨着這樣的困境,或許他可以從一個過來人的角度,給沈音曜分享一點經驗。

都是病友。

也都是可憐人。

卻見那小姑娘冷冰冰地回答:“不知道,但我可以自己克服。”

溫煦這回是徹底愣住了。

她……她在說什麽。

她現在的情況這麽明顯,稍微有一點經歷過這種症狀的人打眼就能看出來,她居然沒有去醫院治療,而是……自己克服?

她用什麽自己克服,她怎麽自己克服啊?

溫煦覺得沈音曜有點瘋了,但他還是擔心道:“可是,你現在的情況應該早早去醫院,然後……”

“然後休息,在所有人同情的眼光中生活,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更壞,一切的生活變成了漫無目的的等待。”

沈音曜停下來,轉頭看向溫煦。

她目光涼涼,卻透着堅定。

“我不喜歡等待,比起這個,我寧可死在人潮。的确,環境會讓我的身體不适,和陌生人交流會讓我變得恐懼,就像現在,我非常不想和你說話,但我還要強撐着不安,繼續與你交流。”

沈音曜的臉色微微發白:“因為你曾經幫過我,所以謝謝。”

她極少,或許應該說是從不和別人表達自己的觀點,之所以站在這裏和溫煦說了這麽多,只是因為溫煦在之前,她狀态不對的時候,幫過她的忙。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尖銳,像是鋒芒畢露的刀。

那時候的少年還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明明生病,卻不肯去心理醫生那裏治療。

卻不知道,那位從象牙塔走出來的少女,身體裏藏滿倔強。

近乎十七年的人生,窩在小小的房間與學校兩點一線,只有在沈嘉良接她出國之後,她才第一次,好好地看過這個世界。

恐懼,害怕,窒息,這些都算不了什麽。

總好過偏安一隅,永遠做着井底之蛙。

她說過了,她寧可死在人潮。

沈音曜很快就掃好了地,順便幫溫煦也掃好,她擡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輕聲對溫煦道:“麻煩你把垃圾倒了,然後鎖門,我先走了。”

溫煦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是來幫沈音曜的忙,可整間教室全都是沈音曜一個人打掃的,他不好意思極了,連忙想和沈音曜說話,可沈音曜卻早就離開了,溫煦只能手腳麻利的去倒垃圾,鎖門的時候,溫煦還是忍不住想,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同樣的痛苦,他們在面對的時候,差別那麽大呢。

他想不通。

沈音曜順着小路回家的時候,夕陽已經下來了。

連續和溫煦說了那麽多話,加之她原本就有點發燒,耗費了不少心力。

身邊一下子沒人,緊繃的身體也一下虛弱了不少,她晃了兩步,覺得不太好,找了個僻靜的巷子,單手支撐着牆面,大口地喘起氣來。

好久沒這麽松散過了。

沈音曜揉了揉太陽穴,平日裏她需要消耗不少精神來應對外界的一切,每日若無其事的強撐着,實在是一件相當難熬的事情。

“哐當。”

耳邊傳來垃圾桶倒地的響聲,一個流裏流氣的小痞子出現在沈音曜眼前。

“大哥,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女的嗎?看起來好虛啊。”

什麽情況?

沈音曜皺起眉頭。

“哼,誰知道林邈那小子什麽眼光,居然能看上這樣的妹子。”葉楠居高臨下地站在沈音曜的前方,擋住了大片的光,他語氣相當下流:“就這幅身子,玩兩下說不準就把人玩死了,啧。”

沈音曜收回手,她抱緊書包倚在牆面,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可憐。

葉楠卻毫不憐香惜玉,這眼鏡妹看上去就乖,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他還是更喜歡辣妹,他在私立等了許久,可算等到這個讓林邈在意的女的。

他和林邈相識時間不長,可還從來沒見過林邈為了誰,放下拳頭。

葉楠捏住沈音曜的下巴,嘴巴裏面一股難聞的煙味兒:“你跟林邈很熟吧,你讓他單獨過來,我就放過你,不然……”

他意味深長地舔了舔嘴唇:“你就和哥們幾個好好玩玩,雖然看上去是個病秧子,不過玩起來,說不定有別的韻味呢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楠哥說的對,這種柔弱的女人玩起來連反抗都不會。”

“到時候還不是任憑我們擺布。”

“要是讓林邈看着我們玩,豈不是更好?”

話雖這麽說,但他們也沒有這個膽子動手,只是看着沈音曜軟弱,說點騷話罷了。

葉楠瞥了自家兄弟一眼,示意他們閉嘴,他點燃了一支煙:“小婊子,你最好識相點,現在就把林邈給叫過來,讓他別帶人,不然,有你好看的。”

沈音曜厭惡地看了那幾個正意淫的人,她冷靜的分析形勢,這幾個人就是上次林邈動手打的幾個十三中的人渣沒錯了,他們合夥把他堵在這裏,是為了報複。

那日林邈是四個人,打的他們站不起來身,這回他們堵她到這裏,是想占着人多的優勢,毆打林邈。

不僅可恥,還挺可悲。

十幾個人打一個,也不怕說出去丢人。

見沈音曜遲遲沒有動靜,葉楠很不耐煩,他擡起腿想踢人:“臭婆娘,在那磨磨唧唧幹什麽呢,還不給……卧槽,林邈!!!”

葉楠撕心裂肺地吼。

沈音曜微微擡頭。

暴躁的少年,猶如一頭發瘋的獅子,在葉楠的腿落下之前,一個拳頭揍上了他的臉頰,又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一根棍子,擡手就砸了上去。

那少年臉色陰沉的可怕,拳頭跟不要錢似的亂砸一通,葉楠被砸的頭腦懵逼,還不忘記大喊:“都在那看着幹什麽,還不給我上。”

陰暗的小巷,微落的斜陽,少年斜着眼睛睨着他們,嘴角挂上一抹冷笑:“群毆啊。”

他逆着光,笑的恣意無比:“給你們個機會,一起上。”

作者有話要說:  林邈:“都閃閃,誰都不能阻止我在我媳婦兒面前裝逼!”

沈音曜:“……”

我們還是聊聊總裁文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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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的病會好,自己克服的那種,關于音音以前的經歷,會一點點慢慢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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