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影黑蟲(一)
我是個說幹就幹的男人。當初說要跑銷售,就跑了。想自己做生意,就開店了。這不,想換輛車,算算錢夠,就約了趙泯出去。他買過,比我熟悉,我就把錢給他,随他在那讨價還價。不多時日,到手一輛新款商務車。趙泯邀功:“我找了熟人,比市價便宜這個數。”他一伸手,五根手指。這數可以的,厲害了。
我當即大悅:“請你吃飯!”
結果飯沒吃成,先記在賬上。趙泯朋友打電話給他,有事要辦。
我繞着車轉了一圈,摸着嶄新的車牌號,想了想打電話給方皓。離上次我們通話有半個多月,這還是我頭一回和他通信。他以為我有什麽要緊事和他說,其實并沒有,我就是新買了車以後高興,想在人跟前炫耀一下。男人嘛,這車就是情人啊。
“沒什麽事。你多久下班?”
“估計要晚了。”
我看了看表,這會已經六點了。看他這樣子,估計又把辦公室當床睡。我說:“你局在哪的,我給你帶晚飯過來。”
電話那頭道:“認識這麽久你連我在哪兒都不知道。”
我說:“都是你找我。我哪知道你在哪。”
“……服了。文山路278號。十字路口右拐沒多遠。”
那院挺大,很好認。門口保安不讓進,我給方皓打了個電話,讓他出來領人。沒多會兒就見他穿着制服出來了。我遠遠望去,心裏咯噔了一下。方皓一眼先看了我的車,恍然大悟:“合着你是炫車來了。”說着把我手裏的外賣盒拎去,“東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保安十分耿直,問:“不讓進?”
方皓道:“開玩笑的。讓他登記一下進來吧。”
我随他進門,他領我去他辦公的地方。可能最近他們事多比較忙,還是有挺多人在那辦公的。他們局裏有人在抓何東的時候見過我。還有些不認識的就問是誰,方皓說:“黎老板,男,好打抱不平,見義勇為好青年。我們流落在外的同事。”
他這樣胡說八道,我也只能尴尬地笑着和這些正直青年打招呼。等進了他辦公室,我才八卦道:“哎,你女朋友呢。沒見着啊。”
“绾绾啊。”方皓愣了一下,“她調到別的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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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大眼睛:“那你們要異地戀了。”
“不會。”方皓笑了笑,“我們分手了。”
這一句話帶過,他就淡定地打開飯盒,開始往嘴裏塞飯。
我後悔自己怎麽提了這麽個話題,很識相地沒有問下去,有心想要安慰一下,看他往嘴裏胡吃海喝的模樣,也說不出口。看上去挺正常的,但說不定在心裏痛哭呢。還好我這份盒飯買對了。失戀了就該吃吃飽,天涯何處無芳草?
大約是我看上去太尴尬,倒是方大警官心很大,反過來寬慰我:“你沒事吧,臉色這麽難看。難道是最近有什麽麻煩?”
我向來運氣很好。比起我的麻煩,方警官麻煩比較大。我想到剛進門時望見他面上閃過的黑氣,此刻雖然看不出來了,但還是心中難安。之前在門口時,我就悄悄給他測了一卦,上乾下離,天火同人,九三變爻。敵強我弱,情勢對我方不利啊。
但是卦這東西,別人不求,還是少占。我自行給他算過卦,自己知道就好了,不必再告訴給他聽。我斟酌一會兒,問:“劉洪的案子有什麽進展嗎?”
“說到這個。我也想等忙完材料時和你說這件事。”
方皓抹抹嘴,把飯盒推到一邊,說道:“在他離職前一周,他告訴過他同事,他發了筆小財。劉洪是個憋不住話的人。他說那天晚上他看到路上一個人掉了東西,就跟上去幫她撿了起來。作為報答,那女人給了他一千塊錢。”
我驚訝道:“什麽東西值一千。這錢肯定拿不得。他有說是什麽嗎?”
“他同事也這樣說。劉洪說,就是一本普通的本子。看上去沒什麽特別。”
我想到監控中調出的錄像,方皓顯然也是與我想到同一處,他點點頭道:“估計就是那天他藏在懷中帶回去的東西。也可能就是畫框後的東西。”
可既然那本書已經還給了失主,劉洪是怎麽把它拿回家的。他把書拿回家的時候,離他告訴同事中間隔了有十天。這期間發生了些什麽?關鍵點之一,就是要先找到那個所謂的失主。從她口中,或許能知道些線索。但看方皓一籌莫展的模樣,我這話不必問出口,也知道這事暫時是進行不下去了。
便在這時,我見方皓眉間又是一絲黑氣閃過。這回看得清清楚楚,不容是錯覺。我猛地上前一大步,幾乎湊到方皓面前。方警官吓了一跳,本能往後一躲,不動聲色道:“怎麽?”
我問他:“你近來,有沒有覺得奇怪的地方?”
最近?方皓思索了一下:“就是劉洪那案子……”
我打斷他道:“你自己。”
“……挺好的?”
方皓見我神情凝重,也不自覺嚴肅起來。他知道我向來不說多餘的話。此刻問他,一定是發現他身上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不自覺摸了摸臉。
這一摸,就被我發現了問題。方皓手背上有個細微的傷口,如果不是它結了疤,還不一定看出來,并不是很顯眼。原本這不是什麽引人注目的事,但結合他現在的狀況,就不得不讓人去重視了。方皓順着我的視線看過去。
“我記得只是撞紅了?”
“嗯。後來回去洗澡時才發現破了皮,可能是被蟲子刮到的。”
想到那漆黑一團,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蟲子。那夜背後的寒意又升了起來。
劉洪的死與這蟲子脫不了幹系,如今方皓手上卻有了這麽久卻鮮紅如舊的傷口。這種種的一切令我的心提了起來,原本我還覺得劉洪此事可以先擱至一下,現在看來,追蹤那黑衣人,顯得當務之急了。
大約實在是我臉色太難看。方皓道:“問題很嚴重?”
我沉着臉:“我怕嚴重。”
方皓沉吟了一下:“暫時能跑能跳,能吃能睡。”
“可是劉洪死時,屋裏就這蟲子。”
“但我還活得好好的。”方皓拍拍我的手,“我想不必擔心。”
你眉間要是沒有那黑氣,我就不擔心了。但在沒有查清事情真相之前,我不欲叫人憑白無故擔心,且他卦象險中有生機,錯卦綜卦均有排除萬難懲惡揚善之意。我将能推演出來的可能性都在腦中過了一遍,試圖排除任何危機:“近期內,你最好不要與女子打交道。”
方皓面色古怪了一下。
我敏銳地察覺了這一變化:“咋?”
他遲疑道:“任何女子?”
“……比如女朋友之類有感情糾葛的。”
他看着我。
我看着他。
“可是我後天就要去绾绾那邊了。”方皓頓了頓,“有新案子,或許和劉洪一案有關聯。”
“你剛才怎麽沒提。”
“還沒說到這事。”
公安系統是通連的,這邊發生的事,绾绾那自然聽說了。所以在她們那裏同樣發生一起命案,死者眉心一個紅點之後,那邊直覺兩案有關聯,就從這抽調人手過去。方皓與錢博作為案發現場第一負責人,自然在列。錢博留在這裏接應。去接應的人就成了方皓。
我沒有多想,直接說:“我也一起去吧。我接觸過那蟲子。或許對調查有幫助。”
然後在那之前,我最好先和我爺爺打個電話,問一下他是否知道有這麽一號人,會操控蟲子的。畢竟那老頭連他老人家的名字都叫出來了。黎天啓這個名字,莫非對他來說,十分要緊的麽。連爺爺的後代,他也要見上一見。
如果爺爺知道的話,或許就對追蹤這個神秘人有幫助了。方皓手上久久不愈的傷口,實在令我在意。當然,我已經做好了被老爺子臭罵一頓的準備……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
他肯定會這樣說我。
我要出門,自然要先和小王交待一下。她原本只是來我這打工的,結果慢慢變得站全天店面,我有些難以開口。她倒是樂觀:“沒事的老板,最近考試周過了。你放心出門吧,店裏的事不用擔心。配方我都記着呢。”
我謝過了她,把趙泯電話留給了王語嫣。囑咐她有事就打這個人電話,什麽事都可以,不用客氣。又說:“晚上早點關門。讓你男朋友幫幫你。我可以付雙倍工資。”
小王眨着眼睛:“老板,你突然好大方。你不是以前那個老板了。”
我失笑。想想不放心,索性把方皓的電話也留給她。萬一找我找不到,可以通過方皓來聯系我。這一年來,我還沒有讓她一個人看店這麽久,真有種嫁女兒的心情。
因為要把小王的事托付給趙泯的緣故,我自然要和趙泯說事情原委。他一聽我要出差,立馬表示也要去。強烈譴責了我這種有了新歡忘記舊愛的行徑。我簡直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去幫別人賺錢。上回沒幫過你麽?”
“黎哥你應該早就打電話給我的。我人脈也很廣的好不。”趙泯很不滿意,“要不是這次必須拜托我。你壓根就不會和我說這件事是吧。”
我心中一動,趙泯人脈廣倒是真的。
“行。那你幫我打聽打聽,最近市裏有沒有什麽怪事。”
“有多怪?”
“亂七八糟各種都行。”我又想到一樁事,囑咐道,“隐秘點。”
趙泯滿口答應:“套話我還不會麽。拿手本事。”
“好好好。你厲害。”
我敷衍着應和,又解釋了半天,你這幫我坐鎮老窩的作用更大。說明我信任你啊,兄弟把背後江山都交給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他這才消停。好不容易挂了電話,我突然覺得,這朋友之間,也很有修羅場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之間很有修羅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