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鬼影黑蟲(九)
我以為這個晚上我一定是睡不着的,畢竟二十七年的生涯中,身邊兒就從沒躺過人。我想以後我怎麽着也是和個大胸的,身體香香軟軟的妹子抱着睡覺。萬沒想到是個硬邦邦的大男人。然而也就迷糊了一歇,竟然是一夜好睡。
第二天一早起,我還在回味着夢裏妹子軟軟的懷抱溫暖的體溫,就被一陣香味給勾醒。廚房裏的鍋碗聲響頓時令我想起這屋裏多了什麽人。伸手往旁邊一探,已經空了。
我走到廚房,就見方大警官哼着小調在做早飯。
“……什麽啊。”
我探過去一看。煎蛋。
方警官把蛋放到桌上,示意我吃,扭着脖子感嘆道:“你這床真小。”
“您覺得一直睡辦公室的人有資格說床小不小嗎?”
我着重強調了床這個字。這當口,門又被人敲了。趙泯歡天喜地站在門口,兩手各一個早餐袋子,驕傲地伸到我面前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是不是很感動!”
然後他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站在廚房門口端着碗的方大警官。
趙泯倒抽了一口冷氣,白白的肚皮就又露了出來。
他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方皓。早餐袋子還拎在手裏。
場面一度非常尴尬,我把人帶進來,關好門,免得大清早上班的人看我門口笑話。
“早上好。要吃蛋嗎?”
不在困懵狀态的方警官還是很文明的。昨晚那個一口一個老子娘的大概喝了假酒。
趙泯眼睛眨了眨:“哥。你倆昨晚上,睡啦。”
他今天還是穿了件花襯衫。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他衣服顏色都黯淡了。然而皮帶上的水鑽,依然閃瞎人眼。我點點頭:“睡了。”
Advertisement
他大概沒想到我居然就承認了,瞪大了圓圓的眼睛,控訴道:“你還承認了!你都沒告訴我你倆是這樣的關系!”
我一巴掌糊上他腦袋:“老子他媽的沒和你睡過一張床嗎!你顏料廠出來的吧!”
還是假冒僞劣那種。
方皓咳了一聲:“不要說他媽……”
“昨天一口一個老子娘的人閉嘴!”
方大警官閉上了嘴。
我一把奪過趙泯手裏的袋子,把裏面的早點一樣樣拿出來,還不忘數落他:“誰教你的大早上看到倆男的就和看到裸了的姑娘一樣,你這麽多年就學了這個!”
“小王說……”
“小王一個姑娘你和她比啊!有沒有出息啊!”
趙泯委屈巴巴。盯着我手上的動作,小聲道:“雞腿堡那個是我的。”他咬着雞腿,咕哝道,“還好不是。不然我還得想想該叫誰大嫂。”
“……你下回的房子沒戲了我告訴你。”
趙泯機智地轉移了話題,幾下把他那份早飯呼嚕完,抹了抹嘴說:“你猜我這麽早幹什麽來了?”
我喝着粥,瞟了他一眼:“拉皮條。”
“怎麽能說拉皮條這麽難聽呢!不對,不是拉皮條。之前你不是讓我去打聽有什麽事兒比較奇怪的嘛。這幾天我認識了一個朋友,他正好……”他說着忽然看了眼方皓,方皓自覺主動到房裏穿衣服去了。
我道:“你看他幹嘛。有什麽他不能知道的。”
趙泯哦一聲,繼續說:“他正好也要找我。”
“他找你不是很正常麽。每天找你的電話多了去了。”
“他找我,其實是想找胡師父。”
我喝粥的動作一頓,擡頭看他:“他怎麽知道胡師父。”
“那錢老板不是你給解決的麽。他肯定覺得胡師父有本事……”趙泯辯解的話在我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拿了個袋子遮住臉道,“好吧我就是有回吹牛逼不小心說漏了。”
我看了眼手中的粥,尚未解決的豆漿油條。怪不得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這小子巴巴跑來送早飯,這麽多年頭一回。原來在這等着我呢。但我居然內心毫無波瀾。我又低下頭去喝粥,趙泯看我臉色,在那碎碎念:“不過我說漏嘴後,就沒再接。也沒答應他。”
“他說找我什麽事了麽。”
趙泯說:“這倒還沒。因為我也沒接話。這不是要先看黎哥你的意思麽。”
這會兒倒是知道要看我意思了。我把饅頭掰了一小塊,揉成沫,走到魚缸邊上一點一點去喂兩點紅。兩點紅在水底游了好幾圈,看也不看我扔的食,大概是我站久了,這才給點面子,把饅頭屑子給吞了。
趙泯跟過來,驚奇道:“哥,你啥時養這麽大一條魚。”
“昨兒開始的。”我把手上碎屑拍掉,想了想說,“關于胡先生的事,等我想好了怎麽處理這個身份,再說吧。畢竟是我一時興起胡謅,總不能回回把人約在望悅樓。”
趙泯喜道:“行。”
且不說姓胡不姓胡,他向來是希望我能用卦術與他進行合作的。我也想過了,既然身有一技,避無可避,倒不如迎面對上,免得落于被動的下風。之前是礙于爺爺讓我少惹事,如今老爺子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通通知道了。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怎麽把以前撒下的謊話圓的漂亮一些,才是需要考慮的事。
我又對趙泯說:“你朋友多,找機會旁敲側擊打聽一下,咱們這市裏最近一年來,有沒有哪些辛秘隐晦的事情。這事大多會被瞞下來,你不用專程詢問。找機會順口了解就好了。”
趙泯道:“這是不是還是和你上回讓我找聽的稀奇事有關?”
我承認了。
“大概什麽方向?”
我說:“你看我像做什麽的。”
趙泯秒懂,滿口應了。他想了想,說:“其實倒是有一件事,只是我給忘記了一直沒提。”
錢老板樹大招風,老婆和老友姘到了一起還要陷他于危難之中,自然不只是他二人的主意。圈子裏風言風語傳的廣,有人說早前錢老板老婆還是溫婉賢淑的,如何突然就心狠手辣要害枕邊人,肯定和她新交的小姐妹有關。那小姐妹事發後就不見人影了。錢忠達還在四面八方的找她。趙泯道:“那位白小姐是錢夫人去廟會燒香時認識的,引為知己。錢老板也認識。似乎還懂什麽偏方,錢夫人身上有些女人家的小毛病,白小姐就給她看好了。正因為此,錢老板夫婦兩個人特別信任她。”
我注意到這個女人家上的小毛病,趙泯摸了摸鼻子,略有尴尬:“早前錢夫人落過胎,因此落下的身體上的問題。”
哦?錢老板命中并無半子,就算是有過胎息又落了,也是有顯示的。我略一沉吟,稍微明白些許,錢老板頭上怕是早就有些綠了。那白小姐悄無聲息的給錢夫人看好了病,又藏住了這個秘密不外揚,也怪不得錢夫人拿她當小姐妹看待。
“這位白小姐怕是有些來頭。”
我回頭一看,衣冠整齊的方警官靠在我房門上,偷偷摸摸聽我們說話,還正大光明發表言論。他若有所思道:“之前我們調查時,卻沒聽說過這號人。”
趙泯道:“誰想給自己身上惹事。你們官方去問,肯定個個都裝瞎子當聾子,半個詞都套不出來。也只有我們平日裏打聽,也能得到些小道消息。”
我笑了笑。這倒是。秘密之所以成為秘密,是因為無人脫口。但,是人又怎麽忍得下八卦之心,縱不是親友口說,也有父子相述。口口相傳,除非是爛在肚中,不然就算只和樹洞說過。也難保不被別人知曉。
趙泯還想賴我這,被我趕出去了,一大早找他的電話就沒斷過,還是別在我這動不動一個喂你好我不在了。等趙泯走了,方皓才慢騰騰轉悠出來,看了看魚,又看了看我。
我說:“睡也睡過了,吃也吃過了。方警官上班時間要到了吧。還不走?”
“不急。我今天休假。要不我昨晚找你幹什麽。”方皓拿了我放下的饅頭,大概也想灑點魚食,但見兩點紅尾一甩不理他,只能放下手中東西。“對了,你錢收到沒。”
“什麽錢。”我頓時想到那小幾千塊錢,“原來是你打過來的?”
“對啊。”方皓道,“不然你以為真是白打工的。我們是正經單位,走勞動法的。”
我問他既然今天休息,想要做什麽。倒不是我額外關心他的行程,只是,我可是要在時間點前開店門去的,難道任由他賴我家睡覺麽。
結果方皓說他要去巫衍。
我有些驚訝。
“張道長說他那邊的事情有了些眉目,我就去看看。”方皓解釋道,“我和老姜說過了。他把我其他的工作移交給了錢博,讓我專心跟蹤這個案子。”
乍一聽聞張道長有線索時,我是激動的。但具體問方皓,他卻說,因為電話裏不好說清楚,所以要與張子青見了面再詳談。我說你怎麽沒早告訴我,我好安排下生意。他卻道是他自己一個人去。
“如果需要你,我再叫你過來。”他說。
人警方的工作,就算我有心過問,也确實不大好插手。只是想到方皓昨晚疲憊不堪的模樣,我的心情有些複雜:“這就是你的休假?”
方警官笑笑:“公費旅游。再說了,昨晚我睡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