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玉覓龍(五)

當然孫家明要是能說話,早就說了。他一直處在昏沉之中,開不了口。我讓方皓打電話給張道長,問他了解這種病症嗎?張道長說,這得分很多種情況,有直接用咒術的,有用蠱蟲的,他人不在現場還真摸不準。我在那發愁,說誰擅長這蠱術啊,西邊兒的東西。張道長說哎慢着,倒是有這麽一家擅長的,白家。

我一聽傻了。古家的事還沒完,又冒出來一個白家。

方皓大約也和我一樣,道:“張道長,還有什麽家的,一并說了吧。”

張道長便一一道來。

醫蠱兩家內外白,操縱人心作古影,倒轉乾坤尋方術,茅卦兩相配張黎。西邊有個白家,分為內家和外家,內家主醫,外家主蠱。操縱人心說的就是古家,張家道術自成一家,剩下一家卦術,說的就是姓黎的了。我一聽,怎麽,這黎姓還是老早就挂鈎在這卦術上的了,不是老爺子一手江湖打下來的麽。

方皓道:“照張道長所說,這手筆是白家人幹的麽?”

張子青在電話那頭道:“不好說。不至于吧。白家人跑這來幹什麽。”

我不知道白家人跑這來幹什麽,但是倒确實知道一個姓白的人。我看了方皓,對張道長道:“眼下是否只有找到施術人,才能救人性命。”

張子青說是。“他若心存歹意,恐怕那孫家小子早已沒命。怕是給個教訓。”

等挂了電話,我心裏尋思着,這孫家明把煞星當慫包,這記虧可吃大了。我看了下自己的雙手,哎,并不能像張道長一樣咻咻咻使幾個術法。方皓提醒道:“要不要去現場看看。”

我一聽跳了起來,是啊,說不定還能找到點什麽。

“你怎麽不早說!”

“你倒是看看外面天色再和我說這話。”

哦,是哦。外面月上柳梢頭了。

我這心裏像無頭蒼蠅,現如今一下有了方向,便有些洋兮兮:“那咱們人約黃昏後吧。”

“……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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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方皓仍舊騎着那小三輪,蹭蹭跟着趕早市的人,去了昨日孫家明被撞的地方。馬路邊沿有住戶,我與他們詢問昨日情況,方皓趴在地上摸索。昨天的剎車痕跡還是挺明顯的。孫家明後來那一記磕到了頭,地上還殘留着點血跡,得虧昨天沒下雨。

河邊上的人家說:“那後生挺清秀的,開始态度好,我們還以為是個好人。想不到這麽辣手的,說翻臉就翻臉。你要說他兇,他也沒兇,只是很平靜地就突然撞人了。但凡兇一下,我們也早知道了。虧得孫小子反應快,不然這條小命哦,啧啧。”

我說:“他車牌號記得嗎?”

那人想了想:“什麽六,不記得。”

我又問是什麽車,他也說不知道,只知道是黑色的。

依昨日的卦象顯示,尋人去東南方。可這東南方範圍這麽廣,這人顯然不是本地人,誰知道他從哪來,要到哪去。唯一知道的是他脖間戴了一塊價值不菲的沉香木。我走過去問方皓:“趴地上半天,找到些什麽沒。”

他給我一張紙巾,上面是刮下來的一些瀝青。我說什麽意思,他說這上面有血樣。我說,孫家明的血樣要來幹什麽。方皓道,要是蠱術,顯然是當時見了面就下的。你以為施術都能憑空生效,那不都成神仙了。這血跡必然是沾染了那個車主的訊息。你拿這血跡,去問你的乾隆通寶,看看有沒有線索。

他說的頭頭是道,我聽的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停頓了半天,才說:“方警官你……你很專業啊。”除了專業,我也找不到別的詞去形容了。

方同志微笑了一下:“這叫,職業素養。”

我取了瀝青回家,方皓自包中掏了半天,給我拿了一柄桃木小劍,正是張道長之前給我們每人做的那一把。他說你沾着,桃木辟邪。我份外無語,我說你出門休假還帶着這個。方皓義正言辭道,我這是休假麽,就你這自己不惹麻煩麻煩要來惹你的樣子,這叫防患于未然!

“你坐還是躺。”

“坐吧。”

“需要找孫家明牽手嗎?”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別了大兄弟。”

方警官這才消停。

我一手握着乾隆通寶,一手握着沾了瀝青的桃木劍,心中默念,一朝乾坤,借我心神,随物起卦,單手經綸。我想知道,撞了孫家明的那個人,在哪兒。

掌心微微發燙,我先前還覺得自己睡不着,此刻卻像是進入了夢境。虛無缥缈的雲霧散開後,我竟然回到了碧琅市,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坐在路邊休閑的年輕男女比比皆是。乾隆通寶帶我來這個地方是什麽意思。我正要離開,卻忽然注意到咖啡廳靠窗坐的那個男人有些眼熟。這不是趙泯嗎?身随心動,下一秒我就貼到了窗邊。

趙泯對面坐着個姑娘,秀發如瀑膚如雪,巧笑嫣然,身上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她十指上塗了紅色的指甲油,在太陽下豔麗麗的閃着光澤。趙泯眼裏的春水都快溢了出來。我嘆了口氣,我是追查個男人,并不是女人,更不要看趙泯和她談戀愛啊。

這時那姑娘撥了下頭發,我眼尖地注意到她脖間帶出一根紅繩。我心中一動。

趙泯那小子,不知是否能聽到我的心聲,大約是也注意到了,就問了她幾聲。果然見她取出一塊沉香木出來。我沒見過孫家明說的那一塊是否與這是同一塊,但這顯然不是白給我看的。我正欲走進咖啡廳湊近看看,忽然聽到雷聲。原本萬裏無雲的晴空剎那間雷雲滾滾,電光忽閃間,一條金色的龍尾一閃而過。

豆大的雨點像是澆下來一樣,瞬間把我淋了個濕透。媽的這夢裏還能有被雨淋的感覺,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我眼睛都睜不開,一張嘴吐出一口水。雨水冰冰冷,唯有手心有着暖意。眼見這雨讓人寸不難行,令人呼吸不暢。我憋着氣猛地睜開眼,濕漉漉的水抹我一手。

拿着水杯的方皓:“……”

被潑了一臉水的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上次你打我一巴掌,這次你潑我一臉水。”

說着,我抹了把臉,盡量平靜和藹:“說吧,方警官,你是不是恨我。”

方皓閉上了嘴,拿了毛巾給我擦:“咳,因為你好像又被夢魇住了。打人臉很疼的,我想了想,就試了下水。或者你下次可能還是希望打臉?”見我憤怒的火焰都要從眼睛裏冒出來,他才忍住笑道,“好吧,我錯了。”

桃木劍倒是沒有用到。我将乾隆通寶重新塞回領子裏放好。與方皓分析夢境顯示的卦意。

方皓肯定道:“趙泯對面的,恐怕就是白小姐。”

我說:“照你這麽說,撞了孫家明的,恐怕也是位白先生了。”

方皓點頭:“而且應該關系還不淺。不然不會給你沉香木的提示。”

我唔一聲,不過還有一個疑問,兩次卦夢中,都有一條金龍尾巴在雲層中翻滾而過。估計我當它是兩點紅吧,上次兩點紅就在身邊,這回可不是。

方皓拍了下腿說:“可你不是把它交付給趙泯了麽。”

我心中一琢磨,也是。趙泯與兩點紅日夜相處,若夢到與他有關,兩點紅出來客串一下,倒也沒什麽奇怪的。既然尋到了線索,我立馬就給趙泯打了個電話。

“黎哥!”

這一聽就酸到骨子裏的蕩漾。

我背後一寒,方皓在一邊咳了兩聲。我摸了把鼻子,道:“正經點說話。我問你,之前讓你查的白小姐,怎麽樣了。”

“我還沒和人見呢,不過剛約好。怎麽,要等你們回來一起看人?”

這永澤到碧琅,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算上我這種要先買票再去車站的,怎麽也得半天功夫。我是想親自見見,卻還是有些猶豫。萬一孫家明在這有了什麽變故,趕不及回來。方皓沖我點點頭,自我手中接過電話道:“小趙。”

“哎,方哥。”

方皓說:“這樣,你看能不能先把白小姐的電話給我們。我們有事要先與她談談。你和她約的不變,該見就見。”

趙泯想了下說行。方皓又叮囑道:“見了人長點心眼,別到時候一發昏姓什麽都不知道。”

“小瞧我了不是!”

我接過電話道:“你方哥說的,就是真理,懂不。好好學學。”

趙泯叫道:“這就心偏太多了啊哥。”

我說:“偏什麽心。有花堪折直須折沒錯,別摘錯花被刺紮了手。”

說着我也不管他在電話那頭哇哇叫,就挂了電話。方警官直笑,我說你笑什麽笑。他說,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文化人,還有花堪折直須折,黎老板這是花摘多了,摘出心得來了。

我說那是,總比方警官你這鐵樹幾百年不知道能不能開一回花的好。

作者有話要說:

黎老板(抹了下臉):上次打我,這次潑我。你一定是恨我。

話說這後臺是怎麽了,一下子變清晰了。簡直是令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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