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玉覓龍(四)
孫老五開口之前,我大約猜到他找我是為他兒子的事。不然平素裏兩家沒有來往,過年也從不登門,這會功夫他找我這個小輩做什麽。果然他拒絕了我要給他倒茶的好意,只說:“小澤長大了,叔叔差點沒認出來。這家你也回得少,以後,還是要多走走啊。”
我笑了笑。
孫老五又看了眼方皓說:“這是你朋友啊。”
我說是。
他就誇了一通一表人才之類,一看就是人中龍鳳。總之,我倆身上貼滿了各種你能想象到的和你不能想象到的溢美之詞。他要想和我寒暄,我便客氣地與他周旋,橫豎不是我求他,我不着急。我不急,當然是孫老五急。他兒子還哎喲喲在床上躺着叫喚。
孫老五果然藏不住話,便起身說:“小黎,早上村裏路上鬧這麽大動靜,想必你也是知道些的。家明讓人給撞了,肇事者還跑了。”
我點點頭說:“聽到一些,他還好麽,用不用去醫院。”
“醫院是肯定要去的。不過這車主還沒找到。總得讓他負責啊。”孫老五憤憤地罵了一通肇事者,直指人禽獸不如。我心想,這人确實不地道,你兒子心也不比他紅。聽他這說半天的意思,關鍵還是在一個錢字上。去醫院拍片,不得要錢麽。憑什麽讓他們受害人出。
我聽了一陣子,擡手止住孫老五滔滔不絕的怒罵,說:“孫叔,你想找車主,那得先報警。要是想給家明看腿,也得去醫院。我最多能幫您打個電話。”
聽到報警兩個字,方同志撐着下巴掃了我一眼。
孫老五道:“小澤,論關系,你叫我一聲叔叔,家明也算得上是你半個哥哥。這事,還得你幫忙。家明這孩子缺心眼,不記得把車主留下來。人海茫茫,我上哪兒找去。別講報警了,我拿什麽證據去報警啊。”
“孫叔的意思是?”
孫老五走到我身邊,笑了一下,搓着手道:“你爺爺呢,現在不在,我也不能去請他老人家專程跑一趟。梁嬸說你在城裏給人看卦,還有名氣,連你爺爺都專程為你走了一趟。”
他話到這邊,我也不能裝着明白當糊塗。只能和他明說了:“孫叔。這事不是我不幫你。一來,老爺子不收徒弟不教人,你也是知道的。我這孫子從沒得過他半點真傳。他要是準,那我就是江湖騙子。我不能騙你是吧。二來,我沒在現場,家明什麽也沒有記住,讓我拿什麽去找人呢。空口無憑還不說能瞎話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我覺得我這話說的已經夠明白了。孫老五卻抓着我袖子道:“別糊弄你叔,你爺爺向來是空手起卦。你就幫叔這一回,叔一定謝你!重謝!”
不是我不幫,我真拿不出本事來幫。我看看方皓,他沖我眨眨眼,做了個口型,說試試。我瞪眼道,試個屁試。你這麽想管事你怎麽不試。方皓挑了下眉,試就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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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方皓起了身,朝孫老五道:“行吧孫叔。這事兒我們盡力。要是辦不成,您可也別怪我們。小黎他年輕,學藝不精,也是常有的事。”
孫老五也不管這屋誰當家的,轉身就朝方皓道謝,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在那聊起天來,居然把我這個他們口中的正主完全給撂在了一邊。
方皓道,這事也急不來,等我們把這屋裏收拾完了,就過來。孫老五說行行行,正好來叔家吃晚飯,沒加別的菜,就家裏的,随便吃吃。
我等孫老五走了,才一巴掌拍上方皓:“方大同志,你知道越俎代庖嗎?”
“不知道。”方皓幹脆地甩鍋後,肩一縮就脫離了我的桎梏,“小心我算你襲警啊。”
他見我仍然氣勢洶洶盯着他,這才道:“好吧,我答應他是有原因的。”
方皓道,你想,孫老五家裏是不是有錢。我說老子又不圖他們的錢。方皓說你傻啊,錢不一定代表錢啊,代表人脈啊。他在這村裏,是不是算說的上話的。你要查天玉覓龍經,能不能找他幫忙。我一聽,哎?方皓見我開竅,又進一步說,他既然有閑心來找你,說明他兒子沒什麽大礙。一場事故,總有些蛛絲馬跡會留下來,就算你真的找不出那人,你也給足了孫老五面子,兩家人交個好,又在同一個村,見面還能打聲招呼。你有什麽虧的。
我:“……”琢磨琢磨好像很有道理。
方皓趁熱打鐵道:“是吧。所以你快去把桌子擦完。我們正好去吃晚飯。”
嗯?我琢磨過來:“所以你小子,又能查了案,又能不做晚飯,這家務還我來做了是吧。”
“沒有啊。”方警官靠在沙發上,翻着手機沖我笑了下,“我都是為你好。”
俗話說有便宜不賺王八蛋。有飯蹭,還是要蹭的。
孫家下午一直很熱鬧,東三條的都跑過來,明着噓寒問暖,實際看熱鬧。不過看看日頭西下,一個個要趕回家做飯,這熱鬧就不如地裏回來的漢子重要。等我和方皓到時,村裏人散的差不多,就孫老五夫妻兩個,孫家明還在屋裏休息。孫家還有兩位老人,不與他們一起生活,住在旁邊的破舊房裏。
孫老五說是沒什麽菜,讓我倆別介意。可我看這三大葷兩小葷,上好的老白酒開着,一副就是特地準備的模樣,倒也沒拆穿他。
酒壯人膽,三巡過後,我和孫老五說:“孫叔,方皓也說過了,這事啊,我盡力,但成與不成,叔你可不能怪我。”
孫老五說那是一定的一定的。方皓沖我使了個眼色,我會意,起身道:“這樣吧,二位先留在這,我單獨和家明哥聊聊。”
孫老五原先有些猶豫,被他媳婦兒一拉給拉住了,我裝作看不見孫家嬸子拼命使的那個眼色,只當是他夫妻二人情趣,施施然帶着方皓進了孫家明的屋子。床上躺了一人,嘴裏悉悉索索□□着。我過去,拍拍他被子,輕聲道:“家明哥。睡了嗎?”
孫家明轉過身來,赫然一張慘白人臉。我駭了一大跳,猛地往後退了兩步。方皓一把扶住我,自己上前看去。就見孫家明臉色蒼白,額上豆大汗珠,雙目無神,嘴裏念念有詞。我急忙把孫老五喊進來:“叔,不是說他沒事嗎?這樣兒哪成啊,趕緊送醫院啊。”
孫老子和他媳婦匆匆進來,也吓了一跳:“這這,下午好好的啊。這孩子說他沒……”
我說:“眼下就這樣了,趕緊叫救護車吧。”
好麽。一場折騰人送到醫院七七八八檢查下來,醫生說沒什麽問題。我說這人早上被車撞了,麻煩再仔細看看。醫生說行,不放心就留院觀察一段時間。留了孫家嬸子在醫院看護着,我和方皓就要回去。快到門口卻孫老五喊着我的名字,匆匆追出來。
“好阿侄。你這,人還沒幫我找呢。”
我和方皓對視了一眼。兒子才這樣,他不擔心,倒還惦記着找人。我說:“行吧。家明這樣子,看來也開不了口。既然是孫叔你要找人,便從你算起吧。那邊說話。”
我帶着人到了僻靜的角落,免的在大門口被來來往往的人圍觀。
我想了想,還是老辦法,測字好了。按字起卦最為簡易。
孫老五琢磨了老半天,才說:“家明說那人脖間的沉香木最為惹眼。就沉香木三個字吧。”
天清地濁,沉為上卦,香木為下卦,艮巽山風蠱卦。我沉吟了一下,蠱卦,孫家明,怕是遇上了棘手的人,被詛纏身了。□□變爻,如不盡快給孫家明醫治,怕是不大好。便是用腳想想,也能知道孫家明這個模樣一定與早上他遇到的車主有關。看來此人不找還不行了。
我沒有和孫老五多說,只是讓他在醫院好好看照兒子,有消息會及時通知他。随後便與方皓一同返回。這個時間,鄉下睡的早,別說車了,連自行車都沒一輛。出來時孫老五騎的三輪。我沒法,只能回去和孫老五借。
于是我倆只能吭哧吭哧騎着三輪回去。我能讓人警官同志蹬三輪嗎?
能。
方皓邊蹬邊道:“你是不是該減肥了。”
我坐在後邊兒說你別瞎扯:“連個大活人你都帶不了,你這體能也是白練的。”
“為什麽我們要在這年代蹬三輪車,還月黑風高的。”方皓怎麽想怎麽有些哭笑不得,“哎,你這車是白買的吧。你買了你開過幾次啊。”
“等下回的。”我轉過去拍拍他背,“等方警官啥時候叫我一聲黎哥,我就開。”
“那你這輩子也等不到了。”
雖然是月黑風高夜,不過夏天的風吹起來帶着田裏的清香,耳邊還有蛙跳入水的聲音。許久不在田野中生活,難得體驗一把也是不錯的。
方皓道:“你說孫家明的病來勢蹊跷?”
我說是啊,十有八九,可惜我不擅長這個,光是猜測也沒有用,不知道怎麽解,只能讓他呆在醫院了,如果有什麽問題,醫生也好做急救。
“要真是如此,那這人可涉嫌謀殺了。”方警官腳下忽然生風,我差點沒一頭磕到自己的膝蓋,就聽他說,“回去再問問圍觀人群,總有人記得的。”
我道:“你還不如問孫家明。”
作者有話要說:
通常是周四、周五、周六、周日、周二更。
有時可能少兩更,上次出門一周,一下子去掉一周存稿。
手頭緊【握着存稿舍不得松
希望能和存稿箱堅持的相依相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