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見
所有事情的再次開始在酒吧。
作為一個除了在感情上有些大膽，其他事情上都比較循規蹈矩的女孩，A市的酒吧是什麽樣子，林見深可能只在電視裏看到過。
A市最有名的酒吧街叫“十六灘”，林見深在新聞裏看到過，在一些電視劇裏的場景裏看到過，但是今天，的确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裏。
呂靜對“十六灘”似乎很熟悉，她拉着林見深的手，穿過長長的酒吧街，在燈紅酒綠、俊男靓女、歌舞升平中，林見深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日子過得有多麽得淺薄。林見深東張西望，呂靜偶爾回頭看着她，林見深眼裏面的新奇，便是對呂靜這次選擇最好的贊許。
嘈雜的聲音過後，酒吧街的盡頭，越來越安靜。
林見深對這樣的安靜感到更為的好奇，酒吧街的盡頭難道不是酒吧？
她開口。
“呂靜，你要帶我去哪裏？”
呂靜回頭，對着她咧開了嘴，拉着她的手又緊了緊。“馬上就到了。”
呂靜的另一只手指着前面那個忽明忽暗的招牌，和招牌下三三兩兩站着的，吞雲吐霧的靓麗姐姐們。呂靜拉着林見深在門前站着。
林見深見到酒吧招牌上寫着：“拾起”，然後瞥了一眼大門，大門上用着白漆噴着四個字：“禁止吸煙。”
林見深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笑聲吸引了呂靜和那些個姐姐們疑惑的目光。
林見深拉着呂靜的手，靠在她身邊。“這裏是酒吧？哪裏有酒吧禁止吸煙的，我電視裏看到的那些，酒吧裏面都是煙，都是酒。”
呂靜拉着她往前，伸手推開了門。“這裏只有酒，沒有煙。”
酒吧很安靜，當然不是任何聲音都沒有，而是不嘈雜。
林見深很快就發現，酒吧裏面坐着的，站着的，笑着的，說着的，喝着的，都是女的。林見深的疑惑寫在了臉上。酒吧裏來往的只有一個服務員，是個長頭發的姑娘。吧臺裏調酒的那個是個短頭發，在她手裏上下翻飛的雪克壺裏，和吧臺邊那些盯着她，然後小聲驚呼，帶着崇拜的女人眼裏，林見深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個酒吧存在的意義。
呂靜盯着林見深表情裏面的變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錯嘛，這麽快就懂了。”
呂靜将林見深的手挽着自己的胳膊上，将她帶到離吧臺最近的一個臺子上坐下。
林見深還在東張西望，呂靜只能看着林見深笑，然後伸出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
林見深回過神來，記得了自己剛才聽到的問題。
“這裏就是傳說中的拉吧嗎？”
呂靜點了點頭，“長大了就要來見見世面。”
林見深聽到長大了這三個字，眉頭皺了起來，自己難道以前真的太閉塞了嗎？
長發的服務員姑娘走到呂靜身邊。
“要點什麽？”
林見深總覺得話裏面都是熟識的意味，呂靜難道和這個姑娘認識？
“欣姐，讓阿青給我們調兩杯果酒，酒精度低一些的。”
稱呼更是熟稔，林見深現在是确認呂靜是這個地方的常客了。
聽到呂靜接着說：“我表姐今天在嗎？”
“老板娘哪天不在？”欣姐帶這些調笑的意味，“你等着，我幫你叫她。”
“這兒的老板娘是你表姐？”林見深瞬時間明白了呂靜為什麽對這裏這麽熟悉。
“是，如果不是她，我還不知道只屬于我這種人的酒吧是怎麽回事。”呂靜握着林見深的手，“你是我第一個帶來見表姐的人。”
呂靜看着林見深的神情可能比她自己想到的還要深情。
欣姐徑直走到了阿青的面前，身子靠在吧臺上，阿青聽完欣姐說話，目光便有些暧昧地投到呂靜和林見深這邊，點了點頭。欣姐離開吧臺，走到了後面。
很快，林見深就見到呂靜身後出現個長發性感的女人，成熟的氣質，大紅唇的妝容讓她顯得她更加得魅惑，女人沖着林見深笑。林見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想掙開呂靜握着她的手，有些局促。呂靜卻握的死死的，“不要緊張，那是我表姐。”
呂靜跟那個女人打着招呼。
女人坐在了呂靜坐的沙發扶手上，身子靠在呂靜身上，左手搭在呂靜的肩膀上，右手擡了擡呂靜的下巴，鮮豔的紅唇離呂靜越來越近了。
“小靜，這是你的女朋友？”
呂靜很是自然地跟着那個女人擡起她下巴的手，微微揚起頭。“是啊，表姐，她叫林見深，是我女朋友。”
女人轉過頭，看向林見深和呂靜緊握在一起的手，饒有興趣地眨了眨眼睛，伸出右手，“你好啊，小靜的女朋友，我是她表姐江佩。”
女朋友，雖然說林見深和呂靜已經接過吻了，但是對女朋友這個稱呼，還是有些不适應。林見深有些尴尬地微笑，最快速度地掙開呂靜的手，伸出雙手和江佩握了握。
“小姑娘不要害羞。”江佩能夠感到林見深的緊張和局促。“我又不是會吃人的妖怪，這裏也不是妖怪的老巢，要是你喜歡，可以和小靜一樣叫我表姐，要是你覺得不一樣，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叫我佩姐。”
“表姐你別逗她了。”呂靜聽到江佩那充滿了調戲的語調，輕輕地笑出聲，“見深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适應是正常的。”
這時，欣姐走了過來，将果酒分別放到呂靜和林見深面前。“特調的果酒。”，并指着吧臺上的短發姑娘說，“阿青說這兩杯是她請的，小靜第一次帶女朋友來，她總要有所表示。”
“謝謝欣姐，謝謝阿青。”
林見深在呂靜眼神的示意下，端着果酒回頭對着那個叫阿青的調酒師點了點頭，嘴唇微張“謝謝。”
江佩偷偷地在和呂靜咬耳朵。
“你的小女朋友很是可愛。”
呂靜看着林見深，蠻有深意地點了點頭。“所以我喜歡她。”
酒吧裏面的女人們，三三兩兩的坐着，看上去聊得很開心，酒吧中心的舞池裏也有人順着輕緩的音樂摟抱着跳舞，圍在阿青身邊的那些女人，還是圍着她。
“阿青好像很受歡迎。”适應了酒吧環境的林見深輕輕地咬着杯子裏的吸管，略有疑惑地向江佩詢問着。但是江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朝着阿青那邊看了一眼。
“像阿青這樣的短發、長得好看、會調酒、會逗女孩子開心的，總是會吸引很多人的。”江佩又瞧了眼呂靜。“但是，我這個呆子表妹能追到你這樣的美人，還真是她前幾世修來的。”
呂靜得意洋洋，林見深的臉卻突然紅了。
“哪有。”
“哈哈，小姑娘，美人就是美人，幹嘛要不承認。”江佩順手點了點呂靜的頭。“但是呆子就是呆子，以後要多哄哄見深，別讓她被人搶走了。”
林見深的臉更紅了，好不容易适應的環境，又變得陌生起來。她錯開江佩的目光，往四周看，用吸管小口地吸着杯子裏好看的果酒，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呂靜、江佩說話。
酒吧的門被輕輕推開。
林見深親眼看着酒吧的門被輕輕推開。
高考後的日子是暑熱的，但是出現在酒吧門口的人卻很是不應景地穿着淡藍色長袖的襯衫，外面套了件灰格子西裝小馬甲，深灰色的西裝褲下面配着黑色的皮鞋。正當林見深有些疑惑地搖頭，那人一路解着小馬甲的扣子，挽起襯衫的袖口，快步往酒吧後面，江佩出現的方向走去。林見深的目光跟着她的路線，也正巧對上了江佩望着那人的眼神。
江佩看到那人消失在後面的黑暗中，這才扭頭瞧見了林見深的眼神。
江佩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和剛剛成熟性感的樣子有了巨大的反差。“剛那個是我朋友。”
呂靜看到林見深臉上的疑惑更重。“那人是我表姐這家酒吧的大股東，我表姐的好朋友。”呂靜在“好”字上加了重音，帶着戲谑的意味，輕佻地努了努嘴，似乎在告訴林見深，江佩整晚的心不在焉都因為這個人。
江佩伸手用力地拍了呂靜的背。
“姐，你這麽拍我背會死人的。”呂靜嗆了兩口。
林見深有些心疼地放下酒杯。
江佩卻伸手阻止了她。“沒事，我替她順順就好了，小靜這個人，不能慣着。”
不過，林見深緊張的神色讓江佩的神色有些向往，“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心疼緊張我，我這老人家的少女心啊。”
“老人家？”林見深輕笑，“江佩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
江佩聽完，愣了愣，轉而哈哈大笑起來。“二十多歲，小姑娘嘴巴真甜，我今年啊。”突然想到女人的年紀是秘密，盯了盯兩邊沒人，悄悄地往林見深那邊靠了靠。
林見深盯着那紅唇的張合，很是驚訝地瞪大眼睛。這年紀，不是真的吧。
“她都奔四了，差一歲就如虎的年紀了。”
低沉淡然的聲線，帶動着林見深的視線。江佩卻比林見深更快。她迅速地直起身，從呂靜的沙發扶手上跳下來，轉身摟着那人的脖子，親昵地在她肩膀上蹭着，害羞地搖着頭。“你怎麽能這麽大聲地說出來。”
江佩突然的羞澀的模樣讓林見深和呂靜都怔了怔。
林見深見到那人很不自然地皺起了眉頭，輕撇着嘴，似乎有些不喜歡江佩這樣的親昵。
那人将江佩的雙手從她的脖子上拿了下來。
“江佩，我說過了。”
“我知道。”
江佩很順從地放下手，又坐回了呂靜的扶手上。
呂靜伸頭到林見深面前，示意她靠近，呂靜半捂着嘴巴，“我表姐喜歡她很久了，見到她我姐就一副花癡相。”
江佩的聲音适時地響起。
“呂靜！你不知道你這麽說話，我們都能聽到嗎？”
林見深聽到了一小聲的咳嗽。順着咳嗽聲，目光轉向了那人。
在呂靜和江佩的打鬧聲中，那人皺着的眉頭舒展開來，但看上去沒有笑意，好像不怎麽會笑一樣。剛剛的長袖襯衫、小馬甲、西裝褲都已經被換下了，穿了件深藍色的五分褲，套了件簡單的白色短袖，脖頸上挂着條紅繩，吊着的挂墜是個小小的冰透的玉彌勒，架着副無框黑架的眼鏡，頭發不長，但也不是男生的那種發型，總之看上去挺斯文挺順眼的樣子。
“肖淺，你今天怎麽過來了？”江佩和呂靜打鬧完，立刻将所有的注意力轉到了肖淺身上。
“剛談完生意，想着很久沒來了，過來坐坐。”肖淺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林見深發現，江佩看着肖淺的眼神是有光的。
“那你一定很讨厭和你談生意的那個人。”
“為什麽。”
“你一般不會穿成剛剛那麽正式的樣子來這。”
肖淺很勉強地笑了笑。“可能和你說的一樣吧。”
江佩見肖淺又沒有了話，急忙開始找話題。“對了，這是我表妹小靜你知道的，這位是她的女朋友。”
肖淺順着江佩的視線看向林見深。
林見深躲在沙發裏，肖淺剛剛并沒有注意。
江佩說起，肖淺才看向林見深。
林見深似乎在肖淺的目光裏看到了一絲光。
但是很快，那光就消逝了，肖淺若有所思地喃喃。
江佩察覺到肖淺的不對勁。
“肖淺。”江佩喚着肖淺的名字，才将她從牽扯中拉了出來。“你怎麽了？”
“沒事。”肖淺蹙了蹙眉，定了定心神，朝林見深伸出手。“你好，我叫肖淺。”
“你好，我叫林見深。”
“林見深？好名字。”肖淺的嘴角有着很難捕捉到的情緒，她的目光落在了林見深的身上，仔細打量。
林見深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扭頭看着呂靜。
呂靜站起，坐到林見深的沙發扶手上，帶着些不悅，看向肖淺。
“你不是想老牛吃嫩草吧。這可是小靜的小女朋友，年紀都能當你女兒了。”江佩半開玩笑，她有些遲疑，為什麽肖淺看着林見深的眼神裏面有暧昧，這可是她盼了十幾年都沒有盼到過的眼神。
林見深的心裏咯噔一下。呂靜抓着林見深的手，卻淡定地對江佩說，“姐，你別開肖淺姐的玩笑了，她連你這樣的成熟有魅力的女人都看不上，怎麽會喜歡見深這樣的青澀小姑娘。”
“你說什麽。”林見深本來還處在不好意思當中，聽到呂靜這樣說，有些憤憤地伸手扭着呂靜的耳朵。
“小姑娘生氣了。”肖淺伸出右手撫了撫自己的眉毛。
江佩坐到了呂靜剛剛的位置上。
“我都奔五的年紀了，你還開我玩笑。”肖淺難得地和江佩說笑。
奔五？林見深這才将思緒拉回剛剛的話題。“能不能讓我問一句，肖淺姐你幾歲了？” 有些瘦削的臉，和眼角處略略皺起的紋路，林見深知道肖淺應該不年輕了，但是也應當不到四十吧。
“你媽媽幾歲？”肖淺饒有興趣地往前傾了傾，右手中指輕輕地在臺子上點着，一下又一下。
提到沈雙，林見深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好像有些晚了。
“我媽媽今年四十五了。”
呂靜加了句，“見深的媽媽還是個大美人呢。”
林見深笑着剜了呂靜一眼，對，沈雙的确還是個大美人。
肖淺收起點着臺子的手，笑了笑：“真巧，我和你媽媽同歲。”，她瞧了瞧桌上的兩杯果酒。“阿青調的吧，酒精度不高。”
“冰山臉也會笑？”
阿青将手裏拿着的水杯放在肖淺面前。
“我知道江佩接下來肯定要問你喝什麽，我還是讓她不要廢這個口水了。”阿青的意思，肖淺這人除了想喝水，就不會想喝其他的東西了。阿青再頓了頓，聲音提高了一點。“老年人嘛。”
“我不和你計較。”肖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過，我不是冰山臉，我只是懶得笑。”
肖淺的餘光全部落在了林見深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