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與你聽風聲 觀賞過夜星
肖淺沒走，她坐在車裏，點了根煙。
房子裏面的燈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就像是肖淺現在的心情跌宕，不知道房子裏面究竟是什麽情況。她和沈雙并沒有因為說開了而解開兩人之間的所有芥蒂，就算可以擁抱，可以親吻，都只是這十幾二十年埋在心底的感情思念的爆發而已。肖淺尚沒有把握能夠讓沈雙真的和她在一起，更別提林見深現在這樣的态度。
肖淺的索性就準備在車裏過這一晚了。
沈雙坐在沙發上，她的神色有些奇怪，說不出她心裏是怎樣的感受。
林見深站在門邊，神色複雜地看着沈雙，多次欲言又止，有些話想問，但是問不出口。她的手按在客廳燈的開關上，有些不受控制地按動。
兩人都這樣僵着，母女間的氣氛變得特別緊張。
沈雙捋了捋頭發，将散下的頭發別到耳後，小聲地咳嗽了一下，對沈雙來說，這一天裏面經受的事情也太多了。她就快從無法面對肖淺，見到肖淺就要顫抖的狀态變到想和肖淺再續前緣，恩恩愛愛的狀态了，這樣的轉變就連她自己都覺得接受不了，更別提現在林見深這種陰陽怪氣的态度了。沈雙覺得自己需要一個空間，好好厘清自己的感覺。
林見深按黑了燈，吸了一口氣，問了一句。
“媽，你跟肖淺到底是什麽關系。”
在沈雙和林見深之間，這聲“媽”是疏離的象征。
林見深已經很久沒有喊沈雙媽了，從她們已經決定好從林延去世的陰影裏走出來，從她們決定好以後的相依為命之後，林見深就沒有再喊沈雙那個稱呼。
沈雙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先淡淡地打趣。
“你突然喊我媽，我都不能意識到你在喊我了。”
“我怕我再不喊你媽，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林見深的話裏面慢慢的刻薄，沈雙顫了顫，“你這個孩子，怎麽說話的。”，沈雙的脾氣突然也上來了，本來心平氣和，卻被林見深這樣的無理以及沒大沒小的樣子噎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你先回答我，你和肖淺是什麽關系。”
“那你先回答我，你對肖淺到底是怎麽回事。”沈雙盯着林見深。她用的是“你對肖淺”，她現在知道了肖淺的心，知道了肖淺對自己的态度，卻無法斷定林見深對肖淺是怎樣的感情。“你認識肖淺最多也就是這大半年，呂靜現在還是你的女朋友，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沈雙的牙上下咬着，抵得生疼。
林見深一個恍惚。
她對肖淺？
“我本來以為她是對我好，我現在才知道她是對你的女兒好。”林見深恍惚的時間很短就有了結論，她的心裏清楚的恨，就算是肖淺背着她上樓，也不過是看在沈雙的面子上，她突然感到心中一陣寒，開始恨自己的這張臉，開始不喜歡自己沈雙女兒的身份。
沈雙苦笑，搖了搖頭。
“她對所有人都好，她就是這樣的人。”
“但她對你特別的好。”
“我和她在一起七年，如果當年不是她故作自以為是的成全，我不會嫁給林延，也不會有你，對于她間接讓我嫁給林延，我是不甘的，但是讓我有了你，我又感激她的成全。”沈雙嘆了嘆，然後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裏。
難怪沈雙對于自己和呂靜的戀情并沒有任何的阻止。
難怪沈雙在父親走後并不願意再找別人。
難怪所有的事情在肖淺出現後就變了。
林見深腦子裏的混沌清明了。她将這麽多年沈雙有些不合情理的舉動串聯起來，漸漸地就勾勒出了一個對當初愛人耿耿于懷不肯放下的形象。
呂靜告訴過林見深，江佩說過肖淺心裏有個無法磨滅的人，她沒有想過這個人竟然會是自己的母親，想必當初肖淺第一次在拾起看到她，一閃而過的驚訝和超出平常的關心不過就是認得她的這張臉。
她開始後悔，是她邀請肖淺她們來家裏，如果沒有她的邀請，是不是事情不會發展的那麽迅速。畢竟這麽多年，就算在同一個城市，肖淺都沒有來叨擾過沈雙。
林見深就直直地看着沈雙，似乎要從沈雙的眉眼裏面看出一些她還不知道的事情。
“那你喜歡過父親嗎？”
“林延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出現，是我那時候人生的一根救命稻草。”沈雙不想明着回答這個問題。
林見深也看出沈雙是在躲避這個問題，而躲避的原因是不想說出不喜歡這樣讓自己傷心的話，她也沒有接着追問。
兩人間又沉默了一會兒。
這次是沈雙先開了口。
“如果我和肖淺在一起，你會支持嗎？”
若是以前的沈雙斷不會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可是現在，在她面前的是林見深，是她的孩子。她不能不管不顧地做出讓自己孩子傷心的事情來。
“如果我說不支持，你會斷了和肖淺之間的聯系嗎？”林見深看着沈雙的神情，讓沈雙覺得林見深并沒有在開玩笑。
“如果你真的不支持，我只能和她斷了聯系。”沈雙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字一頓，絲毫沒有放松的感覺，整個人像是在争着一口氣，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林見深看了沈雙一會兒，轉而笑了，頭歪了歪，“就這樣吧，你是我媽，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林見深似乎是累了，站起來就想走。
沈雙叫住了她。
“見深，我以前和你說你的名字是因為林延見到我第一眼就深深愛上我了。”沈雙說到這裏，還有些別扭，當初編出來對着林延和林見深解釋的玩笑話，這種環境裏面說出來，就像是諷刺了所有的一切。林見深轉過身來，認真地聽沈雙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那都是說假的，你出生後幾天我都想不出什麽名字适合你，直到有一次，你突然睜大了眼睛，很像小鹿靈動的眼睛。以前肖淺送過我一個小鹿的小夜燈，底座還有一句話。林深時見鹿。這才是你名字的另一個解釋。”
沈雙說的很釋然，就像是解掉了自己心上壓了多年的枷鎖。
她一直認為自己無法原諒肖淺當年的離開，但是心裏卻一直将肖淺放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即使是自己的女兒，這個也很重要的人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她也要找和肖淺有關的千絲萬縷的聯系，就算是過于牽強的聯系。
林見深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像是憋了良久。
“媽，你怎麽可以這麽無視父親的感受。”林見深不敢去想，要是林延知道她名字的含義，會有多麽地悲恸。
“對于林延我只能說聲抱歉，但是，如果他還在，我是絕無可能再和肖淺在一起的。”沈雙也站了起來，想去安撫林見深。
林見深帶着哭腔的拒絕，然後往後退了兩步。她擡手指了指房子外面。
“她還沒走，你去找她吧，我不會阻止你們在一起。”
沈雙朝窗戶外面看，肖淺的車子的确還停在外面。
“見深。”
沈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林見深說這樣的話，意思究竟是什麽。
林見深其實自己都不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她對肖淺有着喜愛，有着崇拜，她對沈雙更是從小到大的敬愛和牽挂，這兩個人在一起卻給了她相當沉重的打擊。她不想看到沈雙，她希望沈雙和肖淺能夠離開她的視線，但她同時希望兩人都開心。
就是這樣無比矛盾的心理，讓林見深指出了讓沈雙跟着肖淺走。
“媽，我說真的，你跟她走吧。”林見深話裏的無力卻顯出斬釘截鐵的決心，“我需要時間想清楚，也給你們時間想清楚。”
沈雙笑着點了點頭，拿起自己的包，離開了房子。
肖淺在車上安靜地坐着，她聽到院子門打開的聲音，沈雙出現在她的車旁。
沈雙敲了敲駕駛室的玻璃，肖淺将玻璃放了下來。
沈雙笑着對肖淺說。
“怎麽辦，我被見深趕出來了，沒有地方可以去。”
肖淺噗嗤一聲笑了。
“那沒辦法，我只能收留你了。”
“好久沒有好好地看過星星了。”
“好，上車，我帶你去看星星。”
兩人的在一起還藏着很多會爆炸的引線，但兩人的笑像是經歷了十幾二十年之後的失而複得，活在當下，及時行樂，何必要讓遺憾糾纏自己一生，困住別人也困住自己。
林見深在窗戶邊看到了沈雙上了肖淺的車。
肖淺的車開走，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她的眼睛忽然就被淚水刺的睜不開了。
心裏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像是她親手将自己的母親推向了別人的懷抱，她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她不知道林延在九泉之下是不是氣的不想認她這個女兒，她更擔心的是自己竟然連名字都只是沈雙對肖淺思念的延續，那沈雙對肖淺的感情究竟到了怎麽樣的地步。
也許，這才是林見深這輩子需要知道的感情。
情不知所起念不知所終。
作者有話要說：
當初開始寫這篇文，是因為自己對一些人一些事情的執念。
選擇發展到這個地步結束這篇文是因為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圓滿。
就算兩人能夠忘記一些事情繼續在一起，也不表示能走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