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冷, 風吹在後背, 季清遠不禁打個寒顫。寶寶倚在嬰兒車裏, 咿咿呀呀, 對着他笑。

他俯身,揉了揉兒子的腦袋。

兒子天真的笑容是他目前唯一的慰藉。

俞璟歆還沒出來, 不知道回房裏幹什麽了。

大概是不願跟他同處一個空間。

季清遠把兒子交給育兒嫂, 他去院子裏找傅既沉。

傅既沉跟俞邵鴻正在給俞傾堆雪人,每人都滾了一個圓圓的雪球。

剛才他們打網球, 熱了, 便脫了外套, 這會兒在零下幾度的雪地裏,穿着一件襯衫,就顯得格外另類。

有點腦子壞了的感覺。

俞邵鴻不知剛才發生的那個小插曲,他皺眉,一臉無奈地望着季清遠,這是多想不開, 要自虐。

“你趕緊穿衣服去,別着涼了。”

傅既沉擡頭, “吹幹了?”

“吹個屁!”季清遠轉身, 一只手還捏着襯衫不讓它靠身。濕了的地方現在已經發硬, 有了冰碴子的感覺。

他成了行走的晾衣架。

其他人一頭霧水,聽不懂他們倆說什麽。

俞傾趴在傅既沉背上,“你們倆什麽情況?又幹什麽壞事了?”

傅既沉把剛才的好心一說,他是真的想幫忙。

大家看着狼狽不堪的季清遠, 本來想同情幾秒,後來實在沒憋住,無情笑場。

俞傾貼着傅既沉面頰,小聲道:“季清遠現在是有病亂投醫,結果遇到你這個庸醫。”

傅既沉:“我開的藥方沒錯,是他服用的方式不對。”

那邊,季清遠顧不上被嘲笑的心情,實在冷到不行,他問俞璟擇,“你有沒有新的襯衫,找一件給我換下來。”

他跟俞璟擇身高差不多,衣服尺碼也一樣。

俞璟擇從來不住這邊,“沒有。”

俞邵鴻的新襯衫多,可他是180的號,季清遠穿的話,小了。

他實在看不下去大女兒這一對,對着季清遠揮揮手,“你趕緊進屋去,就賴着璟歆,她不會那麽心狠真不管你。”

“她說家裏電吹風壞了。”

“我們家不止一個電吹風,新的也有。”

季清遠大步流星去別墅裏,俞璟歆正從洗手間出來,她剛才開了電吹風,沒壞。

兩人對視幾秒。

“進來吧。”俞璟歆轉身又走向洗手間,季清遠有點不敢置信,沒時間去思考那麽多,他趕緊跟過去。

俞璟歆從置物架上取了一條幹淨毛巾,她示意季清遠,“把衣服拽出來。”

季清遠照做,衣擺從褲子裏扯出來,邊角都是褶皺,他微微擡起下颌,扣子解了幾顆。

俞璟歆站到季清遠身後,把毛巾從他衣領塞進去,之後,她另一只手從他襯衫衣擺裏拽毛巾,把毛巾在他背上給攤平理好。

每個動作都格外細致,像給寶寶塞吸汗巾那樣。

她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他後背。

季清遠被凍得發麻的脊背,不由一滞。

俞璟歆打開電吹風,開始給他吹襯衫,濕了大半個背。

外頭,今天零下七八度,他怕不是腦子有問題,還又穿着濕噠噠的衣服在院子裏晃了一圈。

有毛巾隔着,濕冷的襯衫靠不到皮膚,電吹風的熱風也吹不到身上。這是結婚四年裏,他第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

季清遠站在那一動不動,生怕哪裏惹俞璟歆不滿意。

這一刻,他又非常遺憾。

遺憾傅既沉沒把一杯子水都潑他身上。

這樣的話,濕得更透,還能多吹一會兒。

電吹風的‘嗡嗡嗡’聲,将兩人的沉默與尴尬覆蓋。

十幾分鐘過去,外面的人沒見季清遠出去。

基本可以斷定,那一杯蓋的溫水,發揮了該有的作用。

“幾句話就能說清就能徹底解決的事,為什麽到了他們那,就這麽別扭這麽困難?”俞傾不理解,問父親。

俞邵鴻在削胡蘿蔔,給雪人做鼻子。

“哪對夫妻有矛盾不是幾句話幾句道歉的事兒?不就是憋着那口較勁兒的氣,誰也不想先低頭麽。”

他看看胡蘿蔔,還是不夠藝術,接着削。

“堆這個雪人,在你眼裏是找童趣,在你姐看來,無聊。還有潑水這個事,在大多數人眼裏,那就是幼稚,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在有生活情趣的人眼裏,就是浪漫。”

“人跟人的想法不一樣。”

他看一眼女兒,“要是誰都能給你一樣化矛盾為幽默,那離婚率噌噌就下來了。”

說着,他嘆氣。

“可惜呀,有能力把日子過好的人,又不願結婚過日子。”

俞傾把聖誕帽給雪人戴上,慢悠悠道:“既然都有能力把日子過好了,為什麽還要花那個時間再把婚姻日子過一遍?”

她又舉個例子加以佐證,“就像考前複習,你都掌握了的內容,再瘋狂刷題,是不是浪費生命?”

俞邵鴻:“……”

新年第一天,俞傾沒再接着氣父親,她到傅既沉旁邊來。

傅既沉負責的這部分已經差不多完工,只差一條圍巾,他示意俞傾,“你去問管家找條不用的圍巾來。”

俞傾往別墅那邊望了一眼,季清遠還沒出來,“等等的吧,我姐和季清遠好不容易單獨相處,不打擾他們了。”

“我襯衫濕了,你會不會幫我吹幹?”傅既沉問俞傾。

“你這麽好奇,試一下不就知道了?省得再羨慕季清遠,也不留遺憾。”

“我也做回好人吧。”

說着,俞傾擰開傅既沉随身帶來的那個保溫杯。

也學着傅既沉,倒了一杯蓋水。

就在傅既沉以為她真要潑他時,俞傾把水喝下去了。“不舍得潑你,太冷了。等天熱了我再潑你。”

兩個雪人完工,也都裝扮好,他們回屋。

季清遠跟俞璟歆還沒吹幹衣服,在露臺就聽到電吹風的聲音。

俞傾抱起小外甥,奶香奶香的,她沒忍住親了一下。寶寶的小手亂揮,嘴裏不停的咿咿呀呀。

“嗨,寶貝,我是你天仙小姨。”

寶寶撲閃着眼睛,像聽懂了一樣,咧嘴笑。

傅既沉盯着俞傾看,“你也喜歡小孩子?”

“對啊。這麽可愛,有什麽理由不喜歡?”她又親了一下外甥的額頭,“寶寶,我們穿上外套,去看雪人。”

傅既沉點點頭:“我以為你是不喜歡小孩子,才不想生。”

俞傾側臉,眨了眨眼,“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喜歡吃飯,跟不喜歡做飯,不矛盾啊。”

傅既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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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對俞家來說,元旦假期算過去了,他們各自都有事要忙。

俞傾跟傅既沉繼續他們特別的‘約會’,換成她當司機,一路開到她之前租房的那片區域。

“傅總,請多體諒,跟你這個集團總裁沒法比,我剛接管工作,不少事要親力親為。我下午要走市場,順便陪你。”

傅既沉想了想,“那我也走一下朵新的市場。”

自從收購了朵新,他基本沒過問過。

“你怎麽選出租屋那邊走市場?”

“熟悉。跟有家便利店老板算是認識了,聊天方便。”

俞傾找到停車位,停了車,帶傅既沉到她常去的那家便利店。她認識店老板是因為之前的房東,錢老板。

錢老板跟便利店老板以前是鄰居,後來錢老板做了朵新的總經銷,又往便利店送貨。

“你們朵新能有今天的市場份額,離不開像錢老板這樣的經銷商。”

當初朵新沒名氣,有實力的經銷商看不上這個品牌。

全是靠着實力一般的經銷商,盡心盡力做市場。

如今錢老板這個經銷商,像極了有錢男人的糟糠之妻。

傅既沉對朵新的經銷商管理模式,并不了解,就沒發表任何看法。

天冷,店裏不忙。

老板正在看視頻,聲音開得不小。

有顧客進來,他接着看,頭也沒擡。

俞傾站在朵新今年投放的飲料展示櫃前,雙開門,側面宣傳海報是今年新上市的主打産品。

海報顏色鮮亮,搭配協調。

讓人心情舒爽。

這是陸琛公司設計出來的。

展示櫃給她的整體感受,只有一個詞來形容,高大上。

它邊上緊挨着的,是她們樂檬的展示櫃。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樂檬的展示櫃,款式老了,幾年過去,只有三成新。這些是其次。展示櫃側面的物料粘貼紙,還是去年的産品海報。

海報邊角的不幹膠已經卷邊翹起,黑乎乎,髒兮兮。

俞傾默默嘆氣,對着兩個展示櫃拍了一張照片,發給秦墨嶺:【你自己看看,差距在哪。你要感覺自我良好的話,那你就把你自己想成我們樂檬的展示櫃,邊上那個是傅既沉。】

秦墨嶺:“……”

俞傾收起手機,拿了兩瓶飲料,一瓶樂檬的,一瓶朵新的檸檬茶。

有人過來結賬,老板才擡頭,愣了愣,一下想不起俞傾姓什麽,但還記得她這個人,租老錢家房子的小姑娘。

“好些日子沒看到你了,忙呢。”

俞傾:“不住這了,在這附近吃飯,過來買瓶水。”她指指窗玻璃那邊的展示櫃,“只是換了個櫃子,店裏都變敞亮了。”

“可不是嘛。”老板掃碼結賬,“這是朵新投放的,一開始老錢讓我把別的老展示櫃給撤掉,給他新櫃子騰地方,我還不太願意。”

俞傾接過話,“嗯,來回倒騰,是挺麻煩。”

她笑着說:“要是給陳列獎的話,倒也可以考慮。”

老板也笑了,“可不就因為陳列獎。”

二三季度,每個月還有一百多塊陳列獎,想想,也挺劃算。

“展示櫃的下層還給放別家飲料,換也就換了。換完之後感覺還不錯。”

俞傾拿上兩瓶飲料,“您忙。”

傅既沉在門口等她,他剛才也進店轉了轉,看完就出來了。

俞傾把樂檬的那瓶給他,她自己留下朵新的檸檬茶。

“聊得怎麽樣?”他問了句。

“産品陳列上,完敗給你們。趙樹群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俞傾擰開瓶蓋,漫不經心喝了幾口。

傅既沉牽着她,“第一季度剛開始,你還有兩個多月的追趕時間。”

兩人邊聊,走向下一家便利店。

今天趙樹群也來走市場,這個區域經理是肖以琳,他沒讓她陪着,自己過來。

原本他要在公司忙,一個上午過去,他走神走了一半時間。全是跟陳言現在的态度有關。

進不了工作狀态,他就出來走市場。

誰知道剛停好車,就看到了傅既沉跟俞傾,兩人手牽手,喝着對家飲料,一家一家店走市場。

這大概是把相愛相殺诠釋的最淋漓盡致的一對。

連着走了兩個多小時,各個渠道的店,俞傾都進去轉了一圈。

夜色降臨,她跟傅既沉回家。

還是俞傾開車。

她打開導航。

傅既沉:“你找不到路?”

“對這邊不是很熟。”

傅既沉指指前邊路口,“左轉,往前走兩個路口,就拐上我們公司門前那條路。”

俞傾點點頭,發動車子。

跟他閑聊:“除了幾條常走的大路,其他都要靠導航。最熟悉的是回你公寓的那條路,眯着眼都能走到。”

“擠地鐵上班那段時間,路上無聊,出了地鐵站我就數步數,從地鐵站出口到家門口,1820步到1862步之間。”

“有時你不加班比我早到家,我數着步數,就知道到你的距離還有多遠。”

傅既沉微微側身,看着她,“手機記錄的步數?”

“重要信息都給你了,還圈不住重點。數步數,是數,不是看步數。”俞傾看後視鏡,打了轉向燈。

拐彎。

“手機記錄的步數不太準确。”她又說了句。

傅既沉沒再說話,不時,目光從她臉上掠過。

她有時的認真,又讓他恍惚,她是不是把他放在心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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