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節自習後,陸業剛出門,看到嚴侓等他,“我送你回家

今天周六,周日早上和下午放假,晚自習才正常上課,所以按照慣例,他今晚回家。

兩人順着人潮走,周圍人都在讨論跳樓的女生,嚴侓說:“高三十八班的,寫了遺書跳的,說是她媽媽從小到大不斷念叨她的成績,受不了了……這都是孫嘉佳打聽來的。”

陸業嘆氣,嚴侓偷偷拉住他的手。

“不是考試嗎?孫嘉佳還有時間打探?”

雖然和平時差不多,也是呆教室裏答題,唯一區別是老師統一判卷,怎麽說也是一場考試。

“她答到一半,趁老高回辦公室,偷偷跑出去了。”

校園裏幾乎沒什麽痕跡,連血跡都被清洗幹淨。

平時如果在新聞裏看到類似事件,因為離得太遠,不過感嘆一聲。此時離開的是和他一樣在這個校園裏待了三年的人,這種感覺太真實了,再也不是幾句話描述的新聞,而是真切的說不清的可悲。

出了校門,嚴侓伸手準備攔車,陸業拉住他胳膊,“你送我走回去,然後打車回來。”

這要求不像平時“見外”的陸業,嚴侓點頭。

天邊一輪月,路邊兩排燈,放學路上,都是同齡人。

沒走幾步便到醫院門口,都說靠近街角的無名樓是太平間,隐約有嚎哭聲傳來。

回家路上的氣氛有幾分肅穆,大家不像往常那樣打打鬧鬧,皆沉默不語。

走出學校和醫院所在這條街,人流被分開,人越來越稀少。

“明天早到幾小時,特訓數學吧。”

就算他不說,陸業的周末假期也會自動壓縮成半天,早上睡個飽覺,中午吃個飯,收拾收拾就來學校複習。他能在教室連坐三小時不動彈,定力相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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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侓平時不屬于勤奮那一挂,同班人也有這類高強度學習的學霸,但他從沒往陸業身上想過,也是看了他的學習計劃表才知道對方分科後過得什麽日子。

高一的陸業,雖然認真,但絕不是這種拼命的架勢,他也愛玩鬧,也會荒廢一整個晚自習做沒意義的事。

當時分文理科,還有個小插曲。

高一學期末,要填文理分科表,生活了一年的班級自然舍不得離開,更舍不得離開男朋友,陸業理科成績中等,但他彼時很有信心,填了理科。高一的暑假,他認真看書,打算補一補理科成績,然而有心無力。

高二開學後他興致不高,心事重重,一周後提出轉文科班。

嚴侓當然支持他的決定,但是他只看到陸業的文綜比理綜明顯的優勢,而沒有深究陸業的心理歷程。

陸業也不會主動說,他只是在努力追趕。

“明天什麽時候輸液?”

陸業不想耽誤太多學習時間,說:“早上吧,輸完不回家了。”

嚴侓說:“我過來陪你。”

“你還是多睡一會吧,我又不缺你這一早上。”

嚴侓執意要陪,“怎麽你老是拒絕我?我要是個女生,這大周末來陪你肯定惹人懷疑,覺得咱們倆可能有超出同學情之外的關系,但是這時候就體現出同性男朋友的好處了啊,大部分都不會想到……哎這兩個男生竟然是情侶關系,咱們地下情三年,總得有能擺上明面的東西吧?”

本來挺正經的事,被他這一說,陸業只能任他來。

兩個人很久沒有充足的時間進行“私情”交流,回家的路步行一個多小時,能夠講完一周的話。

嚴侓不滿足于規規矩矩走路,借着身高優勢胳膊搭他肩上,環視四周見沒人便偷香一口。

又一條街走完,過橋的時候他在兜裏掏,掏出來一盒煙,不自在地咳一聲,“晚上抽習慣了。”

每天四樓“幽會”完後,回家路上他都抽根煙,第二天又是幹淨無煙的模樣,陸業自然不知道。

男朋友和女朋友沒有本質的區別,對于抽煙講衛生之類的小習慣都會管,都會有喜惡。

陸業正好是聞不得煙味的那一類,他還真不知道嚴侓偷偷摸摸抽煙,可見還是相處時間太少。

“也就這學期才抽的。”

陸業長籲一口氣,“給我一根。”

嚴侓抽一根給他,陸業夾煙的姿勢不像新手,嚴侓給他點上,才吸一口便連咳好幾聲。

他還是不喜歡這味道,自己抽也不像,覺得嘴裏鼻子都難受,眼淚都要嗆出來了,把煙還給嚴侓。

嚴侓叼嘴裏吸一口,“不喜歡就別勉強,解千愁的是酒不是煙。”

陸業沒說話。

路過橋頭便利店,陸業進去買茶飲和口香糖,企圖用清香将煙味取而代之。

他付完錢回頭,嚴侓食指中指夾着煙正吐出一口,雖然不喜歡煙味,但這姿勢還真挺帥,怪不得初中生都喜歡抽煙紮勢。

嚴侓猛吸幾口掐了煙走幾步扔垃圾桶,回來從陸業手裏拿過剛剝好的口香糖扔嘴裏。

陸業只好再剝一個。

距離晚自習放學已經過去半小時,陸媽媽打來電話。

“我沒打車,走一會,再半小時就到家了。”

“沒事,不用接,你和我爸先睡,不用等我,我帶了鑰匙。”

再往前走,是市內中心地段,近一兩年打造的高端商業街,此刻人還不少,小情侶一對一對,路燈亮晃晃的,嚴侓規矩起來,沒再動手動腳,結果陸業給他的水連灌幾口,喉結松動,灑出來的水珠滴在胸口。

一個三分投籃姿勢,空瓶子進了垃圾桶,兩個人刻意放慢速度,走過這燈火輝煌的一條街。

嚴侓問他:“當時……為什麽在理科班待了一周後,轉文科班?為什麽一開始不選文?”

支持是支持,不舍是不舍,但反複無常的決定,往往有更深的思慮。

“高一時,我的成績總體一般,語文和英語好,文綜比理綜分高,大家默認我會選文,我也是這麽想的。可能想較勁吧,就一時沖動選了理,後來想開了,就轉文了。”

這麽搪塞的說辭,也不知道嚴侓信不信。

他真正的想法,卻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那陣雖然和嚴侓在一起半年多,知道遲早面對文理分科,也沒覺得文理科選擇會是什麽分歧,那點距離不算距離,畢竟要對未來負責,選一個更容易做到的、更擅長的科目才最為明智。

但真正到要做決定、要填表的時候,他猶豫了。

只要想到嚴侓未來兩年的同桌不是他,就一陣不舍,鑽心的難受。

這段初時青澀的感情,讓他生出一股勇往直前的勇氣。他不想去文科班,不想去面對一班陌生人重新融入,不想坐到一個沒有嚴侓的班級,雖然每天仍然可以見面但畢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見到,一樓和三樓的距離可能不僅有九米,課間的十分鐘根本不足以慰相思,所以他那一刻突然改變決定,下決心選理科。

那是他第一次感情用事。

他知道自己理科不突出,分科後沒有文科成績加持,可能連班裏的中等水平都保不住,但他有信心能夠趕上來。

膨脹的自信心,結果也顯而易見,他先是跟父母說想轉文科,父母并無異議,向來支持。

在學校小費一番周折,坐到了三樓二十班。

嚴侓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信這一番說辭。陸業轉文的事,從提出想法到落實搞定在一天之內完成,他當時還懵着,陸業已經坐到了別的班裏。

當天晚自習看着空了的同桌,失落到喪。

王一律等人也不太習慣,吆喝課間組團上三樓,他心裏不舒坦,不太想去,但架不住王一律這人沒眼色,非拖着他。

幾個高個男生聲勢浩大,到三樓二十班門口,文科班班長正領着一沓文科課本給陸業,兩個人說說笑笑,不像插班生和土著,反而像土著和土著。

他心裏愈發不舒坦,像壓着一塊石頭,倒不是因為陸業理轉文,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空落落、茫然,抓心撓肺的窒息感。

教室裏的陸業看見他們眼睛一亮,興沖沖跑出來,王一律熱情洋溢拉着他各種侃,嚴侓倒是沒說幾句,陸業眼神掃過他刻意停留都不能緩解他心裏的刺痛感。

後來這種刺痛感怎麽消失的他忘了,總之到現在感情沒變。

“怎麽突然問我這個?”

繁華的商業街已在身後遠去,這個城市半在燈光之下,半隐在黑暗之中,嚴侓抓了他手腕,扯着他遁身大路邊小巷口。

黑漆漆的只能看清輪廓,陸業背靠磚牆,只覺得一股煙味靠近,然後帶着煙味和清香混合味的舌頭在他口腔裏。

陸業呼吸變得急促,心跳不由加快。挺沒出息,三年了還沒有膩味的吻,每次都一陣腿軟和恍惚。

嚴侓的唇貼着他的唇,保持着親密的動作,都不願從其實不太安全的小巷子裏出去。

“突然想起了,随便問問。”

他到文科班其實沒那麽輕松,如果文科真那麽好學,人人都能上北大。

那會,他看清自己心底深處所在意的東西,是以前沒有發現過的人與人之間的巨大 “差距”。有人付出十倍努力依舊毫無所獲,有人輕而易舉唾手可得。人越長大,越能認清自己。

這種“差距感”不是嫉妒,而是知道自己不如人的失落與無能為力。

在這個特殊的臨界點,跳樓同學來自生命的刺激,忽高忽低的數學成績,嚴侓的強制特訓,胃痙攣病痛下的脆弱,高考的壓力與焦慮,一切瑣碎的事,勾起了他所有的負面情緒。因此,他要嚴侓陪他步行回家,無論說點什麽、做點什麽,都比他一個人自我疏解來得好。

高考倒計時3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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