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5月28日星期一 炎熱】

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周,倒計時以個位數開始倒數,觸目驚心。

炎熱的夏日就像語文閱讀裏說得那樣,此處的 “環境描寫”,烘托考生“水深火熱”的處境。

最後一周,即将分離的別緒沖淡了高考的緊張,不少人用相機或手機記錄下這最後幾日的動态影像,或許将用畢生來回憶。

交惡的同學面對面撞上竟然能一笑而過,孤立群體開始對被孤立成員釋放出善意,前男友前女友走廊上碰見也能說一句“你總算理我了”。

往日恩仇,随着江湖不見,竟能化幹戈為玉帛,着實一片歡樂景象。

以上情景陸業最深有體會的是以孫嘉佳和施曉楠為代表的兩件事。

一班同學整體透着壕氣他一早便知,但是畢業前夕孫嘉佳扛來幾萬塊的單反相機,強行任命李西言為她的跟班,開始了“最後的紀念”主題拍攝,其壕氣舉動還是讓他小小吃驚。

足足有1080P的鏡頭對準每一位同窗,此刻看來足夠矯情無聊,又是打鬧又是說笑,講題刷題,不過是三年來再普通不過的日常,以及衆多資深戲精的擺拍表演,以王一律為代表。

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關系好的以後自然長久聯系經常見面,關系一般的也沒必要懷念,大家就當萍水相逢一場。

非也。

這鏡頭留下的或許不是關系好與壞的同學,而是這個十八歲的年紀和包含笑與淚的青春。

王一律在這個班級鬧騰了三年,是班主任與各科老師公認的搗蛋學生,最後這半月,他享受了帝王級別的待遇。

他渴的時候,有同桌為他接水,或者有哥們為他專門跑一趟小超市。

他上廁所的時候,嚴侓、李西言、朱梓緒等人随機組合推着他的“愛車”,伺候他如廁。

王一律坐在他的愛車裏,抱着嚴侓送他的星巴克杯子,幹嚎的聞者火起見者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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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嘉佳抱臂看着鏡頭裏的傷殘人士,背景是一班後門與窗戶,來來往往這麽多人,此人毫不在乎身為天團矮子的臉面,演技假的令人發指。

“……我感動……我想哭……一班就是個溫暖的大家庭!在我人生的低谷時期,他們沒有冷漠,沒有旁觀,用自己的愛心為我托起一片天!尤其是我187.5天團的兄弟們,渴時遞水,拉屎遞紙,得此良友,夫複何求……”

他舉起杯子為它在鏡頭裏争取個特寫,“大家看,嚴侓小幾百的星巴克杯子,都送給了低谷期的我……”

陸業看到這一幕,默然無言,靜了片刻,轉身上樓。

走廊裏曾經風雲一時的“罷課聯盟”帶頭大哥施曉楠與“反對者”首領吳丹晴面對面撞上,昔日“政敵”本該“分外眼紅”的會面,卻沒有絲毫硝煙味,兩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陸業看得稀奇,他可記得施曉楠曾幾何時還信誓旦旦地說:“雖然我知道我錯了,但是我和吳丹晴絕不和解,她這人簡直有病,當初私下裏怎麽罵我的我都知道。”

所以說,flag立不得。

教室內外的歡聲笑語,使得畢業的氣氛過于美好,好像幾天後不是高考一樣,好像他們不會面對別離一樣。

最後一周,陸業也開始最後一輪的複習,認認真真回顧一遍各科課本。

上周他已經結束26個首字母單詞的複習,《高考必背3500單詞》已經膨脹的不成樣子,中間幾張破頁,有一種老态龍鐘的“風燭殘年”感。

語文的古詩文“手拉手”在他大腦中徘徊,生僻字都記得一清二楚,首當其沖的意思是“比喻最先受到對方的攻擊”,而不是“第一個沖上去”,七月流火是指“大火星西行天氣轉涼”,在第七版的現代漢語詞典它也有“天氣炎熱”的意思。

議論文的框架在腦海裏牢不可摧,最經典的模式總分總最好寫也最保險,他不求滿分只求得個穩定的高分。

感動中國十大人物的頒獎詞字字清晰,古今中外男女老少的名人事例如數家珍,熱點時事科技成就也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閉眼能畫世界地圖,随手一指地球儀上某經緯度便知氣候溫度農作物,張嘴可打通上下五千年,随口背誦王安石變法的意義并且能同商鞅變法分析對比,對政治經濟文化哲學四大領域有着豐富的理論知識,思考問題懂得應用辯證思維。

數學公式總結下來也就那麽幾頁紙,萬變不離其宗,任何一道題都離不開公式的套用。

英語最基礎的還是單詞,詞彙量決定着英語水平。

課本不知被翻了多少遍,那一絲絲“泰山崩于前”的心慌,被滿滿當當的知識沖散開,心髒被一層層“這個我會、那個我記得”的滿足感包圍,仿佛站在知識的制高點,槍械彈藥配足,□□大炮皆已備好,懷裏還揣着手榴彈,渾身上下有瞬間的輕松,勝券在握十拿九穩,恨不得明天就上戰場。

短暫的樂觀心态過後,看着堆積如山的“知識點”又生出煩躁不堪的疲憊感,整個人被迫漂浮在空中,空落落的沒有支撐點,抓不住着力點,茫然而又無力。

清脆的一聲 “噔”後,熟悉的下課鈴聲響起來,教室剎那間由安靜調頻為熱鬧。

陸業如同置身市井,卻察覺不到暖意,他機械地起身,又機械地坐回去,等全部人走完,依舊目無光采。

過了幾分鐘,他才深呼吸一次,閉上眼睛調節情緒。

嚴侓等不到人,打電話也沒人接,只好上三樓看情況。

夕陽從窗戶裏射進來,教室裏課本習題試卷一排排一摞摞壘砌如戰壕,陸業才睜開眼,對上男友目光,微微一笑。

嚴侓沒問為什麽半天不下樓,回以微笑。

兩人肩并肩下樓,看到王一律又開始表演。

這個人狠狠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一巴掌,語氣憤恨:“我要這勞什子腿有什麽用!”

陸業:“……”

難為孫嘉佳能夠保持鎮定不笑場。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

身側李西言終于看不下去,長臂一伸按掉開關鍵,“嘉佳,吃完飯再玩好嗎?”

不顧“新晉攝影師”和“新晉藝術家”的強烈反對,嚴侓單手推輪椅,攬了陸業肩膀。

李西言要收起三腳架,被孫嘉佳争取到一分鐘,鏡頭對準正在下臺基的三人,陸業扶着王一律跳下臺階,嚴侓提溜起輪椅輕松擱到地面,王一律重新坐回輪椅裏。

夕陽下兩人一輪椅的身影被拉長,莫名的溫馨。

——

嚴媽媽的廚師證,獲得國家職業資格三級,手藝相當好。

之前變着法給三人食補,種類豐富,營養均衡。臨近高考,為了讓他們的身體保持到最佳狀态,菜品偏素、偏清淡。

陸業蹭飯的這半個月以來,臉色紅潤,腸胃通暢,胃痙攣也沒有複發。

且為了照顧病號,嚴媽媽每天熬制骨頭湯,王一律嘴甜地叫“幹媽”,哄得長輩直樂呵。

不過雖然他嘴甜,嚴侓是親兒子,嚴媽媽卻更喜歡陸業,“你們倆太淘了,還是陸業性格好,男孩子就該是陸業這種穩重的才有魅力。”

嚴侓拆他媽的臺,“那你當初還不是相中老嚴這個不穩重的。”

提前這個話題嚴媽媽可有話說:“那是你爸他太狡猾了,追我的時候在我面前裝成熟、裝穩重,得手了就露出真面目,那我還能怎麽辦?”

三個孩子笑起來,嚴侓問:“那你怎麽知道陸業私底下不幼稚不淘氣?”

嚴媽媽笑道:“那就是陸業女朋友的事了。”

緊接着她又八卦地問三人:“你們三個倒是有沒有女朋友啊?”

陸業不搶答,王一律轉頭看嚴侓,嚴侓說:“媽,別是我爸給你透露了什麽,你來打探消息吧?”

“去!”嚴媽媽啐一口,“還藏着掩着,不說拉倒。”

随後又換了話題,說到考試,嚴媽媽鼓勵了三人,又讓他們保持良好心情,不要感到有壓力。

陸業認真聽着,嚴媽媽溫柔的嗓音有着安撫情緒的功效,令人心曠神怡。

他關系親近點的朋友都是外向開朗的性格,嚴侓王一律之類根本不存在考試壓力,方圓圓這種又是天生樂觀一派,只有他比較悶,所有的情緒悶在心裏,有時鑽了牛角尖還要自己找出路。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嚴侓問:“媽,上次我三爸和我姑父提到的王局長,你認識嗎?”

嚴媽媽臉上表情耐人尋味,“王局長不認識,但是和王局長前妻有過兩面之緣。”

“離婚了?”嚴侓追問。

“上周三吧,他們兩的事不算是什麽秘密了。”

只有王一律一頭霧水,不過他對于這些秘聞不太感興趣,也不知道好哥們為什麽特意提起來。

嚴媽媽問:“你認識他們家孩子?”

嚴侓點頭,“算認識吧。”

陸業進食速度放慢,耳朵都快豎起來了。

“唉,現在這夫妻做的呀。”嚴媽媽嘆口氣,“他們兩早就各玩各的了,那私生子王局長前妻早就知道,現在這個關頭離婚,應該是聽到些什麽風聲了,你以為王局長官做到那份上,能說離婚就離婚?這前妻倒是算計的好,可惜這王局長怕是還在鼓裏。”

嚴侓聽出母親話中之意,陸業聽得一知半解。

男朋友像是知道他心思一樣,轉頭說:“自己作大死,上面也保不住了,或者棄車保帥。”

陸業瞪大眼,嚴媽媽佯拍兒子胳膊,“就你知道的多!”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臨時捏出來的大綱,正文還有6章碼完。

啊終于快考了,我覺得我也焦急了。

碎碎念一下王章這個人,本來設想的是一個絕對反派,一開始根本沒有名字,叫了好幾章的“不學無術天團”隊長,寫着寫着他的身高體重性格特征家庭狀況人生軌跡就細化起來了,然後一開始他出言不遜的黑歷史就被洗白了。

起名字的時候也相當随意,身邊有朋友姓王和張,就叫王張,張一換,就成了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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