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去球場的一路上,江哲氣壓很低,悶聲不響。江媽媽毫無察覺似地賣力帶動氣氛,一會拉着老楊聊天,一會兒又和陳念聊。
每次陳念開口,江哲火辣辣的目光就穿透墨鏡片射到她臉上,間或還哼一兩聲給她聽聽。當着江媽媽的面,她不好發作。到了目的地,江媽媽領頭往球場走,陳念和江哲跟在後頭,她低聲對男人道:“今天也不是我想來的,別給我擺臭臉。”
“要是她告訴我是你,我也不會來。我就差跳車了!”
“你不是一身蠻力沒地方使嗎?你倒是跳啊!”
“你要這麽排斥為什麽還答應她?她和你非親非故你說個‘不’有多難?”
這是個好問題,陳念道:“我要是那麽會說‘不’怎麽會到你公司幫那麽多忙?!”
“小念,來了,換衣服去啦。”江媽媽在前面拿着好牌,沖陳念溫柔地揮手。
陳念沖江哲擰了擰眉:“反正我是不懂拒絕,你要行,你自己和她說!”
陳念過去在學校是學霸,她唯一的痛就是體育。跳遠她是跳近,短跑她是腿軟,跑個八百米她能落下別人大半圈,總之體育這門科目她就從來沒及格過。打網球?開什麽玩笑?她連運動服都是昨天剛買的,标牌是早上出門前拆的。她這條小細胳膊別說網球了,乒乓球恐怕都接不住。
她說不過江媽媽,過來是做好了打醬油的準備。結果江媽媽硬是把球拍塞到她手上,然後一把把她推給了江哲,還撞了個滿懷。
“我和老楊一組,江哲你帶着小念。”
“媽,你看看她這個樣子,球打她呀還是她打球啊?”
“好玩嘛,你看我和老楊也都不怎麽會的。沒關系的。”
江哲把自家老太太拉到一邊:“不是我說你,你這樣我以後和景宇還怎麽處。”
“那你意思你不喜歡人家姑娘咯?”
“真不喜歡。”
“不喜歡你帶她回家。你說你除了池安安那個丫頭還讓誰進過家門沒有?我是不想管你啊,可你這個後知後覺一根筋的腦袋瓜我不得幫你一把?”
“您再這麽瞎胡鬧我可真把您直接給送回去了。我說到做到。”
“得得得,你不喜歡就不喜歡。可我喜歡人姑娘啊,本來覺得宿醉住人家男人家的可能品行不太好,沒想到乖巧得很。嘴雖然拙了點,但長得水靈,關鍵是啊,從小啊沒媽疼。哎,巧了,我也缺個女兒……”
“停!”江哲擡手,“您要喜歡,您自個兒留着陪您解悶,別拉上我。我們說好了,只此一回!”
說完他就扭頭大步往球場裏走,江媽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等着吧,看看是誰笑到最後。
別看江媽媽柔柔弱弱的樣子,打起球來竟是如此生猛。對,生猛。第一個球開出來,就呼啦啦直接往陳念這兒招呼。陳念當時就傻在那兒了,眼瞅着要被球打了。電光火石間,眼前一黑,她就在另一個懷抱裏了。
睜開眼,原來是江哲一手将她攬住,反手又一拍子把球打了回去。陳念的球拍已然掉在地上,手下意識地環着江哲。她的心跳得很快,悶悶地嗫嚅了一句。
江哲接住老太太得意的眼神,垂眉問:“你說什麽?”
陳念擡頭,隔着眼鏡是一雙小鹿一樣無害又可憐的眼睛:“我哪裏惹她老人家不高興了?”
江哲嘆了口氣,把球拍一扔:“不是你的問題。我們別打了。”
他很自然地就拉着陳念的手往場邊走,陳念微微一愣,但見他理所當然的樣子,就也沒說什麽。
江媽媽在一邊樂得笑開了花,對老楊說:“你看你看,我說地準吧,這兩個孩子,必須有戲。讓他們一邊聊天去,我們兩個打!”
江哲和陳念兩個人在場邊坐下,江哲買了兩瓶水,擰開水瓶後遞給陳念一瓶。
“我媽不是故意的。她其實很喜歡你。”江哲開口。
陳念拿着水瓶發愣:“嗯。我……也很喜歡和她相處。”
江哲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表情,不禁想起剛才老太太說陳念從小沒媽的話。
“你要是不嫌麻煩,她肯定樂意和你出去。”江哲喝了口水,“她老叨叨說兒子大了不着家,沒人聽她說體己話。這麽催着我找老婆,大概也是自己想找個能說上話的人。要是你樂意陪她,指不定她就不催我婚了。”
“她還不催婚呢,她肯定催我們兩個結婚!”陳念順口就這麽頂了一句,說完才覺得別扭。
江哲也掩飾般地咳嗽了一聲,別過頭去。
他這一扭頭倒好,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人。
“江總!”
陳念聽見背後傳來熟悉的聲線,她猛地回頭,見景榕和謝芸并肩走過來。陳念上一次見景榕還是董事會,整個會議都在讨論上市的事情,景榕和包括江哲在內的幾個投資人各執己見,最後也沒讨論出個所以然來。會後還有投資人拉着景榕不放,陳念就先走了。
在這樣的場合碰到真是意料之外,陳念并不知道景榕還喜歡打網球。另一邊的景榕見到轉過身來的陳念也很吃驚,一是她竟會來球場,二是她和江哲一同來。
“景總、謝小姐。沒想到能碰上二位。”
謝芸道:“真是無巧不成書。今天是我硬拉着過來的,他總是對着電腦,對身體不好。”
江哲用餘光看到一邊垂着腦袋一副慫樣的陳念,不自主地就攬住她的腰,手臂用力迫使她直起背來:“确實巧,我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把陳念帶來的。她也是,總不愛動。”
“我剛剛還在想怎麽這麽眼熟,原來是陳總監。”
景榕的目光在陳念臉上轉了一巡,而後淡笑:“果然江總面子大。陳念一般聽見運動,逃都來不及。”
陳念木着張臉,顯然又出現了社交障礙。話題中心的她扭頭望着江哲,多少有點求助的意思。
“景總,你也太不關心自己的合夥人了,連她的脾氣都不知道。要是你喊她,她肯定出來。”
陳念橫了一眼江哲,這算是給她解圍還是給她惹麻煩吶!謝芸聽了這話目光立馬就落在她臉上了!
“擇日不如撞日,要不我們打一局?”謝芸提議。
“不行。”陳念一口回絕。
敢這麽不帶客套一口絕殺謝芸的,大概這個圈子裏找不出第二個人了。江哲不知道該敬陳念還是替她着急。她大概自己也意識到說得不妥,補上了一句:“我是真的不會打……”
“什麽都是練出來的。陳總監不會,那就更應該多練習練習。”
江哲見謝芸臉上這一抹笑實在完美,只是這要真下場去練,陳念就是一活靶子。景榕在旁邊沒有解圍的意思。江哲在心裏冷哼了一聲。
“謝小姐你球技高超,還是放過陳念吧。她今天是我帶出來的,我可不能讓她磕了碰了。謝小姐你得給我憐香惜玉的機會。”江哲說着把陳念又往懷裏兜了幾分,陳念更加是不會動彈了。
謝芸眼波微轉:“江總你都開口了,我哪敢不賣這個面子。”
“看江總和陳念關系這麽好,我對我們的新項目更放心了。那我們先走一步。”景榕依舊保持着他和煦的笑。這笑容萬分紮眼。
兩人雙雙走後,陳念的眼睛還黏在景榕後背上。江哲不滿地抽回手,順帶賞了她一個爆栗。
陳念蹙眉捂住腦門,沉着臉:“幹嘛?”
“看看你個慫樣!在我面前那麽橫,怎麽遇上姓景的就一副丫鬟樣,大氣都不敢出。”
陳念語塞。
“說不管你閑事,但真是看着就來氣。”
“我也生氣。”
江哲眯眼,捏着她下巴将她的臉朝左朝右地來回轉:“你這張木頭臉我真沒看出丁點骨氣。”
陳念擡手想拍掉江哲的手,結果自己手都痛了男人卻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陳念不自主地咬住下唇,腮幫子一股。江哲哈哈一笑:“看來還是會生氣的。而且生氣的樣子還挺好玩的。”
“松手。”
江哲看着她冷得掉渣的臉色反而惡從膽邊生,道:“我不松,難道你還能咬我啊?”
陳念冷笑:“咬人這種低級的事情我是做不出來,但是……”
說時遲那時快,陳念從右口袋拿出辣椒噴霧往江哲腦袋邊十多厘米處一噴。江哲立馬松開手,往後退了兩步,罵了一句“靠”,雖然沒有直接噴到,但眼睛還真是辣得睜不開。
陳念把噴霧放回口袋,從左口袋拿出濕紙巾,抽了一張,說:“叫你松手了。快,彎腰、低頭。”
“幹嘛?!”
“幫你擦辣椒水。”
江哲彎腰,陳念用濕紙巾抹了一把他的臉:“腦袋轉一轉,我用水給你沖。”
陳念當頭給江哲澆了一腦袋水,江哲自己揉了揉眼睛,總算緩解很多,睜開眼瞪着陳念:“你個狼心狗肺的女人!”
“外面的世界很危險,有備無患。”陳念淡定地放下空水瓶,解釋道。
“……”江哲只覺得自己的胸口悶得很。
這邊兩個人忘乎所以地拌嘴,那邊江媽媽和老楊也早不在打球了。兩個人隔着球網邊看邊評論。
“呀呀呀,臭小子摟住人家腰了!!”
“江總果真是喜歡人家?”
“不說喜歡總是上心的,有希望有希望。”
“兩個人好像杠上了。哎!這噴的什麽?!”
“這姑娘我原來以為就是個包子,現在看來也蠻厲害的嘛!”
“您怎麽這副意洋洋的表情?就不擔心江總受了委屈?”
“哈,那混小子天生混世魔王,能受什麽委屈?最好是有個人能治治他!這也是他爸的心願。”
“……”
“不行不行,我得去添把火!”
在老楊還沒反應過來的當口,只見江媽媽邁着歡快地步伐走到那對小青年那兒。使勁一掌對着陳小姑娘的後背一拍,直接把陳念拍進了江總的懷裏。
哦,陳小姑娘的兩只手還不偏不倚地,擺在江總的胸上。
哎喲哎喲,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