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彈

那天是轟隆的雷雨。

我和程楊剛參加完一個研讨會,這個研讨會其實和我們沒有多大關系,只是老師各自帶我們來見見世面。

研讨會結束之後,我和程楊就一起坐出租車回公寓。

程楊看着車窗外的黑沉沉的天,驚雷一閃,直接劃破天空照亮前路。

程楊撇嘴:“這樣的天氣總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看着程楊一副神棍般的樣子,沒忍住白了他一樣。

雨開始噼裏啪啦地打落下來。

模糊了視線。

程楊在這樣的天氣裏昏昏欲睡,幹脆直接一躺靠在我的大腿上閉眼休息。

我無語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個人.肉靠枕吧?”

程楊閉着眼露出個笑容:“你有這點認知是極好的。”

我:“呵呵。”

聽說呵呵這兩個字後面都隐藏着一個隐含的傻逼。

我感覺沒錯。

因為我現在就是這麽想程楊的。

于是在我擡頭看到一輛大貨車朝我們直沖而來的時候,我近乎是下意識得做出側身背朝正方的自保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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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也很好地保護了程楊。

程楊感到我的動作,調笑着說道:“怎麽,迫不及待……”投懷送抱了嗎?

“轟隆。”

一切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朦朦胧胧間。

我感覺很疼,應該說我身上沒一處是不疼的。

我好像躺在一個地方。

身上沒有一點力氣。

鼻尖有奇怪的味道。

消毒水?

什麽東西落在了手背上。

濕濕的。

像水一樣。

好疼,我的眼睛好疼。

啊啊——

我快疼死過去了。

我想我是已經死了。

這裏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

那這裏是哪裏?

我恢複意識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我感覺眼睛上好像綁了一塊布。

我張了張嘴,喉嚨一陣幹澀,耳邊響起慌亂的腳步聲,匆忙的按鈕聲,門打開的聲音。

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

有人喂我喝了水。

是程楊。

他問我:“感覺怎麽樣?”

我非常想翻個白眼,但估計他也看不到,于是我沒好氣地說:“你來試試,簡直死的不能更死了。”

程楊似乎是笑了一下:“還能貧嘴,說明你的狀态很好。”

“我爸媽呢?”

“我讓伯父伯母回去休息了,我已經打電話給他們報平安了,估計等會就會來了。”

我皺眉,感覺左眼角有點疼,忍不住問道:“怎麽給我眼睛上綁了紗布?”

一時靜默。

我很清楚地感受到了程楊扶我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聽到他若無其事的聲音:“沒什麽,就是你眼皮因為被碎玻璃紮到了受了點傷,所以用紗布綁起……”

我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随着程楊的解釋越來越深。

最後我第一次失禮地打斷了別人的話:“程楊,說實話。”

安靜了很久,久到我的身體都快麻木的時候,程楊緩緩将我放到床上,然後把病床搖了起來。

我沒說話,我在等待他的宣判。

在等待的時間裏,我想起來了很多人,有梵高、畢加索、達.芬奇、漢子、老師、賀阿姨、爸爸、媽媽,還有賀舟。

從我的師友到我的家人。

從我的夢想到我的愛人。

我覺得很不好,無論是我的心裏還是我的身體。

我感覺我我要失去一些東西了。

一些我不應該不願意不能失去的東西。

“抱歉,白喽,你的眼睛可能看不見了,玻璃碎片紮到了你的眼睛。”

轟隆——

轟隆——

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我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夢裏的天是梵高的星空,夢裏的花是梵高的向日葵,夢裏的外景是梵高的麥田,夢裏的落腳點是梵高的露天餐廳。

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我做在光影交割處,架着畫板,我在畫畫。

我在畫畫。

我在畫一個人。

那個人站在麥田上,一會穿着歡藝高中的校服,一會穿着粟河高中的校服,笑得很燦爛。

我好像被閃到了,但我畫了半天,畫紙上卻只有一個簡單的扭曲的輪廓。

哎,梵高的印象派。

然後場景變了,我坐在向日葵上,俯瞰着美國西海岸的沙灘。

陽光,大海,美女。

沒有我想看到的那個人。

然後我看到了程楊。

然後螢石撞碎了瓶中船,船沉入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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