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賀從容每天都跟黎峥在一起,也沒人敢找黎峥的麻煩。
天天在一起,兩人的情感愈發濃厚,賀從容會主動跟黎峥聊天,黎峥也變得比之前愛笑,兩個人走在一起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衆人由不理解到習以為常,一開始還會懷疑賀從容是不是腦子壞了,現在都忙着複習功課,根本沒空管他們到底在幹什麽。
“這個草莓很甜,容哥。”
農訓基地采來的草莓,那天賀從容沒去,請假,黎峥特地采完帶回家,再洗幹淨,到學校送給賀從容吃。兩個人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吃午飯,沒人打擾。
賀從容看着黎峥端過來的草莓,顆顆鮮紅,他只拿了一個放在嘴裏,微微彎了眉梢:
“謝謝。”
口袋裏的手機微微一震,賀從容看了眼上面的信息,神色不太對,黎峥還沒問出口,他便站起了身:
“你在這兒等我,我一會兒回來。”
“嗳!”
草莓才吃了一個,黎峥嘆了口氣,用蓋子蓋好草莓,拿起飯盒吃起午飯來。
一路跑上天臺,賀從容“哐”地一聲打開天臺門,看見兩張熟悉的面孔,他倒有些陌生了。
“賀從容,你來真的?”
費承很久沒叫他全名,走到他面前,揪着他校服的衣領,說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皮扒了。賀從容站着,一手拽過自己的衣領,扯開費承的手,神色淡然:
“是啊,我是認真的。”
說不出“那胖子到底有什麽值得”的話,費承如鲠在喉,久久凝視賀從容的臉,說不出半句話,楚文走上來,沒跟賀從容動手,但面色不善,語氣也不由得沖了幾分:
“你就算再幫,以他的底子,能跟你上一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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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願意。”
賀從容整了整衣領,掃視過兩個人的臉,腦海裏突然出現那盒鮮豔亮麗的草莓,道:
“如果你們倆找我,只有這件事,那我就先走了。”
“賀從容。”
他剛轉身,就頓住了腳步,費承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當時答應我的話,你還記得嗎?”
“你說跟我一起去D大。”
“忘了嗎。”
“你現在要為了一個黎峥,背棄我們之間的諾言?”
賀從容跟楚文後認識,但跟費承是實打實的初中三年、高中兩年的朋友,從初中直升到崇外,兩人曾經無話不談,只是人都是會變的,朋友會漸行漸遠,深究理由也說不出。
費承見賀從容身形頓住,又加猛了火力:
“黎峥比得過我們這麽多年的友情?”
“賀從容,我對你太失望了。”
賀從容握緊了拳頭,連頭都沒回,重重帶上了天臺的門,楚文抓住費承的肩,看他臉上憤懑悲傷的神情,嘆了口氣:
“随他吧。”
穿過長廊,走過鼎沸的食堂,賀從容越過人海,被風掀起的校服衣擺飄飄揚揚,他像什麽都沒發生,又走回黎峥身邊,端起飯盒,剛準備吃,又被黎峥搶走,他把飯盒蓋上,振振有詞:
“飯冷了,我去食堂微波爐給你加熱。”
“不用……”
話還沒說完,黑胖小點便蹿了出去,賀從容連手都沒來得及伸出去,坐在原地,細細回想起費承的話來,他竟訝異自己不但沒後悔,還很滿意決定。他撫上唇角,那裏的弧度比所有時刻都要大,他想跟黎峥呆一起,就像魚兒離不開水,他不在乎黎峥的長相、成績,只因為喜歡他這樣純良的人。
這樣的純良,是賀從容不具備的品質。
分班考試來得極快,分在不同考場的黎峥、賀從容在校門口偶遇了,黎峥有些緊張,賀從容拍了拍他的腦袋,笑容裏多了幾分他不曾察覺的寵溺:
“我在A班等你。”
賀從容先走,黎峥站在原地,頭頂被賀從容撫過的觸感還在,他望着那光芒萬丈的背影,內心湧動的情緒快要噴薄而出,他一直追随的賀從容,竟然說了要在最好的班等他,他黎峥何德何能。
低下頭,鼻頭有些酸。
但他下定決心,為了賀從容,要加油。這段時間每天都在用功學習讀書,周測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這一切的功勞都歸于賀從容,給他講解習題,陪他做英語作業,這麽一想,他什麽都幫不上賀從容。閃過的片段竟都是賀從容低垂的眼眸,溫柔的聲調,以及偶爾攬住自己肩頭的手……
黎峥努力搖晃腦中這些雜亂的景象,踏入了考場。
考了一天的試,頭昏腦漲,原本黎峥先出考場想等賀從容,可是等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始終沒看見賀從容,他又不知道賀從容在哪個考場,只好站在校門口一直等。
這不等還好,一等卻等來了費承。
費承身後跟着幾個人,便是其中一個看見了黎峥。
一開始費承還沒注意到黎峥,有個眼尖的瞧見黎峥站在校門口四處張望,這才“彙報”給了費承,費承不準備等楚文,但他看黎峥的确不爽,在這個當口,對他動手未免太過下九流,他擺手,只是路過黎峥時,他走了上去,看起來和善,卻暗藏“殺機”:
“考得怎麽樣。”
“能進A班?”
黎峥怎麽會不認識費承,他跟賀從容多年好友,又是校籃球隊的大前鋒,人格魅力不用說,長相、身世哪樣拿出來他黎峥都趕不上,站在他面前莫名矮了一大截,頭也不敢擡,只是小聲地回應道:
“……還行,但不确定能不能進A班。”
“喲,費承給你臉你就上房揭瓦了?”
“嗳,別這麽說。”
旁邊站着的同學一說話,黎峥臉“唰”地一下就白了,毫無血色,費承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阻止旁人的冷嘲熱諷,他俯身湊近黎峥,旁人都聽不見他到底跟黎峥說了什麽,只是看黎峥後退了兩步,臉上寫滿膽怯驚恐的表情來看,必然不會是好話。
“分班以後,離賀從容遠一點。”
“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費承後退了兩步,臉上又揚起迷人笑容:
“好了,祝你取得好成績,再見。”
黎峥站在原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寒而栗地打了個顫,他握緊了拳頭,回頭看了眼學校主教學樓上的那個大鐘,緩慢地敲了起來。
他不會告訴賀從容,可是他又不敢不聽費承的話,費承可不是8班那幾個二世祖,他是費承,光是這兩個字,都讓人生寒。
“黎峥。”
他回頭,看見賀從容朝他走來,擺手,臉上笑着,黎峥只好擠出一個微笑,奮力地舉起兩只手朝賀從容揮着,他望着賀從容,心裏便暖了起來,就算所有人都阻隔他跟賀從容,他也不會放棄,生不如死又如何,就算死,也無所畏懼。
考前兩天,賀從容替黎峥劃重點劃到晚上10點,他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抓着他的右手,一筆一劃在紙上寫着“必勝”兩個字。
“如果你沒跟我考到一個班,我不會原諒你。”
黎峥從來沒見過賀從容這樣,透着股狠勁,如果自己考不上跟他一個班,或許會先被賀從容殺了也不一定。
“聽見沒有。”
他又湊過來了,臉貼着自己極近,那雙好看的眼眸像一汪潭水,潋滟波光。
黎峥重重地點頭:“嗯,聽見了。”
4s店依舊人來人往,在這裏上了一段時間班,也有不少同事跟席洲混熟了,這個年輕人一向少言,幹活也勤快,深得同事們的“喜愛”,再苦再累再加班他都不吭一聲,到了點準時回家,今天倒是改了性,提前打了報告,說今晚有事,不能加班。
組長的态度堅決,不放人走,席洲只是站在原地,壓低了帽檐,二話不說又回到了車間。留下來加班的其他兩個人只敢小聲議論,生怕讓席洲聽見什麽。
晚上10點,車間的燈依舊亮着,4S店外忽然刮起一陣旋風,男人長腿跨出車外,重重帶上了門,心情不佳。席洲正在車底修理,沒注意到身邊嘈雜議論的聲音漸小,只餘車底空隙一雙锃亮的皮鞋,靜靜地站在他面前,似乎在等待什麽。
五分鐘後,席洲手撐地,把自己從車底推了出來,不推出來還好,推出來就看見費承站在他面前,雙手插袋,他個高腿長,逆光下看不清他英俊的臉龐。手中的螺絲刀丢在地上,發出響聲,熟悉的聲線從頭頂傳來:
“電話為什麽不接?”
“組長不讓我提前下班,我剛才給你發了信息,費先生我……”
費承蹲下`身來,席洲這才跟他對上眼。剛一對上視線,他又別開臉,現在大庭廣衆之下,費承開車來找他,說話語氣又如此暧昧,難以不讓人起疑,從費承的語氣裏已經能聽出他有幾分愠怒,他仍舊蹲在席洲面前緩緩開口:
“看我。”
席洲不敢不聽費承的話,轉過頭來時,對上那如星辰般閃爍的黑眸,貴氣逼人的費先生與滿身油污的自己顯然不在同一世界,他通過虛榮博得的衣物、首飾,全部都是身外之物,褪下外殼,他還是那個汽修工席洲。
心情忽然低落,費承的手卻突然撫了上來,席洲怔怔地望向他,動都不敢動,他拇指的古龍香氣,惑人心神,輕輕擦過他臉上的污垢,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為了修一輛破車,用一條不足十字的短信搪塞我。”
“你好大的膽子。”
雖然費先生在笑,可是席洲知道,這場暴風雨正朝自己,洶湧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