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年嬷嬷的話帶給楚蓉許多啓發，她原先以為太皇太後對她的善意與關注是因為明睿貼近她的緣故，如今年嬷嬷這番話楚蓉大抵是從那隐晦的秘密裏稍微猜測出一些門道，看來她往後的路途确實是不好走，她非但不能利用楚家和元氏曾經的情分，反而還得避諱這段過往，做得更出色，因為她本身的身份就足以讓太皇太後格外關注她。

被特殊照顧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可對于才剛剛起步的楚蓉來說，就像是被一根繩子緊緊束縛，做起事來必然要多加顧慮，肯定是害大于利。

楚蓉心中暗自想罷後，繼續問年嬷嬷：“那太皇太後究竟是為什麽要派年嬷嬷到我祖母身邊服侍？難道說……”她的眼裏帶着疑惑，楚蓉當然不會說是不是派年嬷嬷去監視她的祖母，即便得不到也要知道他的近況，但誰知年嬷嬷卻只是苦澀一笑。

“小郡主心裏所想嬷嬷很清楚，你是想着大小姐會派老奴去監察順國公吧？但其實不然，大小姐那般心高氣傲之人，既然順國公已有了楚夫人，便必然不會去破壞他們。”

“那是……”楚蓉擰起眉頭，想不通既然決定要分道揚镳，又為何還要派人去到情敵身邊服侍？

年嬷嬷幽幽地長嘆一聲：“那時老奴也問大小姐，為什麽要這樣做，大小姐只是說……人這一生，總要留下點痕跡，不然就算是白活了。大小姐他……不想忘記和順國公的這段情緣，卻也并未曾讓老奴去搗鬼，只叮囑老奴要好生地服侍楚夫人，服侍順國公。”說至此，年嬷嬷聲音又緩了緩，眸光微微閃爍，“便是再心高氣傲的女人……總有柔軟一處。”

楚蓉怔怔地發愣，聽着年嬷嬷所言，心裏越覺得這位老祖宗的年輕時代實在是波折精彩，她一聲唏噓嘆息，道：“蓉兒真的沒想到，太皇太後年輕時候竟有這樣一段往事，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

她眨巴着眼睛，一副聽入迷的樣子，年嬷嬷忍不住嘴角一揚，心中愁緒一掃而盡，她拍拍楚蓉的手，嗔道：“這又算不得是什麽好事，小郡主難道還羨慕不成？”

“羨慕？”楚蓉歪着頭倒在年嬷嬷懷裏，抱着年嬷嬷的手，聲音軟綿綿地像是在撒嬌：“我只是覺得太皇太後很厲害，竟然能讓太-祖皇帝和祖父都為她傾倒，可是越是厲害的女人招惹的麻煩就越多，我才不想要那麽多的麻煩呢！”

小孩子氣的話讓年嬷嬷止不住地發笑，她輕聲問道：“那小郡主想要當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楚蓉想了想，才靜下來，慢慢地說道：“我啊……反正嬷嬷都說了，這一生都注定好了，蓉兒便想着能和小皇帝好好過完這一輩子就成……身邊有個人能一直陪伴在左右，對你不離不棄，永遠照顧你，寵着你，愛着你，蓉兒……就想要當這樣的人！”她幹脆利索地下了結論，仰起頭來眼睛閃亮亮地望向年嬷嬷，“嬷嬷，其實太皇太後這一生并不算苦，太-祖皇帝就這樣陪了太皇太後一生，誰知道太皇太後現在心裏裝着的究竟是誰呢？”說罷楚蓉轉過頭，繼續抱着年嬷嬷的手臂當一個樹懶。

“真是會胡說八道！”年嬷嬷手指曲起在楚蓉額頭上賞了個爆栗子，嗔道。

“哎喲——”楚蓉痛呼一聲，裝模作樣地伸出手按在額頭上，俏生生地喊道：“怎麽就是胡說八道了！那太-祖皇帝和太皇太後都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再冷硬的心腸都會被感化了的！人又不是木頭，還真守着一份沒念頭的感情凄凄苦苦地過一生哪！後來的事，嬷嬷也看不到了，怎麽就曉得太皇太後很苦呢？”

“你呀你呀，什麽時候小郡主真的遇到了，再來說這些風涼話！”年嬷嬷哭笑不得地嗔聲道。

楚蓉俏皮地勾起唇角，雙手抱着胸，揚起下巴笑道：“我才不會遇到呢，反正啊我只要專心致志地教好小皇帝，讓他乖乖地聽我的話，讓他成為一個為國家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當然最重要的是要成為蓉兒的好夫君，這樣就成了！”她說完，腦袋一歪，又蹭上年嬷嬷的手臂，一邊蹭一邊撒嬌，“到時候蓉兒會給嬷嬷很多很多的錢，讓那些人都羨慕嬷嬷！”

“你慣會說這些混話！”嬷嬷氣惱地推了推她，用的勁道極小，一看就是裝的，見那朱玉般的白皙小臉挂着笑容，宛若明月般透亮耀眼，嬷嬷忍不住嘆了口氣，“小郡主放心罷，嬷嬷會陪在小郡主身邊，不讓小郡主受一點苦。”

“嬷嬷你真好……”楚蓉像是嚼在嘴巴裏，她的眸子半眯着，顯然是困乏了，确實，跑了一整日加之心神耗費，楚蓉的确是累了。

“來，先更衣洗漱好才能睡。”年嬷嬷看她昏昏欲睡的模樣，直起身子扶住楚蓉的肩膀。

楚蓉一下清醒過來，她砸吧了一下嘴，揉揉眼睛道：“好吧……”

眼前在現代的時候上晚班累了回到出租小屋倒頭就睡，現在反倒有個人伺候她更衣洗漱還有些不習慣了，但楚蓉還是在慢慢地适應這裏的生活環境和習俗，她必須要融入到這個時代裏。

年嬷嬷伺候她換了棉絲睡衣，輕薄順滑的質地摸在掌心間就像是流水般，她靠坐在枕頭上，等年嬷嬷給她擦拭好身子，才躺了下去。

“嬷嬷，您也去休息吧。”

年嬷嬷聲音低柔：“嬷嬷等小郡主睡下了，嬷嬷再去休息。”

楚蓉靠在柔軟的枕頭上，眼睛微微眯起，半睡半醒的樣子軟聲道：“明天醒來也不知道要給我安排什麽功課，嬷嬷，從前太皇太後入宮的時候需要學什麽規矩啊……”

年嬷嬷見她迷迷糊糊地說着話，柔聲道：“原先大小姐還未曾入宮前就是有名的閨秀典範，這些規矩禮儀一學就會，小郡主可不要和大小姐去比。其實您啊也不用擔心，小郡主這樣聰慧，這些小事一定難不倒小郡主的。”

楚蓉悶聲應了一聲，心下暗道：古代的功課可不比現代，那枯燥乏味毫無樂趣可言的科目，楚蓉光是從年嬷嬷那裏聽了一下，就覺得頭大不已！心裏帶着對明日即将來到的課程，楚蓉的意識逐漸渙散，慢慢沉入了夢鄉。

翌日，毒辣的太陽已經高高挂起，楚蓉大早就被空氣裏的悶熱給烘醒來了，她揉着眼睛，從床上起身踩着高跷的宮鞋，這一不小心沒穩住姿勢噗通倒在地上，腳踝處咯噔一聲，楚蓉頓時疼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

年嬷嬷剛進來就看到楚蓉倒在地上的樣子，見她摸着腳骨的地方嘶聲咧嘴，忙不疊跑過去，急道：“小郡主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倒在地上，傷着哪兒了？”年嬷嬷上下打量，見她手捏住的地方，再看她這姿勢，頓時明白過來，哎喲一聲叫道：“我的小祖宗喲，您這也太不小心了，來，您把腳提着，讓嬷嬷扶您先上床……”

楚蓉點點頭，起身的時候牽動了腳骨，疼得身子一軟，手連忙攀緊年嬷嬷的臂膀，倒吸着氣，痛呼道：“好疼好疼！”

“您啊……”年嬷嬷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扶着楚蓉上了床榻後，再擡頭看她皺成一團的臉蛋，嘆息道：“小郡主您等等，來人——”年嬷嬷叫來侍女，吩咐她去煮來溫水，用毛巾沾濕後敷在楚蓉扭傷的部位，看她鼻子眉頭擠在一起，疼得滿臉皺子的樣子，年嬷嬷忽地噗嗤一聲，帶着哭笑不得地臉無奈搖頭：“嬷嬷也真是服了小郡主了，這般離譜好笑的事情您也做得出來…！”

楚蓉一邊嘶着聲，一邊拿眼白了年嬷嬷一下，咋呼道：“哪裏好笑了！誰叫這……”破鞋兩字及時憋在嘴裏，她想了想，皺着眉悶聲道：“我這不是沒留心麽……”

“這倒是好，待會兒琴姑姑那裏就沒法交代了。”

楚蓉噘着嘴：“就說我扭傷了腳踝，今日沒法學了，等傷好了再說。”她說着人一動不動地躺着，眼淚汪汪的可憐的模樣。

年嬷嬷見此，也沒招了，只好和教禮儀的琴姑姑說了她的腳傷問題，琴姑姑聽後心情十分苦惱郁悶，總統就一個月的功夫，她要教給明安郡主的課程卻堆積成山，雖說明安郡主聰慧機靈，學起來很快，可幾天功夫耽誤下來也是夠嗆。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總不能硬讓郡主帶着腳傷上課，無奈地把這個消息回禀給了太後。

而此時楚蓉攤在床上，拿着一本厚厚的書籍翻閱，書名乃《女則》，和歷史上的長孫皇後所著同名，但內容是否相同楚蓉就不清楚了，反正是琴姑姑給她讓她看的，但上頭多是生僻字眼，講解亦十分艱澀難懂，楚蓉難免要請教身邊的年嬷嬷，年嬷嬷雖說活了大半輩子，然而識的字并不多，多的是經歷道理，因而也幫不上楚蓉什麽忙。

她看得乏了，伸個懶腰，腳骨處就隐隐作痛，楚蓉擰緊了眉頭，傷筋動骨最是苦惱，動都不能輕易動，雖然幫她緩解了幾天的功課，可屆時還得補上反而更累。想到這，楚蓉感到手裏的書都要捧不住了。

心好累，來個人分擔一下她的痛苦吧！楚蓉把頭埋在厚厚的書頁裏哀嚎。

“小郡主，有人看探望您了。”

好像老天真的聽到了她的訴苦，聽到遠處年嬷嬷傳來的聲音楚蓉一下從書本裏擡起頭，便看到跟随在年嬷嬷身邊拘謹而緊張的明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