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早的楚蓉就醒了過來，年嬷嬷伺候她梳妝打扮好，就準備去明清宮請安，既然太後已經請了瑞親王回宮，想來心裏早就已經調适好，她總不可能就這麽撒手不管了，真的要伴着古佛青燈虛度後半生，她不覺得太後是那樣的人。
她坐了車辇往明清宮去，還沒到就瞧見涵慧姑姑在外頭東張西望，楚蓉眉頭微皺，暗道涵慧在瞧什麽，難道在等她？剛想罷，涵慧姑姑的眼神就落到不遠處的車辇上頭，她當即站好了姿勢，一直等楚蓉抵達殿門前，涵慧姑姑帶着笑顏的臉面沒會兒就出現在她跟前。
涵慧姑姑還沒等她下辇就一副着急請她入內的架勢，這讓楚蓉心裏頭微感訝異，直覺沒什麽好事，但還是揚起唇角，甜滋滋地笑道："母後願意接見人了嗎？"
例行日常的一問，便是涵慧姑姑說還沒她都不會意外，但涵慧姑姑卻忽然露出一種很是微妙的表情，她先是直直看了會兒楚蓉，随後讪讪一笑，飛快地說道："太後娘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與您說，還請您一人随老奴入內。"
要她單獨……楚蓉眉頭微凝，心底猜測太後的用意，但表面上還是歡騰好奇的樣子，跳下車蹦到了涵慧姑姑跟前，先前她展現在太後面前都是溫順乖巧的樣子，現在活潑俏麗的樣子倒是稍稍把涵慧給吓了一跳，她用詫異的目光看過來，楚蓉卻鎮定極了，不慌不忙地走到涵慧姑姑身旁，仰起頭道："那就請姑姑領路吧。"
她瞧上去自信而嬌豔，就像是錦簇花團裏突然盛開的一朵絕豔玫瑰，引着人的視線不自禁地前往。
涵慧姑姑心裏雖然驚訝皇後娘娘的變化，但對于她這份改變倒也漸漸鎮靜下來，她心想小女孩不就這個模樣麽，原先她還是明安郡主的時候那種類似于大人般的成熟安靜反叫人覺得奇怪，現在不過就是正常了……然涵慧姑姑一轉念，想到太皇太後如今不在了她少了一個可靠的後臺，因而表現出這種小女兒家的模樣是想要讨太後的歡心嗎？想着想着，人已經走入殿內，涵慧姑姑抱着看好戲的表情，唇角微揚，目光含有深意地在楚蓉歡喜純真的臉上一掠，幾步來到太後身旁站好。
太後表情平淡，手裏撥弄着佛珠，看到楚蓉後才停下動作來，面上露出淺淺淡淡的笑顏："蓉兒來了。"
"參見母後。"楚蓉朝太後行禮，臉上笑語晏晏，氣色絕佳。
太後的眼神微微一變，然而表情上卻起了微妙的轉換，楚蓉擡起頭時就看到太後那略顯得詭異的神态，心底裏一動，心道她沉寂這麽久果然是要做出一些不同的舉動了嗎？從她請瑞親王回宮來輔佐明睿起，楚蓉就覺得太後絕對不會真的甘心隐身，那麽這次她會想要做什麽……
她心中不停揣度，太後已然開口，聲音輕柔如風就像是慈善的長輩。
"這幾個月以來雖然哀家一直不曾外出，但外頭的事也不是什麽都不知曉。先前哀家将萱晴派到你身邊來，就是為了想要了解在哀家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平素裏都是怎麽做的……"她說到這就擡頭看了一眼楚蓉。
楚蓉表現得很自如，她就像是才知道的樣子眼睛微微一睜，随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心裏卻在暗道：這麽明顯的安插舉動她又怎麽會不知道，但是這幾個月以來萱晴都未曾真正到她身邊過，一直都呆在琴姑姑手下做事，都是些繁瑣沉重的雜事，根本沒機會接近她，又能和太後彙報什麽情況呢？
她很冷靜，她望着太後眼睛睜得亮亮的，表現一如既往的讓人尋不出任何差錯，那一點孩童般的純真更為她添幾分樂趣，叫人不忍心去責怪她。
太後從她入內起就注意到這一點，她心裏也是感到一些怪異，這種怪異并沒有維持多久，她很快就想到這次叫她過來的目的，嘴角适宜地翹起一絲弧度，一直以來她就是端莊穩重股顧大局的形象，因而這一次她仍會保持她的态度。
"這些本不該和你說……但是考慮到皇室的子嗣綿延，哀家覺得還是要同你商量一番的。當然，此事只需要你跟着哀家一塊做，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太後說到子嗣這兩個敏感的字眼，楚蓉幾乎就确定她要做什麽了，其實她心裏是有點好笑的，真正實力上有過這樣的實際，那時候她就覺得分外無語，就像是現在。
再怎麽說明睿才十歲，一個十歲的男孩，加之他本身智力問題，還有生理發育都還不夠健全，根本無法去擔當一個父親的角色，這就要納妃擴建後宮人數，說實話這個決策十分失誤。所以楚蓉不等太後說完就調整好臉上的面部表情，使自己看上去顯得正直淩然。
"但是皇祖母仙逝才幾個月，就這麽着急擴充後宮，天下的人會怎麽看呢？況且瑞親王才回宮，皇上肯定要忙很多很多的事，所以蓉兒覺得，最起碼守孝一年，老百姓們都遺忘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再去舉辦的話，就不會有人說皇上不孝或者說皇上不關心朝政只想着享樂……"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太後的表情，即便太後是那樣一個鎮靜冷淡的人，她幾乎從未曾見過太後臉上有過什麽失态的神色，除了上次琳琅在太皇太後跟前過于嚣張那一回她的怒容，卻仍竭力克制，而這一次……那鐵青的面孔就說明她此刻心頭的怒意滿然。
楚蓉說完仿佛猛然驚覺自己說錯了話，或是說在一個長輩面前表現得太過于放肆，她當即就收起帶着憤憤的表情，深呼一口氣，眼神卻仍舊明亮倔強，嘴巴緊緊抿着一副不想再言語的樣子。
氣氛瞬時顯得十分僵硬，太後沒想到前一刻還像只活蹦亂跳的小白兔般天真的小東西突然一下子爆發出來，那種氣勢……就連她都不得不承認有足夠的震懾之力，更別說她說的話……确實，如她所言她此刻這種作法是不正确的。
以她的閱歷和經驗怎麽可能會不知道這作法會引起的波動，但她未曾想過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腦子裏還能有這樣多的想法……她本來還想通過這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來制造這一場波動，然而她未曾料到這小丫頭的思路如此清晰，看似簡單的言辭卻将局勢全然都分析清楚，因此若是她繼續說下去的話，想來這個看起來像一頭犟牛的小女孩也不會答應。
她當即笑了笑，比适才還有溫柔，這種溫柔帶着僞裝出來的真誠，未免就顯得虛假了些。
"蓉兒的話的确有道理，倒是母後考慮失當了。好了母後不再提就是，就照着你說的做。"她都沒争辯什麽，直接就同意了楚蓉的想法。
楚蓉卻很明白太後不繼續堅持的緣故，因為她已經把可能會發生的窘境都給說給她聽了，如果她再執意這樣做，那她就會抓着這個把柄造勢，到時候倒黴的絕對不是明睿，而首先提出這個意見的她。
她很有信心，因而才敢這麽直接和她對着幹。
在聽到太後的話後楚蓉面上的表情瞬間松懈下來，臉上又重新露出放心的笑容，模樣一下從不服輸的頑童變成甜美可人的小甜心。
緊接着太後又馬上開口道："聽說剛剛瑞親王到了你的宮裏去拜訪過了，不曉得你是怎麽看待瑞親王的？"
實質上來說，她怎麽看待瑞親王其實并不重要，太後這樣問的時候眼神裏帶着一點微妙的情緒，她自然曉得太後問話的用意，既然以後瑞親王要去輔佐明睿，那麽少不得要和她多次會面，說實在的若她是個簡單的八歲女孩子，對瑞親王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想法了，可她不是……她身上肩負着太皇太後交給自己的責任，她既然說了要承擔起來就絕不會懈怠。
瑞親王來勢洶洶，但她也不是一個任人肆意揉捏的棉花團子。
楚蓉綻開一絲甜笑，輕快地道："是個很和善的長輩，就像是皇祖母一樣，蓉兒覺得瑞親王能夠幫助皇上，皇上能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一定也會感到很高興的。"她輕輕松松的樣子像是完全不擔心瑞親王回宮的用意，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說，他很好完全沒有問題我很喜歡。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的嗎？
太後望着她，沉默了片刻，才溫和地笑道："這樣麽，那母後就放心了。對了，今日母後同你說的事情希望蓉兒不要告知其他人，這件事是母後考慮欠佳，差點就釀下大錯。蓉兒如今能這樣懂事，母後感到很欣慰，希望接下來蓉兒也要再接再厲，不要叫母後失望。"
楚蓉點點頭，應道："蓉兒會繼續努力，請母後放心。"她目光收斂，唇角含着一點笑意，聲音亦清脆有力，待她說罷，就聽到太後道："這樣就好……其實這幾個月來母後看到你這樣艱辛也是心感焦慮，很想要來幫你度過這起初的難關，然而太皇太後的仙逝對母後的打擊太大了，太皇太後一直都以一己之力支撐着後宮，如今突然逝去……母後感到十分傷心悲恸。讓你肩負這樣的重任，母後心頭深感慚愧，現在母後也緩過來了，以後母後會協助你處理後宮事務，希望能夠減輕你的壓力。"
楚蓉認真聽着，直到太後說罷，她面上綻開笑顏，眼中一亮就像是收到一件禮物般驚喜萬分，俏聲道："真的麽！那就太好了，母後可不知道這些天蓉兒要忙乎這些有多累，幸好身邊有幾個知心的人幫着蓉兒，不然蓉兒真的不曉得要怎麽辦了。如今母後也加入進來，那蓉兒就更加放心了！"
她輕快而慶幸的樣子讓太後心底不自主地起了些許迷惑，從這丫頭入宮沒多久太後就有在注意，除了琳琅得罪她的那一次，其他時候太後只覺得她早熟了一些，比同齡的孩童更乖巧懂事，即便是面對大場面還是穩得住，但也沒什麽過于驚豔的地方。可如今慢慢細處下來，她就覺得這女娃不像表面看去的那樣簡單。就說她将萱晴派過去本來是想打探她的底細，然而不僅沒打聽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還白白讓萱晴在那幹免費活計，此刻太後真的有點郁悶的感覺了。
她心底嘆了口氣，望着楚蓉小女孩般的笑臉，只能裝出長輩的和善态度，微笑道："母後今日要與你說的就這麽多了，倒是母後有個問題，不知蓉兒覺得萱晴如何？"
聽太後提起萱晴，楚蓉心道她不會是覺得萱晴在她這什麽事都做不成，就想要要回去吧？畢竟萱晴也是替太後做了這麽多事情的老人了，既然萱晴在她這什麽作用都派不上，還不如重新要回去替她自己做事。想罷，楚蓉就覺得此刻給太後一個臺階下沒什麽不好，看她的臉色就曉得先前自己說的那番話肯定是氣着她了，此刻做個表面樣子還是需要的，因此楚蓉也打算用萱晴和太後緩和關系。
"萱晴姑姑很不錯，不過蓉兒身邊有琴姑姑和年嬷嬷在早已足夠了，其實我覺得萱晴姑姑肯定更願意呆在太後身邊的。"
太後聽她這講，神情一愣，旋即面上露出一絲感傷來，面色猶豫地道："但畢竟人是哀家指派給你的，如今若是……"
話還未說完，她便遲疑的一頓，頓得恰到好處，楚蓉怎會不明白，當即就接上："這沒什麽的，萱晴姑姑本來就是母後的人啊，母後一定是覺得蓉兒應付不過來才把人派過來的，如今有母後親自來幫忙，那樣萱晴姑姑就可以放心回到母後身邊了。"
她這話說得實在是讨巧，太後這樣心如靜水般自持的人面上都由衷地露出一絲笑，她确實會說話，從一開始她就曉得，她此時就顯得真誠多了，道："真是個孝順的孩子，母後還怕萱晴過去給你添了麻煩，看來你們相處得很好。這樣就好了……萱晴還是繼續留在你那邊，若是你哪一日不滿意了，再派人把她遣回來給母後吧。"
她一說完，楚蓉心底就跳了跳，目中閃過一絲訝色，但她當即收斂住了，笑了笑道："母後的心思蓉兒曉得了，蓉兒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太後沒說話，只是微笑。
楚蓉沉默片刻，道："那蓉兒就不繼續打擾母後了，蓉兒先行告退。"
太後坐的端正筆直，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楚蓉嬌俏的面孔上，露出矜貴的笑容，平聲道："也好，明日起你就繼續來哀家這請安。好了，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楚蓉應了一聲，福身行禮罷便轉身離開，走到殿外後看到年嬷嬷在門口垂着頭面帶焦急的等着，楚蓉沖年嬷嬷喚了一聲："嬷嬷！"
年嬷嬷一聽到楚蓉的聲音就扭身往後看去，便看到楚蓉蹦蹦跳跳地來到她跟前，旋即面上一松，她其實真的很怕，怕小主子在裏頭受到欺負，畢竟太後這幾個月都沒任何動作，這次小主子親自上門就要獨身面對太後，年嬷嬷心中實在擔憂不已，就怕出什麽意外。而一見到她出來，還十分輕松自在的樣子，年嬷嬷就曉得小主子沒一點事，她更慶幸，心上的一塊重石總算下去了。
"咱們回去吧。"楚蓉朝年嬷嬷說道，她向後看了一眼，跟出來送她的涵慧瞧見她的眼神莫名感到心底一驚，但不等她去細想，楚蓉一驚回身在年嬷嬷的攙扶下上了車辇。
等回到宮中，楚蓉就屏退了除年嬷嬷以外的任何人，琴姑姑正在做事，楚蓉叫人把她喚回來，琴姑姑心裏擔憂皇後娘娘這一趟去明清宮會發生什麽事，不過行事上仍是井井有序，等人過來傳召她的時候，琴姑姑當即把手上的事情轉交給自己身邊可靠的下屬，随後快步回到殿中。
楚蓉一看到琴姑姑來時面上的焦躁與不安，就曉得她此刻心裏在想什麽，她倒不急着開口，等琴姑姑靠近了才噗嗤一笑："好了我已經安全的從虎門關上回來了，姑姑就不要一臉愁容了，要對我有信心才行啊。"
琴姑姑看她這調皮的模樣，本來心裏還擔心着呢，現在倒徹底放開了，面上的表情緩和不少，笑着嗔道："您最厲害了！"
楚蓉挑眉，一副分外自豪的樣子聲音清脆地道："那是自然咯！"
這嬌嗔的小模樣就連在旁邊沉默圍觀的年嬷嬷亦不由地失笑了，她道："好了好了，既然您把琴姑姑叫過來，想來是要說一些事情，不曉得太後把您獨自一人叫進去說了些什麽？"
琴姑姑一聽，面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獨自叫進去？她一猜就覺得不是什麽好事，本來還放松的表情瞬間又提了起來。
楚蓉看年嬷嬷和琴姑姑的表情都顯得十分凝重，不由地笑了起來："沒什麽事了，太後就是要給皇上擴充後宮，我覺得不妥就說了反駁的話，然後太後就同意我的意見不再堅持己見，之後還問我是怎麽看待瑞親王，我當然不會說瑞親王哪裏不好，最後提了提萱晴姑姑的事情，就沒別的了。"
琴姑姑當即顯出不太愉悅的表情，她皺着眉頭道："擴充後宮？太後是怎麽想的，太皇太後才仙逝多久居然就考慮要給皇上擴充後宮？這實在不像是太後這樣穩重的人會做的事情……"
楚蓉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她悠然地道："所以才要把我單獨一個人叫進去啊……這樣就沒人曉得裏頭發生了什麽事。當然太後叮囑我要做的事情如果我答應了的話……"
年嬷嬷當即露出吃驚的表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到時候風向就會轉到您的身上，指責您的魯莽與不懂事了。"
太後這一招綿裏藏針，看似是為了她好，實則卻是要她落下地獄，她一直都對這位看起來平淡無奇，關注自身儀态的太後娘娘很是忌憚，她從不覺得一個十幾年都未曾誕下一個孩子的人還能穩穩當當的做着皇後的位置卻不遭人妒忌陷害，反而是其餘的人一個個隕落下去，當了她的墊腳石。
琴姑姑同樣是感嘆一聲："确實是高招啊……"語鋒一轉，已是帶了贊賞的笑意，低頭看向楚蓉鎮定的面龐，道："可惜太後還是沒想到您這麽有主見，當即就反對了。"
太後當她是個八歲孩童，什麽事都不知曉，但是誰想到一個孩童會自主思考，并鬥膽反駁她的建議？她正是因為想不到才會吃驚，才不會繼續堅持自己的意見……誰曉得萬一這個她所了解的小女孩會做出些什麽呢？
楚蓉想到這就露出小得意的笑容，就像是算計得逞的狡猾模樣，随後又像是想起什麽，轉向琴姑姑，道："倒是萱晴這一點太後的做法出乎了我的意料，本來我以為她提到這件事就是想要回萱晴，沒想到太後居然讓萱晴繼續留下來，說是要等她犯了錯我厭棄了再送回去。既然這些時日來萱晴都沒法接近我的身邊獲取更多的信息，那麽其實就沒必要繼續留下來，這樣只會白白消耗萱晴的日子，讓她變成一個免費給我打雜的無用宮女。"
"您說的不錯，或許……是太後還不死心，想要萱晴繼續盯着？"琴姑姑道。
楚蓉眸光微微眯起來，露出一絲淺淡的譏諷笑意，就算她要留下萱晴又有什麽用呢？她每天都會被琴姑姑吩咐繁忙沉重的工作量，琴姑姑有足夠的辦法讓她根本就沒辦法靠近自己，其實太後這樣做是帶着破釜沉舟的架勢，若是萱晴繼續呆下去能夠獲取她的信任，那樣應該能成功，然而楚蓉并不打算給萱晴表忠心的機會，她不想看到自己露出蛛絲馬跡讓人可以尋出漏洞與錯處，因而她根本沒想過要把萱晴招攬過來。畢竟琴姑姑負責外部，年嬷嬷負責內部，兩者各有用處，并且對她也是真心實意，所以她沒必要給自己添一個不定時炸彈來找麻煩。
她想罷，整個人像是樹懶般躺在長椅上，懶洋洋地道："随便她吧，既然太後決定要留下萱晴，那我們總不能硬是把人給送回去吧？就讓她留着好了，反正有琴姑姑負責她，我想她就是再怎麽想要接近我都是沒法子的。"她說罷翻了個身，嘴裏嘟囔道："太後說以後要幫我呢，看來是不想要繼續放任大權給我了。"
琴姑姑一副了然的表情說道："早就猜到有一日太後會這麽做，光是想一想就不可能真的退居幕後，那麽您心裏是怎麽想的，是要讓太後插手進來……"
"姑姑知道的，我沒法阻攔太後的舉動，畢竟她在這後宮的勢力比我要大得多，實權自然在她手上，她要協助我管理後宮在外人眼裏看來是理所應當的，我無法拒絕，也沒法子拒絕。所以就只好接受了……反正又能有什麽損失？"
從來沒得到過的東西，又算得了什麽損失？她心中抱着這樣的想法，渾身都覺得很輕松，她這個年紀獨攬大權說實話是真的太可笑，不僅太後，就連衆大臣都不可能接受一個小女孩管理後宮，因此就算不是太後提出來，總是會有提出來的。
她不着急，也沒想過立刻就幹出一番大事業，因為這種想法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就算她再成熟穩重，在世人的眼中她就是投胎投的比較好，随後被人擺布着做了政治的犧牲品，她的靈魂是怎麽樣的并不重要，只知道她是傀儡皇帝的皇後就行了。
楚蓉樂得清閑，這段時日忙得她腳不着地，早就想要休息一陣子來緩沖并豐富一下自己的知識層面，按照她的想法，她是想要循序漸進，而不是一飛沖天，她不想招惹衆人刺目的眼光，更不想樹立一大堆的敵人。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想法，最起碼是她覺得目前對她來說最為正确的想法。
而聽到這番話的兩人倒是一副熟知她脾性，毫不意外的樣子，年嬷嬷更是走到她身後給她按起肩膀，一邊按一邊目光看向琴姑姑語聲柔柔："既然小主子都這麽講了，那咱們也看開一點，就像以前一樣繼續為小主子做事就是了。不論太後是要安插入多少人來幹預，只要咱們倆做好一點，不要讓小主子為難就成了。"
作為楚蓉身邊的左右臂膀，年嬷嬷一直很懂得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麽。
琴姑姑聽到這番話，心下明白年嬷嬷話中的含義，她露出淡然自持的笑容，道："不論太後想要做什麽，從太皇太後把奴婢交給皇後娘娘的那一日起，奴婢就能夠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就如年嬷嬷所言，奴婢會幫皇後娘娘清除一切的障礙，誰要是想要傷害您，就必須跨過奴婢。"
她的語聲平淡，卻透露出不可撼動的堅硬。
楚蓉慵懶的态度也起了變化，她望着琴姑姑半晌，忽然起身來抱住了琴姑姑的腰身，她從來未曾和琴姑姑做過如此親密的舉動，這倒讓琴姑姑微微一驚，她有些手足無措的低下頭，腳下有後退的架勢，但是腰眼被嬌小的臉蛋靠着，讓琴姑姑不敢動彈半分。
她低下頭，看到了楚蓉嬌軟溫柔的小臉蛋，心裏被喚起了久違的母性，柔得化成水流，讓她的血液都不再那樣僵滞，身體逐漸放松下來，手臂從容自如地圍上她的肩膀，心底長嘆了一聲。
這樣……是不是和皇後娘娘之間的距離稍微近了一些呢？
她本是不茍言笑，古板嚴謹的人，很少流露出失态的模樣，可在這位精靈似的人面前，琴姑姑卻情不自禁地為她折服，那樣一個小人兒，身體裏卻似乎醞釀着無限力量，她很慶幸自己能為她工作。
談完了事情，琴姑姑先行離去，她畢竟是負責外交包括一些重要事務的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陪伴在楚蓉身邊。待琴姑姑離開後，年嬷嬷仍沒有停下按摩的手，語氣随意地問道："小主子和琴姑姑看起來親近了不少……"
"先前嬷嬷問我為什麽不和琴姑姑親近，我一直都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因為嬷嬷是一直留在我身邊的人，是從我入宮起就陪伴在蓉兒左右支持蓉兒給予鼓勵的人，我當然會更貼近嬷嬷。而琴姑姑是來教導蓉兒的，我覺得長輩和師長是不同的，因而不想過于親近而破壞這份良師益友的情感……"她說到這面孔完全松了下來，顯出棉花般的柔笑，"但剛剛姑姑就像是嬷嬷您一樣，是蓉兒的長輩。"
年嬷嬷聽到這，眼眶裏不自禁地顯露出一絲脆弱的柔軟來，她心中為小主子這句話而動容，她聽過很多美好的，充滿真意的話語，然而這樣一句平淡的話卻叫年嬷嬷的心都整個要化了。
小主子是把自己當成自己的親人，才願意事事都同自己商量，年嬷嬷為這份信賴而感動。
她手下的動作因此番話而停頓了一下，沒會兒就一邊開心地笑着一邊回道："您要是再這麽誇贊嬷嬷，嬷嬷就真的無地自容了……不過小主子能夠親近琴姑姑這一點讓嬷嬷感到很欣慰，剛才琴姑姑說了那番話，那嬷嬷也不能落于下風。嬷嬷以後啊……會一如既往的站在小主子身邊，但凡小主子有需要，只要吩咐一聲嬷嬷就會出現。"
"那嬷嬷不是變成精怪了？"楚蓉張大嘴巴做出吃驚的樣子，笑眯眯的樣子調侃年嬷嬷。
年嬷嬷先是愣了愣，旋即回過神忍不住瞪了一眼笑得狡黠的小滑頭，然後自己也終是沒憋住笑開了。
她這個小主子啊，總是有辦法在感人的一刻展現逗笑的本事。
年嬷嬷既無奈，卻又不得不承認，她着實喜歡這樣的小主子。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