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間雪

顧唐年出來,路過前.庭,正見着顧斯年跟莊奴插科打诨,至于練武更是被當成了兒戲。于是,面色難看得厲害,只覺得顧斯年百無一用,甩了衣擺,烈烈生風,邁步過去,厲聲道:“告訴我你在做什麽?”

“莊主。”

下人紛紛施禮,恨不能能做個鹌鹑,埋首做自己手上的活計。

顧斯年迅速收斂氣焰,轉過身去,瞧見顧唐年站在紛揚的大雪裏,陰測着臉,眉頭深鎖。她僵在那裏,反應不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身體原主的影響,每次遇上這個黑面莊主都老鼠見了貓似地,唯唯諾諾地擠出兩個字來:“練武。”

顧唐年虎着臉,忽然出手,掐人喉嚨,指上用力,愣是将人憑空提了起來,漠然地看着顧斯年在他的鉗制下漸漸呼吸困難,雙腳淩空亂踢着,手緊緊扒拉着手腕,臉上漲得紫紅,半晌才吱出一聲:“大哥……”

顧斯年神情悲切,眼角滾下了幾滴眼淚,正滑落在顧唐年的手背上,燙得他松了手指,剎那又反應過來,扣着人摔在了雪地裏,撞了顧斯年一個好歹,身上本就大傷小傷的,本也沒愈合全乎的傷口全裂了。被摔出去之際,順勢用右手肘抵地,緩和沖擊,可憐右手上的劍傷當下開裂,血流不止,染紅了那一方雪地。

顧斯年自問演技卓越,本就賭顧唐年會心軟,按住全是血的手臂,偷着長出了口氣,好歹是撿回一條命。

顧唐年定了定心神,不動聲色往前邁了一步。

顧斯年像是驚弓之鳥般仰臉看着他。

“一無是處。”顧唐年莫名甩下一句,怒氣沖沖地離開。

莊奴看着扶桑和扶南扶起顧斯年後巴巴地看着自己,木着臉僵持了一會兒,視線落在了顧斯年還在滴血的手臂上,僵着臉道:“今日先練到這裏。”

說完颔首後走人。

顧斯年叫住咋咋呼呼要去請卯先生的扶桑:“小傷罷了,回去上點藥包紮一下就好了。”

招呼穩妥不少的扶南扶着自己回自己住的院子。适才被顧唐年那一摔,身上不少傷口也裂開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本還盤算着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可憐她逃跑路線都沒弄清楚,攤上這狀況,一準被抓回來然後活着鞭屍的節奏。

草草上藥,包紮好傷口,裝着因為顧唐年的訓斥的緣故心情不佳,打發了一衆下人,标榜着要自己散散心,只讓扶桑和扶南在遠處跟着。作為長年與狗仔隊做貓捉老鼠游戲的資深游戲迷,顧斯年很輕松地甩掉人,再次出現在卯先生書房。

先頭前.庭這般大的動靜,風花雪和墨染愣是沒冒頭。卻是在顧斯年蹿出自己住的院子之際尾随其後。

墨染盯梢,挑眼問風花雪:“她難不成是來找傷藥的?”

風花雪搖了搖頭。

墨染等了會兒不見風花雪回話,幹脆縱身上了屋頂,揭開瓦片,正見着顧斯年掃蕩似地将書架上的書全弄了下來,然後碎念:“點小公雞,點小母雞,點兵點将,點到誰就是誰。”

最後落指的那本書迅速地塞進了懷裏。

那明顯是東拼西湊的“點兵點将”讓墨染有點無語,不過他那張冰霜臉上毫無起伏。墨染悄無聲息地在風花雪身側站定,說了自己看到的詭異畫面,問道:“她為何總是偷書?就算偷,直接取了不就是了。”

風花雪輕輕地笑,溫和而美好:“她恐怕因為某些原因,并不認識書上的字。”

“那她偷這麽多書是準備做廁紙?”

墨染想了想,對顧斯年這種詭異癖好保持了微妙的不予置評的心情。至于啥都不知道的顧斯年,無從反抗。

外頭開始融雪,呼吸之間全是冷氣,風花雪猛咳了幾聲,這才開口道:“也許吧。”

墨染道:“送聘禮的人快到了。”

風花雪淡淡笑了笑,似乎帶了點寵溺:“恩。”

墨染冷着一張臉,指了指他的嘴角道:“樓主,春心蕩漾了。”

門悶聲吱呀響,顧斯年探身出來,小心合上門,懷裏鼓鼓的,一看就是沒少順手牽書。她卻是沒馬上回去,只是躍身拐進了卯先生這邊的後院,從圍牆邊的樹叢裏掏出一個包裹,将書全塞了進去,再将包裹藏好。

選了幾個地方,張望着藏包裹的地方,确定毫無破綻,這才避開下人出了卯先生這邊的院子,還刻意訓了一頓才找到她的扶桑和扶南:明明跟着的,怎不見了,害她一陣好找。

風花雪看了眼那邊藏好的包裹,柔聲問墨染:“你猜,她要幹什麽?”

墨染過去,用長劍扒拉出顧斯年那個鼓囊囊的包裹,挑來不太實的結,裏頭除了書還有些鍋碗瓢盆,一身幹淨的衣裳,傷藥也沒落下。

“逃婚。”

風花雪無可無不可贊同道:“我猜也是。”

墨染點了點這院子裏幾處暗藏的護衛道:“她沒注意到這些人?”

“顯然是的。”

風花雪對于自己即将被逃婚全無不妥。

遠處冒出來一個人,單膝跪地,跪得老遠,長劍扣在地上以示忠誠:“樓主,風家的人到了。”

墨染挑了挑眉道:“倒是快。”

側眼看着風花雪沒看出什麽值得調侃的神色,将長劍伸到背後塞進腰帶裏,推着風花雪的輪椅前往大堂。

大堂裏,風家送來的聘禮快将大堂給塞滿了。

顧斯年站在那唯二的可落腳的方寸之地,低垂着腦袋,乖順的厲害,那點之前偷書和藏包裹的伶俐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首座上是顧唐年,黑沉着臉,估計還在氣顧斯年不長進。

風花雪和墨染進了門,與顧唐年點了點頭,顧唐年讓人上茶。風家的人在風花雪示意下講聘禮禮單呈給顧唐年。

顧唐年将禮單交給莊奴,卻是對着顧斯年道:“六姨娘去世多年,照理這風家的聘禮禮單要六姨娘過目才是。我這大哥若是插手多了,反倒惹來一身髒水,今日由莊奴當着你的面将着聘禮單子還有顧家給你備下的嫁妝禮單一道給念了,也叫你心裏有個數。”

莊奴抖開禮單:“天山蠶絲錦緞七匹……”

顧斯年眼風一掃,對那禮單唯一的印象就是好長好長,也不知道要念到猴年馬月。隔了半晌,再一掃,唯一印象變成了怎麽還沒念完。又是老久,再一掃眼,顧斯年心裏活動太過劇烈,不能置評……

顧斯年站得雙腿打顫,終于莊奴收了禮單,側身遞給顧唐年,顧唐年接了擱在桌案上,看着風花雪,扯着嘴角,也算是笑了道:“此去風家路途遙遠,而風公子與舍妹的婚事定于下月十七,風公子與舍妹要趁早動身才是。”

風花雪點了點頭,神情淡淡的,像極了吩咐的口氣:“我們定了明日午時拜祭過令尊令堂後再出發。”

微微側眼,瞬間柔和的目光看着顧斯年問道,“斯年覺得可好?”

我們定在明日……

既然爺您老都決定好了,問我個屁啊,顧斯年很想吐槽,不過擡眼對上首座上顧唐年不善的面色,于是所有情緒都丢進大西洋,拉出個有禮的笑來:“但憑大哥做主。”

風花雪笑了笑,如春如風。

接下來沒顧斯年什麽事,顧唐年直接讓她走人,她自是巴不得,腳下生風迅速消失。

更深月色半人家。

一抹黑影竄進卯先生院子的後院,從西北角那邊樹叢裏掏出一個包裹,順便将懷裏一大包的肉幹掏出來塞進去,綁上死結,背上身。匍匐着鑽到邊上樹叢,扒拉了一圈愣是沒找到之前掩埋好的破舊長梯,郁悶起身,想甩一甩額頭上的冷汗,卻頂着一頭的樹葉僵在了那裏。

風花雪坐在輪椅上,一身白衣,頂着月色越發的溫潤如玉,看不清面目,可出口的滿是笑意:“斯年,你這是逃婚?”

顧斯年一掃之前人前的糯糯模樣,換了高冷風,起身,抖落一身樹葉,斜眼道:“怎麽,想動粗不成?”

風花雪搖了搖頭,在顧斯年滿心滿眼的警惕下,搖着輪椅及至近前,攬過顧斯年的腰,直接躍身出了圍牆,也不知怎麽回事輪椅跟着一道出來了。

他說:“怎麽會?既是逃婚,我們一起。”

兩個人的逃婚不是叫私奔麽?

顧斯年覺得眼前的狀況很詭異,這光明正大,明媒正娶的兩人是如何走上了私奔的康莊大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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